第37章 補習班牢籠
第037章 補習班牢籠
“滾開。”
謝亦安的身後突然出現一道愠怒聲音。
是觸發随機事件的那個女同學。
也是張老師的女兒。
伴随着小星的出現, 一股更加濃烈的水臭味在大廳裏彌漫開來。
和之前在開闊環境不同，展廳雖然不小，但是密閉空間裏的空間并沒有那麽流通。
這股臭味要比之前誇張得多。
正常人很難适應這種味道。
謝亦安卻在這股濃郁臭味的掩蓋下, 聞到了另一種微弱味道。
這就是五感變敏銳後的好處。
雖然委屈了他的鼻子。
這股味道很奇怪，是一種腐爛的香味。
腐爛的香味。
謝亦安只能用這種奇怪的形容去表達。
靡爛荒誕, 但是意外地好聞, 随着小星的出現, 隐藏在水臭味下若隐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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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亦安努力在心中描繪、記下這種味道，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下，表情不變地拿出兩套新校服。
他沒有回頭, 依然遵循着和小星初次見面的模樣：“我來送校服了。”
謝亦安表明來意後，小星沉默了幾秒。
“放地上。”
她沒有任何和謝亦安交流的意思。
辦公樓內長年得不到陽光照射，本來就比室外的溫度低了幾度。
小星出現後，大廳裏的溫度一下就變得更低了, 她光是站在那裏周圍的空氣就已經變得沉重、濕潤起來, 大廳裏無端地彌漫出一種昏暗的壓抑感。
她的身上有一種無法消解的愁苦，對幫助了自己的謝亦安也沒有什麽好的态度。
“謝謝這位老師，我祝你……”
“好人長命。”
小星的語氣裏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扭曲情緒，她的話不像是對謝亦安的祝福, 更像是一種陰陽怪氣的反話。
謝亦安彎腰把兩套校服放到地上, 餘光卻沒有在自己的身後瞥見任何身影。
小星出現了，但也不算出現。
她根本就沒有實體。
謝亦安好像知道張老師遷怒于他的原因了。
因為他在操場上說的是遇到了一個女同學。
結果現在的小星壓根就看不見實體。
在張老師眼裏, 這種說辭不是謝亦安說謊, 就是她女兒對一個陌生老師的特殊對待。
她寧願相信這是特殊對待也不願意相信謝亦安說謊了。
謝亦安差點氣笑。
還不如說他撒謊了，至少他可會圓謊了。
謝亦安嘴上一點也不吃虧。
他坦然地接下了小星的祝福。
“我當然長命。”
他剛回完話, 展廳裏的所有異常都消失了，
包括那兩套校服。
展廳裏的一切都恢複了最開始的整齊樣貌。
小星最開始明明只要的一套校服。
謝亦安始終記得。
他的眼裏閃過一抹了然, 沒有驚訝于和任務內容不相符的結果。
“恭喜玩家完成[校園随機事件-校服]！”
“獲得獎勵[相應線索]*1！”
“完成時間小于五小時且滿足隐藏條件，獲得額外獎勵[被折斷的半根畫筆]！”
謝亦安完成了第一個随機事件。
得到的線索是——
【淩晨三點，泥土與湖泊】
食堂後面是學校裏唯一的湖泊。
時間地點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雖然半夜三點是老師和學生都絕對不允許外出的時間。
謝亦安剛看到這個線索，樓上校長辦公室的房門就被打開了。
呂寬的聲音從頭上傳來，他眯着眼，正意味不明地打量着謝亦安。
“小安老師，你在這做什麽？”
謝亦安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白牆，他站在這裏看起來就像是在面壁思過一樣古怪。
聽到呂寬的聲音，謝亦安轉身，臉上一抹尴尬神色：“沒事，呂老師……好吧，其實我是有點難過來着。”
呂寬這才重新笑了起來，
他從樓上走了下來，親切詢問：“小安老師剛入職，是有什麽不适用的地方嗎？”
謝亦安糾結着點頭：“各位老師都有事做，雖然明天我就可以上課了，但是逛完學校反而還會覺得我好像太閑了。”
