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現實世界
第087章 現實世界
謝亦安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不算多的良心提醒着他, 還是不要随口敷衍宋嘉。
宋嘉知道自己剛才失态了，他抿了抿嘴，先為自己沒忍住對謝亦安爆粗的那句話道歉。
然後接着說：“你別去行不行。”
他的眼裏滿是懇求, 身體止不住地發抖，情況一看就不太對勁。
周圍不少的人都看了過來。
等他們發現謝亦安等人的對話被屏蔽後, 更是好奇。
諸如“這麽年輕就有了屏蔽特權”、“有消息說總局這個戰鬥組才成立”、“還不是靠運氣”、“好厲害我也想去總局”……
嘈雜的食堂不是一個聊天的好地方。
宋嘉也不想在公共場合聊這個, 不用謝亦安提示, 他就起身：“我們回去說。”
新七組在分局的公寓宿舍裏被分配了一個大套間。
總局的戰鬥組常年往外跑，各個地方的分局裏都有給他們準備住處。
剛回去泠音和獨燃就回了自己房間，自覺把客廳的空間留給宋嘉和謝亦安, 也沒有偷聽的意思。
宋嘉坐在沙發上長籲一口氣，他低着頭眼神無光地看向地面，這會他已經冷靜下來了。
“對不起，我在食堂說的話欠考慮了, 貿然這麽說可能會影響你的心态。”
謝亦安随意地坐在一旁。
“不會影響我, 不用給我道歉。”
他的态度直白得嗆人，卻讓宋嘉心裏一梗的同時放下心來，沉重的心情得到些許緩解。
謝亦安化身心理醫生：“說說吧，你是什麽情況？”
他确實也有權處理自己組員的心理問題。
宋嘉悶聲說道：“大家都知道副本失敗後, 身處其中的玩家只要不能成功逃離副本, 哪怕在最後一刻都沒有死亡，但也會跟着副本一起消失, 雖然說只要異管局沒辦法确認死亡的這類玩家一律都是按失蹤的情況處理。”
“誰都知道, 這種失蹤和人死了沒差，頂多還能有個念頭。”
宋嘉和謝亦安認識的時間雖然不算長, 但是他覺得自己和謝亦安脾氣對味，更不要說兩個人同生共死好幾次、一起經歷的高強度訓練生活……
兩個人已經是朋友了。
而且嚴格來說, 謝亦安作為他的直屬上司，有權知道組員的心理問題。
宋嘉停頓幾秒後，鼓足勇氣說：“但是還有一種失蹤情況。”
“所有進入禁區副本的玩家全部失蹤，沒有一個人回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宋嘉無意識地不斷說着同義詞，不自覺地強調起來。
“面對這種情況，對失蹤玩家的親朋好友來說，遠遠要比死在正常副本裏要難熬太多了。”
“沒有人知道禁區副本裏是什麽樣子，進去後的玩家到底是死是活，如果還活着會不會被折磨虐待，如果死了到底是怎麽一個死法……”
“這些事情我們全部都不知道，一點都不知道。”
未知就是最大的煎熬。
“我有一個侄子。”
宋嘉平複了一會情緒，開始從頭說起。
這件事新七組的人都知道。
宋嘉平時沒少炫耀自己侄子，去哪出差都會記得給自己的侄子買禮物，稀罕得不行。
“他是我親哥哥的孩子。”
“我哥比我大六歲，我們關系很好，他之前是九組成員，早在七年前就已經是玩家了，他……很厲害。”
“當時我還在讀大學，某次我和我哥見面吃飯的時候，那家館子附近有一個副本出現地，因為玩家沒能完美通關，所以那個地方經常會發生一些異常事件，那次我們很不巧地就遇到了異常事件。”
“雖然在他的保護下我沒受什麽傷，但是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了異管局。”
宋嘉說他是受到自己哥哥的影響才來的異管局工作。
“我這種提前知道內幕的普通人本來就有優勢。”
三年前，宋嘉剛入職。
“哥哥的工作本來就危險，家裏其他人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只知道不太安全，平時沒少勸他換工作，只有我知道哥哥根本就換不了工作，必須面對那些該死的副本，我想成為我哥的後盾，讓他好歹有一個能說說心裏話的地方。”
