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貧窮的狐

第0003章 貧窮的狐

（10）

胡玉關上燈，他肚子很餓，但山裏的狐貍不吃飯也能填飽肚子，只要通過曬月亮，汲取天地精華，歸于丹田——

咕嚕咕嚕。

胡玉低頭，摸摸自己的肚子。

人間真是個破地方，曬月亮也不好使！

他上床，拽過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塞到頭下，報恩什麽的計劃從長計議吧。

（11）

胡玉做夢了。

他餓着肚子，在暴雪的山中瑟瑟發抖。

雪地上留下淺淺一串小狐貍的足跡，很快又被白雪覆蓋。

前方有一盞昏黃的燈，他掙紮着走過去……

（12）

好消息，宴青山的民宿有早飯。

壞消息，宴青山不在。

“五點就走了！”胡玉驚呼：“狗也不起這麽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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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色慈祥的阿姨微笑：“籃球隊訓練很辛苦。”

“嘿呀，那我上學咋辦？”胡玉看了眼表，七點半了，八點到校時間緊迫。

他抓起一個自己沒吃過的面包跑出去：“再見！”

“路上小心呀。”阿姨看他一溜煙不見人影，“小夥子還挺俊。”

（13）

胡玉在偷偷觀察宴青山，但是他坐在宴青山前面。

他假裝弄掉筆，撿東西的時候，誇張地原地旋轉三百六十度，就看見宴青山在睡覺。

上頭數學老師講得唾沫星子飛濺，激情投入，絲毫不在乎。

（14）

大課間，宴青山帶領班級跑操，胡玉故意站到貼着他那側。

旁邊班級的女生找他說話，宴青山低頭，很耐心地講話。

胡玉心想這個人還挺受女人歡迎，情路應該是比較順暢。見他家裏有座山，財路也不錯。那該怎麽幫他呢？

他想得正入神，陳舟突然拍了拍胡玉肩膀。

“吓我一跳！”

陳舟指指他的鞋子：“鞋帶開了。”

鞋子是姑奶奶給胡玉準備的，在山中他從來都光腳走。鞋帶也是拿來就系好的，胡玉穿鞋就是一腳蹬，自然不會系鞋帶。

他蹲下，系了個死結。

陳舟：“……”

（15）

跑完操，大家三三兩兩結伴去洗手間或上樓。

胡玉不愛擠來擠去，墜在人群後面，慢慢溜達。

等上樓梯時，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陳舟聲音從他背後傳來：“胡玉，你過來一下。”

“哦。”

他倆一前一後繞過樓梯，站在樓梯背面和牆壁形成的三角區內。

陳舟蹲下來，修長的手指解開死結，三兩下系了一個完美對稱的蝴蝶結，跟剛從商店裏拿出來一樣。

“你也太厲害了吧！”胡玉不吝啬地誇獎，“怎麽學的？教教我！”

陳舟微笑：“你下節課的習題寫完了嗎？”

胡玉大驚失色：“走走，借我抄一下。”

一進教室，胡玉輕車熟路從陳舟的桌洞裏掏出作業本，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開始狂寫一通。

正當他投入的時，旁邊傳來一陣洗發水的香氣，胡玉打了個噴嚏，擡頭一看，一個黑漆漆的頭頂，烏黑的頭發。

這個人蹲在地上，跟胡玉抄同一份作業。

她還向胡玉傳授心得：“你得故意抄錯幾個知道不，不然老師能看出來。班長做得肯定都是全對……在咱們班，抄作業一找班長要，班長忙就找宴青山，他倆做得快。”

于是，胡玉認識了班級裏的第二位好朋友，金照月。

後來，金照月很開心認識胡玉，因為他來了，她就不是班級裏倒數第一了。

（16）

午休時間，陳舟從書包裏掏出一個飯盒。

胡玉突然意識到他沒帶午飯，身上也沒有錢。

陳舟見他眼睛發亮地盯着自己碗裏的雞蛋，禮貌問到：“你要吃嗎？不過也沒什麽好吃的。”