呂寬了然：“原來是這樣。”
謝亦安突然想出一招：“呂老師，要不您讓我今天先去食堂打打雜，為學生們做點後勤工作吧，也比這樣閑着好。”
呂寬立刻拒絕：“不行！”
“這點我就要批評你了，你是老師，後勤工作有負責後勤的員工做，規矩就是規矩，你怎麽能争着去做不屬于自己的工作呢？”
謝亦安羞愧地低下頭：“抱歉，您說得對，是我太心急了。”
呂寬又教育了兩句，緊接着話鋒一轉，這才說：“其實小安老師想幫忙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張老師請假去忙了，今天的晚自習你就去高二（3）班幫忙帶帶吧。”
學校裏只有張老師和王老師負責帶兩個班級。
張老師帶的就是高三（1）班和高二（3）班。
謝亦安先是激動地答應下來，然後疑惑：“張老師忙什麽去了？”
呂寬意味深長地看着他：“當然是忙着準備接待你。”
“那個瘋婆子很少對其他事情那麽上心，她也很看好你啊……”
謝亦安打個哈哈，略過這件事：“那高三（1）班呢？他們班需不需要我去看看？”
呂寬搖頭：“當然不需要，難道高三了還要老師守着才能學？”
“那群孩子把新教具都選出來了，再不專心點就去死吧。”
他說得理所當然。
謝亦安也跟着附和：“還是呂老師考慮周到。”
兩人寒暄了一番後，謝亦安才告辭離開。
一只從筆身中間斷掉的畫筆安靜地躺在謝亦安的衣兜裏，畫筆上還粘黏着各種幹枯顏料，被折斷後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了。
-
時間一晃來到下午放學後。
玩家們陸續來到食堂，很快就聚集完畢。
沒有玩家注意到隔斷牆外，一個青年正端着餐盤，走到了緊靠着隔斷牆的一張單人餐桌前緩緩坐下。
謝亦安坐下後，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飯。
他終于吃到了進副本後的第一頓熱飯。
謝亦安眯了眯眼，難得沒有演戲，他是真的覺得被學生們吐槽的食堂飯菜好吃。
雖然剛才打飯的時候，在謝亦安的催促下食堂阿姨才不情不願地給他打了滿滿一餐盤的飯菜，其他學生更是離得遠遠地唯恐不避——現在謝亦安的周圍至少三米範圍內都是沒有學生入座的空位置。
但是這些都不妨礙謝亦安吃飯。
他認真地吃着飯，觀衆們都快錯以為謝亦安來食堂只是為了吃飯。
謝亦安慢條斯理的動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也導致抱團的玩家們雖然和他只有一牆之隔的距離，卻都沒有注意到他。
透過牆上的镂空，謝亦安的餘光可以看到坐在隔離板對面的許瑤。
隔斷牆內，一衆玩家和上午抱團交流的和諧氛圍不同。
這次大家沉默着都沒有說話，不僅受傷的同學變多，更多的傷口也出現在了原本就受傷的學生身上。
甚至高一和高三的學生中已經出現了減員現象。
高二年級的四班學生依然沒有受傷。
四十多個人毫發無損。
他們的狀态要比高一、高三的學生好上很多，在一衆玩家中非常明顯。
他們互相打量着，大多數人的重點都放在高二學生身上，眼裏時不時閃過隐約的探查和戒備。
其他年級的學生明顯想要詢問什麽，但都礙于出現在他們之中的陌生面孔，不好說話。
——新出現的兩個人正是在操場上救下了兩個備選教具的老玩家。
等了幾分鐘，确認所有存活學生都到達後，兩個老玩家才起身介紹。
“大家好，我們是異管局的B級成員，我叫洛格。”
洛格是一個年齡在二十七八歲左右的高大男人，他的長相端正，異管局的工作性質更是讓他身上散發出一股正氣，就連穿着一身高中校服的違和感都被淡化了。
完全就是這些高中生印象裏成熟可靠的大人形象。
“C級成員，泠音。”
泠音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居然還是一個認識的人。
隔着一道裝飾牆，謝亦安聽得很清楚。
異管局的玩家不是都不在洛書市嗎？
還是說副本的抓人範圍不小，他們在的地方恰好被抓進來了？
這麽想着，然後——他就吃了一口土豆絲。
辣的，好喜歡。