“但是我入職的三個月後他就失蹤了。”
宋嘉的哥哥被派去前往一個A級禁區副本。
宋嘉不想他去，但是毫無辦法。
“他說這是他的責任，狗屁責任，明明全憑自願他可以不去的，明明我給他說了那麽多次一定要貪生怕死，命只有一條……”
宋嘉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
他說自己的哥哥那時候才剛結婚沒幾年，家裏父母都還沒退休。
他說自己的哥哥一點也不為家裏人考慮。
他說自己的哥哥至今下落不明，說他的嫂子在哥哥失蹤後發現自己意外懷孕了，沒有打掉孩子也沒有放棄哥哥，他很感激她，又覺得單身母親帶孩子太不容易，一家人守望相助幾年，哥哥依舊是全家人閉口不提的傷痕。
宋嘉一頓抱怨下來，滿是沒能勸住哥哥的遺憾。
“你別去，我不想以後還要再挂念另一個人了。”
宋嘉試圖活躍氣氛：“再說如果你失蹤了，之後的副本我還上哪去抱大腿。”
好吧，活躍失敗。
宋嘉無力地垂下頭，他讨厭這種感覺，什麽都不能改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在乎的人遭遇危險，甚至他自己都知道任務的重要性，連阻止的理由都沒有。
面對他哥的時候就是這樣，現在想勸謝亦安別去禁區副本的時候又是這樣。
宋嘉不僅幻視了三年前的情況，甚至這次體驗到的是更加劇的絕望。
——三年過去，他還是什麽都做不了，毫無長進。
這根刺狠狠地紮在宋嘉心上，哪怕是最尋常的呼吸都扯得生疼。
然後一杯冷水就潑到了宋嘉的臉上。
他一擡頭就看到謝亦安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廚房接了一杯水出來，全部淋到了他的臉上。
看到宋嘉的眼神後，謝亦安還淡淡補充道：“沒有浪費水資源，這是空調廢水。”
在宋嘉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時，謝亦安已經完成了打開空調、收集廢水，裝好水後給宋嘉潑一臉的水。
謝亦安本就不多的良心最終還是沒能阻止他對宋嘉的迫害。
——玩家變态的身體素質不是用在這上面的！
宋嘉忍不住在心裏吐槽，卻也因為謝亦安的動作從自己的世界裏得以從抽離出來。
然後聽到謝亦安一句“沒有浪費水資源”，更是一陣無語，被謝亦安一打岔什麽沉重深邃的思考都見鬼去吧。
謝亦安問宋嘉：“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謝亦安估摸着新七組的組員心理各個都有點問題，他直接用自己的方式治療。
雖然玩家被副本折磨久了在精神問題上很難沒點病。
宋嘉瞪大眼睛，他指了指自己：“誰？我嗎？”
這可是S級的禁區副本。
他怕死。
更怕明知會死還要去送死。
謝亦安點頭，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你是不是有點小看自己的能力了？”
“就拿上個副本舉例，你是第一個引起楠楠注意的玩家，雖然被寄生了一點菌絲，但如果不是我橫插一腳，有楠楠的幫助，又不會遇到副本難度提升的破事，你在上個副本也就遭點苦，約等于躺贏不是問題。”
“你的第一個副本就是一個罕見的大型副本，可是你不僅沒有死亡，甚至還蹭到了主線劇情的獎勵，哪個新人玩家有你這樣的運氣？”
宋嘉有一瞬間被說動了。
然後他瘋狂搖頭：“我不行，算了算了。”
謝亦安也沒勉強，他只說：“這次不一樣。第一，我們在面對副本時，三年前和現在的水平完全不同，第二，這次是黎危親自帶隊。”
“第三，我不去這個副本會出事。”
“沒有人想要看到水淹八州的局面。”
謝亦安篤定地笑了笑：“你別忘了我的能力是什麽。”