飯盒裏就兩個菜，一份炒雞蛋一份鹹菜。

胡玉搖搖頭：“我的錢都給宴青山了！他得管我飯！”

說完怒氣沖沖下樓去。

（17）

中午太熱，宴青山跟周雨打了一會兒球就渾身是汗。

他打開水龍頭，快速沖了一下腦袋，摸了一把臉。擡頭就看到胡玉抱着手臂，憤恨地看他。

“怎麽了？”

胡玉伸出手。

宴青山盯着他白皙的手心，想到山上供奉的狐仙玉雕，也是這樣勻稱無暇的手指頭。

胡玉義正嚴辭：“給我飯錢！昨天我把所有錢都給你了，裏面除了住宿費，還有生活費呢。”

“沒有哦，你的房租一共是兩萬塊錢，信封裏面正好兩萬。你沒數一數嗎？”

胡玉晴天霹靂，他姑奶奶日理萬機，已然忘記要給胡玉飯錢這回事了！

宴青山見他呆若木雞，臉色灰白，額頭的創可貼還翹着毛邊，一看就是沒換過。

心軟了一秒鐘，便說道：“叫聲哥請你吃飯啊？”

胡玉朝他翻白眼。

宴青山沒跟他計較，勾勾手帶他回教室，打開桌洞——全是五顏六色的零食！

胡玉作為一只山上修煉的土狐貍，沒吃過人類的零食，也知道應該是好吃的。他假裝自己都吃過：“還行還行，有我愛吃的。”

“有的吃就不錯了。”

胡玉控制住自己的眼神，挑了兩包大薯片，晃一晃很輕，又拿了一包面包：“好了。”

宴青山問他：“喝AD鈣奶不？”

“喝！”

胡玉心想，反正喝不死，嘗嘗呗，下山一趟不能白來啊。

宴青山把一板子的AD鈣奶放他懷裏。

胡玉假惺惺問一句：“你都不喝嗎？”

“嗯。”宴青山捏捏手腕。

“為啥？”

宴青山低頭，正好能看見胡玉露出一截鎖骨，沉吟半晌。

胡玉以為他要說什麽驚世駭俗的話，沒想到他一字一頓道：“為了保持帥氣的身材。”

胡玉嫌棄，胡玉逃跑。

（18）

傍晚，胡玉蹲守宴青山的車回家。

一看宴青山跨上行車，他蹭一下竄出來坐上去。

動作之敏捷，另圍觀群衆自嘆不如。

宴青山也不慣着他，一到山腳下就停車。

胡玉捏捏他的腰：“上去呀。”

宴青山訓練一天渾身疼，懶洋洋地說：“上不去，你下來推。”

“……”胡玉在他背後翻白眼。

“別翻白眼，明天中午不給你飯吃。”

胡玉忍辱負重，下車推他。

其實也不用勁兒，宴青山在蹬呢。

到家門口了，胡玉解放雙手，快樂沖進廚房，宴青山叫住他。

“幹嘛呀。”

宴青山從褲兜裏掏出一張創可貼，就是被汗水沁透了包裝，看上去有點髒髒的。

他撕開胡玉額頭上那塊毛邊的，指尖輕動，換上一張新的。

上頭還印着卡通小狗圖案。

胡玉感到他手心熱乎乎的。

（19）

第二天到校，胡玉在桌子上又撿到一枚創可貼。

“阿月，是你給我買的嗎？”

坐前面的金照月回過頭來：“不是我哦，我攢錢呢。班長一大早去醫務室給你要的。”

“哦哦，”胡玉指指額頭的小狗創可貼，“你幫我換了呗。”

金照月同意，一邊撕一邊說：“你這個創可貼還挺可愛。”

“昂，宴青山那個狗給我的。”

金照月敏銳地感到一絲絲不對勁，手下動作有些遲疑：“他人這麽好呢？”