謝亦安吃飯的動作又快了幾分，早就沒有最開始的從容不迫，筷子在餐盤上無意中發出零星的碰撞聲響。
洛格察覺到什麽，他頓時就朝着謝亦安的方向看了一眼。
從他的角度看去，透過微小的镂空部分，只能看到一雙手。
這是一雙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手，毫不誇張地說，就連手指的曲線都顯得完美。
白皙的皮膚上還沾着些許顏料。
這是一個藝術生？
這所學校裏還有這種類型的學生？
洛格的目光很快移開，心裏卻已經開始不斷思索起來。
？
高三玩家對洛格和泠音幾乎都存在着一種肉眼可見的依賴感。
洛格知道泠音不喜歡說話，主動擔當起了講解角色。
他再次強調：“異管局有保護新人玩家的責任，但這不代表毫無條件、毫無底線的保護。”
“副本裏的情況變化莫測，危險更是防不勝防，我們的能力有限沒有辦法100%保護每個人，你們自己也需要努力。”
洛格沒說的是——
一切救人的前提是保證自己的安全。
他們每一個成員對異管局來說都是寶貴的武器。
他們的生命并不是完全屬于自己。
只是這條規矩沒必要讓新人玩家知道。
甚至謝亦安都還尚不知情。
這只是一條潛規則。
洛格的目光掃過所有學生，心裏微動。
年紀最小的才十五六歲，最大的也不過剛成年。
還都是一群孩子。
洛格沒有給他們過分渲染大型副本的危險。
他的聲音放緩：“當然我們會盡力保護每一個人，聽從指揮，不要亂跑，不要慌張，不要做違背身份的事情……”
洛格給新人玩家們做着詳細地講解，力求在單獨遇到危險時，讓這些學生們多一分存活的可能。
洛格剛說完，泠音突然出聲：“不要自以為是。”
她說話直白：“不要存在僥幸，不要期待度過危險後就會獲得個人能力。”
“到現在你們都沒有一個人能抽取個人能力。”
“在這種副本裏，99%的新人都活不過第一危險，那是在送死。”
泠音的話一下就把學生們吓得臉色難看起來。
高三玩家更是想到了之前在操場上，那兩個躍躍欲試的同學。
他們沒有被救回來。
另外兩個被救回來的玩家，身上纏滿了洛格提供的D級繃帶道具，他們坐在一旁，經過了足足一下午的治愈才能夠勉強走動。
同樣的話在竹山玉口中和泠音口中說出來的效果截然不同。
洛格沒有替泠音圓場。
“除了我們之外，副本裏還有三個非異管局玩家，盡量不要和他們接觸。”
“如果是潛逃的黑色玩家，他們沒有任何道德下限，會做出在危險時用你們充當肉盾抵命之類的舉動，不要被迷惑。”
謝亦安咽下一口飯菜。
黑色玩家……
他怎麽沒有遇到。
真可惜。
洛格說完這些注意事項後，才開始了下午的信息交流。
洛格首先公布了他們搜索到的線索。
“我的個人能力能夠确保兩個人翹課不被發現，但是翹課探查學校的難度過高，并不适合新人參與。”
洛格和泠音在保安室內拿到傳單後就直奔圖書館。
——來自老玩家的直覺，雖然這個副本處處都在提“補習班”，但是包含了一整個學校的大型地圖，副本劇情必定和學校脫不開幹系。？
果然被他們查到了副本校史。
呂寬不僅是銀河補習班的校長，在副本世界裏也是這所第一中學的校長。
李主任是學校的教導主任，其他老師也全都是第一中學的任課老師。
？
他們在上學期間就在學校裏工作，現在放假了又把學校當做免費教室，開設補習班。
更重要的是，兩個老玩家查到了學校裏曾經開設過銀河班。
每個年級都有開設，專為成績排名前40的學生建立，用最好的師資進行教育。
高一看入學考試的成績，高二、高三則看每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嚴格按照排名進行學生的流動，确保只有前四十名學生進入銀河班。
洛格問道：“現實裏你們學校有這種班級制度嗎？”
他和泠音都不是本地人，畢業太久了也沒什麽正在上高中的親戚，平時根本就不太關注這些。
學生玩家們紛紛搖頭。
他們忍不住吐槽：“我們學校追求全面發展，才沒有這麽壓抑。”
“就是就是，都什麽年代了還唯成績論。”
他們對銀河補習班偏執到可怕的成績論調怨念很大。
倒是竹山玉努力回憶了一番後，不太确定地開口：“我們學校好像真的開設過類似的班級。”
“當時的名字是叫火箭班，不過在十二年前就取消了。”