宋嘉勸不動謝亦安，只覺得再多說什麽自己都是白費口舌。
他起身準備回自己房間：“你等着，我看看能不能給你弄點提高運氣的小玩意出來。”
看來宋嘉得到的道具獎勵和有關。
宋嘉放下心裏雜亂的情緒，說什麽廢話都不如提供弄點實際幫助來得靠譜。
“可是逃避不是辦法。”
謝亦安反過來開始勸人了。
“你難道不想知道禁區副本裏是什麽情況嗎？萬一你哥還活着呢。”
宋嘉轉身，堅定拒絕：“不行，如果我死了怎麽辦？”
“你不會死。”
謝亦安說：“命運的偏愛已經注定了你不會死，可以活着離開。”
？
謝亦安步步緊逼：“你甘心嗎？這是一次多難得的機會你比我更清楚。”
“我不會勸說你們任何一個人去做送死的事情。”
宋嘉的胸膛裏提起一口氣，想說什麽又覺得算了。
“你別說了，反正我不會去。”
他大跨步地回到自己房間，擦臉換衣服……反正等他躺床上的時候已經想不起自己最開始的目的是為了阻止謝亦安進入禁區副本。
宋嘉滿腦子都是謝亦安說的話。
他甘心嗎？
如果他真的死不了……不行，家裏人再經受不起打擊了。
至少他現在不能去，還是太弱了。
宋嘉勢要把貪生怕死貫徹到底，心底卻控制不住地瘙癢起來。
啊啊啊啊受不了了，還是先研究怎麽給小安這個倒黴蛋加點運氣附魔算了，想那麽多有屁用。
謝亦安回到自己的房間內。
他沒說自己身上有一個特殊道具。
【一次性退出卷（S級道具）】
【可對任意玩家使用，使用後無論副本難度，可以讓被使用對象立刻安全退出副本】
說明上沒有寫這個道具在禁區副本裏能不能使用。
但是宋嘉是一個擁有好運的吉祥物。
謝亦安的手上拿着一次性退出卷，低垂的眼眸不斷掃視着這張薄紙——像是誰随手用筆塗寫出來的過家家玩意。
對于未知的禁區副本，他的心裏已經構建起一個計劃雛形。
但是這個計劃需要宋嘉的參與。
解鎖《演技進階手冊》後，謝亦安面臨着積分短缺的嚴重問題。
他接受不了自己的演技值赤貧狀态。
七萬演技值能做什麽啊啊啊。
這點演技值只能勉強支持謝亦安進行一場沉浸式演繹，就連兌換道具也只能摳搜地對着表演小屋精打細算。
謝亦安習慣了大手大腳花費，讓他的演技值再重新反貧，想想都覺得可怕。
因為林老的信任，謝亦安還痛失了一次絕佳的表演機會。
沒能在上午的會議裏展現“預言”能力，讓謝亦安提前想好的驚豔計劃徹底泡湯，以三個大佬的重要程度，謝亦安起碼痛失十萬演技值。
草。
太心痛了。
為了緩解這種心痛，也為了賺到更多積分早日實現積分自由，簡而言之就是謝亦安——
又要浪了。
宋嘉會答應的。
謝亦安絲毫不擔心。
謝亦安終于有時間清點自己身上現在持有的道具了。
系統獎勵：
【信息讀取】【次元聯絡器】【V/P/N】【被污染的火柴盒】【七枚棺材釘】【萬能組裝零件（冷卻中）】【一次性退出卷】【舊照片】【肉菇娘娘】
從表演小屋那裏購入的道具則是：
【性能尚可的護身符】【氣息取代小荷包】*3【被污染的小荷包】【被污染的煤油燈】【空間紅線】【空白身份卡】【自動身份卡】【《演技進階手冊》】
還有一個從牧澤身上掠奪過來後很少使用的【自動木偶】。
補償獎勵已經無聲地用到了謝亦安身上，成為個人能力一個進階分支，他就沒有算進去。
雖然謝亦安經歷了《蘑菇》副本後，手上擁有的道具看起來沒有前兩次來得多，但實際上得到的好處不少。
比起得到的道具，謝亦安反而更苦惱自己目前身上的道具太多了，能夠用上的卻不多。
高級點的道具不是被封印就是狀态奇怪，總之都是謝亦安現在無法使用的道具。
更因為這次副本的毀滅，謝亦安沒有得到記憶水晶，導致【萬能組裝零件】的冷卻時間也就沒法降低。
而謝亦安身上的一堆低級道具則是級別不夠，他在遇到危險時真要用它們，把道具掏出來的這點時間，還不如用來逃命更劃算。
這就尴尬了。
他身上的道具看着多，但是缺少自己能用得上的實用性道具。
空間紅線好用，但是冷卻時間長。
被污染的火柴好用，但是用一根少一個謝亦安心疼。
煤油燈好用，但是要收取代價，這次是吸血下次就不知道是不是吃謝亦安的肉了。