突然她背後一涼，回頭一看，宴青山單肩挎着運動包正進來。

見她看自己，宴青山還笑了一下。

金照月嘀咕，是自己感覺錯了吧。

哪會有這麽離譜的事情。胡玉還能是狐貍精不成。

（20）

中午。

胡玉鬼鬼祟祟，一看到宴青山離開教室，屋裏沒幾個人了，他悄咪咪摸到後面，從宴青山的桌洞裏掏零食。

“你在幹嘛呀！”

胡玉吓了一跳。

是金照月，她拿着一根冰棒進來。

“我在吃午飯，嗯對，都是我應得的。”胡玉清清嗓子，一五一十把前因後果跟金照月講了。

金照月道：“确實該吃，反正這些都是他的迷妹送的，他不吃放着也浪費。”

一邊說一邊把冰棒掰開分給胡玉一半兒：“來，加我一個。”

兩個人抱着一堆零食，圍着陳舟吃飯。

陳舟今天帶的也是兩個菜，一份番茄炒蛋，一份小鹹菜。

他把飯盒往後挪了挪了，給兩個人騰位置，問金照月：“你怎麽不吃午飯？”

“我要攢錢買手機，就差今天這頓飯了。”

胡玉問：“手機是什麽？”

金照月狐疑地看他：“你不知道手機是啥啊？”

胡玉道：“我知道！我是說你買啥樣的……手機。”

金照月信誓旦旦：“那當然是最流行的步步高青花瓷翻蓋手機！”

（21）

當天放學之後，胡玉陪金照月去電子商城拿下她魂牽夢繞的手機。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他認為人間真是個好地方。

因為有貪吃蛇。

（22）

宴青山納悶，最近幾天隔壁屋子的胡玉總是八九點才回來，一放學就跟着金照月飛速跑了，連陳舟的作業都沒空抄。

秉持一個好房東不想讓房客惹麻煩的心理，這天他拉出一張竹搖椅，躺在院裏。打開随身聽，一邊玩手機一邊等胡玉回家。

今夜是細細的月芽，山野寂靜，倒是繁星滿天，但山路黑漆漆的。

一氣兒到九點，宴青山放下手機，看向昏暗的小路，決定再等一會兒，見不着人就下山去找的時候，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音迅速傳來。

今夜無風，幾聲鳥鳴更顯寂靜。

好像是什麽小動物着急趕路，飛速奔過來，只是快到門口，聲音接着消失了。

宴青山抄起院子裏的棒球棍。

幾息過後，胡玉突然在門前的大樹後面竄出來，身法極快，他甚至不推門，直接從半身高的籬笆翻進來，身後好像跟了一條大尾巴，轉眼間就消失了。

宴青山懷疑天太黑，自己看錯了，高舉的棒球棍在最後幾秒放下。

胡玉大喊一聲：“啊——！！！”

宴青山心裏一跳：“喊這麽大聲幹嘛？”

“你站院子裏吓人啊！”

“你這麽晚回來幹什麽去了？晚上鎮上的小混混滿大街溜達，你可別給我惹事。”

宴青山圍着胡玉看了一圈，着重看了一眼他的屁股，啥都沒有，除了一屁股土。

胡玉心虛：“你管我幹啥，我才不告訴你。除非……”

宴青山看他那小樣，就知道沒憋好屁：“除非什麽？”

“除非給我錢。”胡玉不要錢的燦爛笑，“你先給我退一些房租呗，就退兩個月就行，這不還有大半年嘛，到時候我再給你。”

宴青山挑眉：“你要錢買什麽，中午沒飯吃嗎？吃我的。”

“不是不是……”胡玉笑嘻嘻湊過去，身上冰涼，他拽着宴青山結實的小臂，柔弱無骨，“就是想買個手機……嘿嘿。”

宴青山一巴掌把他手扇下去：“沒門。”

說完冷酷無情，大步流星進屋去。

空留胡玉凄慘哀嚎：“哎哎——別走啊！還可以商量嘛！退一個月行嗎？一個月？買個二手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