竹山玉說這是前幾天他在和學生會的其他成員整理校史時，看到過的一小段報道。
“不知道是不是開設效果不理想，校史裏只提了一句就過去了，所以我也不太确定。”
其他一起整理校史的學生會成員并沒有在這個副本。
竹山玉大着膽子問了一句：“請問這件事很重要嗎，為什麽要問現實裏的事情？”
洛格耐心解釋：“因為每個副本的劇情和現實重疊地點上發生的某件事情都存在關聯，如果能夠了解到現實裏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對副本劇情的探索就會比較有利。”
“不過既然是十二年前的事情，那就可惜了，過去太久就算現在找到這個關聯了，也沒什麽用。”
十二年前的事情這些學生又知道什麽。
“劇情是什麽，為什麽要探索副本劇情？”
竹山玉抓住重點繼續詢問。
洛格打量了他一番，還是開口：“探索完整的劇情，觸發隐藏任務，完成隐藏任務才可以完美通關，徹底拔除副本。”
“這些不是新人玩家考慮的事情，你們只要順利通過月考就好。”
隔斷牆外，謝亦安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寡淡如水的紫菜湯。
銀河班和十二年前的火箭班……
誰說過去太久就找不到關聯？
被拉入副本的不僅有學生，還有隔壁小吃街上的各位老板。
第一中學附近小吃街上，各種動辄就是“某某年老牌小吃店”的招牌。
他們可不止有擺攤十二年的經驗。
買小吃的時候，宋嘉給他介紹過。
這條小吃街地段好、客源多，但是競争非常大。
“能在這裏賺錢開下去的好多都是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老店了，沒點實力學生們根本就不買賬。”
他們比學生更清楚情況十二年前發生的事情。
只要能找到他們。
他們會在哪呢？
最有可能的地方……
謝亦安擡眼看去，随意地瞥向食堂後廚。
那是一條漆黑的通道，一名食堂員工正推着裝滿餐盤的大桶朝着通道內走去。
這名食堂員工的身上穿着展新的白色工作服，只有袖口處有幾點新沾上的油污。
通道內，另一個食堂員工正急急忙忙地向外走出去。
兩個員工身上都穿着一模一樣的工作服。
只是兩相對比，向外走的那名員工身上的白色工作服已經呈現出一種穿得太久、完全洗不掉的泛黃色調了。
推桶員工身上的衣服新得很明顯。
謝亦安沒有急着過去相認。
規矩就是規矩。
不妨礙別人的工作也是一種規矩。
隔斷牆內，洛格說完了他們的信息後，就輪到其他學生代表，用上午同樣的招數說出了彼此的遭遇。
高三代表都不願意再去回憶操場上的那場教具選拔。
所有人都快速略過了這一段。
“當時在操場上，那幾個老師說每班都要從最後十二名學生中廢物利用選拔出備選教具，然後再讓其他學生挑選出真正的教具。”
高三的所有玩家都是每班的倒數，盡管還有零星幾個學生NPC也入選了，但這毫無意外是一場玩家針對的選拔。
他們被選出來進行兩兩對決，只有在裁判确定勝負後才算通過。
那兩個罵過許瑤的問題學生主動選擇先手，然後他們就被老師分配到了和唯二的兩個學生NPC交手。
毫無懸念的落敗。
“選拔幾乎要至一方于死地才會決出勝負。”
一共進行了四場選拔。
後面兩個交手後雖然受傷但是成功勝出的學生都被他們有意無意地孤立了。
操場上的意外也被學生代表說了出來。
正在說話的學生不自覺地感激道：“雖然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但是所有學生一下都跑開了，其他老師也被他吸引。”
“因為他我們才有機會跟着一起逃回了教室。”
然後，高三學生的下午就被安排了自習，沒再出現任何危險。
“多虧了那個小安老師！”
不然至少會出現一半的死亡率！
洛格皺眉。
在這個副本裏對一個老師産生感激之情，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謝亦安吃完飯，擦了擦嘴。
不客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