小荷包也好用，但是遇到高級NPC有被戳穿的風險，謝亦安想神化自己就不能出現一點錯誤，氣息同化往後最好還是和謝亦安的表演配合着一同使用，一下就要用上小荷包、自動身份卡甚至是空白身份卡三種道具聯動。
還是有些麻煩了。
至于黎危給謝亦安的木倉，遇到級別高一點的怪物也沒用。
謝亦安理着手上的道具，順便複盤完了上個副本裏自己的不足。
他實在是缺少一件可以長期使用的道具，空間紅線再次升級後使用間隔可能會縮短，但短期內依舊無法解決這個問題。
異管局裏的道具交換以及局裏的道具倉庫調度都歸研發部管。
謝亦安準備自己先琢磨，等到明天研發部上班的時候問問有沒有這類道具可以交換。
上次訓練時他知道自己用不來劍就已經放棄了，類似的冷兵器多半也不行……
想到一半謝亦安忽然一拍腦袋。
他哪來的道具可以交換？
謝亦安身上副本獎勵的道具大多都是S級道具，唯一的A級道具還是超級稀有的群體防禦道具，好不容易有個了一個D級道具，結果也是一個神奇到可以進化的肉菇娘娘。
？
哪個道具謝亦安都舍不得拿出去。
就連他原本打算交換的【舊照片】也在經歷牧星海事件後放棄交換了。
防豬隊友神器！
咳咳，謝亦安指的當然不是自己的組員們，而是那群新人跟黑玩混熟的玩家。
這樣的話問題就來了。
謝亦安拿不出可以用來交換道具，但是他真的很缺一個可以長期、高頻率使用的道具。
而他能拿出手的低級道具……
全都是沒有任何限制可以在現實世界使用的道具。
這類道具一旦出現，就會不可避免地陷入混亂當中。
一想就是違法犯罪的事情。
謝亦安暫時還不想被異管局除名成為一個通緝犯。
想來想去，謝亦安覺得這事還是得找黎危坦白。
被通緝不如主動告訴黎危這個局長，讓謝亦安可以合法交換道具，也能讓異管局多一批保障現實的力量。
簡直雙贏。
想好合作後，就等明天和黎危讨論了——葉孤風今天下午已經醒了，所有确認進入禁區副本的玩家明天都要去提前開會。
亦安算是暫時解決了目前自己身上的最後一件大事。
然後他就開始打游戲玩手機看綜藝，勢要體驗一把擺爛但享受的美好生活。
還是這種日子爽啊。
謝亦安躺在懶人沙發上，吃了一口剛叫的外賣，體驗到這種不用考慮錢財地享受，只覺得加入異管局還是值了。
他這才知道住在這棟公寓裏，就連外賣都是後勤組替他精心采購的絕佳美食。
第二天。
早上八點，謝亦安離開公寓時，套間裏已經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八點半，當他到達醫院時，寬敞的單人病房裏除了他以外已經全員到齊。
謝亦安頂着所有或認識活不認識的同事目光，不明所以：“大家好，我沒遲到吧？”
确實沒遲到，但是他踩點了。
當即就有兩三個人皺了皺眉。？
謝亦安手上出現一個籃子。
“我還給葉前輩帶東西了。”
“超絕美味營養蘑菇，吃過的都說好，希望葉前輩早日康複。”
昨晚肉菇娘娘不知從哪兒吃到了一點能量，謝亦安全讓它變蘑菇了，今天就成了看望病人的伴手禮。
乖巧，但不多。
葉孤風半躺在病床，他的臉色蒼白，雖然還處于極度虛弱中，但是整個人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劍，既冷漠又鋒利，讓人會下意識地忽略掉他的俊俏容貌而産生畏懼感。
更別說他的身上還帶着一種具有疏離感的古韻。
總之就是，常人根本就看不出葉孤風居然會是那個會熱心腸地幫助并指點過龐蒼的人。
謝亦安倒是沒有察覺到這種距離感，帶着一番好意和禮物過來了。
注意到他帶的東西後，原本暗暗皺眉的幾個人對謝亦安的影響也舒緩了許多。
畢竟大家都是昨天吃過食堂的人。
新同事踩點可以理解。
謝亦安把禮物放到床頭櫃上，葉孤風微微點頭算是表達了感謝。
黎危這時才說：“大家都到齊了，先說正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