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暴露的狐
第0005章 暴露的狐
(33)
胡玉被姑奶奶傳喚,是在夢裏。
由于胡玉剛修煉成人沒多久,道行低,他們之間是單向聯系通道,只能姑奶奶找他。
胡玉在夢裏睡得四仰八叉,腦袋上還頂着毛茸茸的耳朵,尾巴骨連接的尾巴也冒出來了。
一只纖纖玉手,如白瓷般細膩,似觀音托淨瓶般聖潔,毫不留情地捏住狐貍耳朵。
“胡玉!”
胡玉驚醒,身體在意識清醒之前,騰一下起身叩拜:“姑奶奶好!姑奶奶萬壽無疆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青春永駐人見人愛——”
沒詞兒了。
胡玉偷偷擡頭看她。
姑奶奶不笑時,冷若冰山,你瞅她是絕對不會想到跟狐貍精一詞沾上關系的,只覺此人拒人千裏之外,但笑起來,又是另一副模樣,如春回大地。
她平日也不施粉黛,不贅金玉之物,靠着幾百年修煉的道行,自帶一股超然的氣質。
“你不知道自己睡覺會露餡兒嗎?”姑奶奶彈了彈他的耳朵毛,“睡得死沉死沉的,随便一個人進門把你賣了都不知道。”
胡玉谄媚笑:“我鎖着門呢。”
“事情辦得如何了?”
胡玉滴溜溜眼珠子一轉,化作小狐貍貼在她腳下。
Advertisement
姑奶奶瞅他這個樣子就知道這個小玩意兒玩得樂不思蜀,早把重要的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胡玉期期艾艾道:“姑奶奶日理萬機,只給我租房子的錢,忘記給我飯前。我這幾天吃了上頓沒下頓,您瞅瞅,肚子都瘦了!”
太姑奶奶才不吃他這一套,伸手捏了一把他毛乎乎的肚子:“明明是胖了。”
她從袖子裏取出一條項鏈,墜着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親手給胡玉戴上。
“此物是因緣珠,顏色越深,代表兩個人因果越重。用時需将兩個人體液混合,沾于其上。”
胡玉用爪子撓了撓耳朵:“什麽體液?”
姑奶奶正準備解釋,夢境扭曲。
現實中有人闖進她的結界,胡玉只看到模糊的影子,一個男人推門。
夢結束了,窗外天光大亮,胡玉從床上起來,摸摸脖子,喃喃自語:“姑奶奶怎麽穿着道袍?”
(34)
“什麽是體液?”
金照月正在擦黑板:“我記得生物好像學過呢……血液肯定是啦,還有血漿、唾液、汗液、尿液應該都算吧?”
胡玉拿小本本記下。
“你怎麽回事,不會要偷偷背着我學習吧!”
胡玉道:“放心,我絕不會背叛你!”
(35)
宴青山認為胡玉又有壞主意。
月考他坐胡玉前頭,老感覺胡玉陰測測盯着他後背。天剛開始熱,照顧女生的身體,班裏沒開空調,只開了窗戶。宴青山作文剛寫完最後一句話,放下筆。胡玉在背後拿什麽東西狠狠怼了他一下,正中他脊梁骨。
!
老師正走從他身邊走過。
宴青山忍了。
收了卷胡玉也不老實,手裏攥着個寶貝珠子,晶瑩剔勾的,對着窗戶反複看,邊看邊說:“怎麽不好使呢?時間太短了?”
宴青山去完洗手間回來,敲敲胡玉桌子:“咱倆換個位,你去前面做題。”
胡玉抱緊桌子:“不行!你在前面擋着老師,我還能抄點。”
宴青山盯着他亂糟糟的丸子頭:“你老實點,別搞小動作。”
胡玉睜大黑白分明的眼睛,朝他不要錢的笑。
這場考的是數學,宴青山早早做完卷子,趴在桌子上睡覺,他甚至故意把卷子放在右手邊讓胡玉抄。
結果身後的人不領情,其目标根本不在卷子上,拿他那個破珠子輕輕蹭他的後背。
第一下,宴青山剛睡着,不跟他計較。
第二下,宴青山擡頭。
第三下,宴青山也不回頭,把凳子往後挪了十公分,後背使勁兒往後一靠,就聽到胡玉悶哼一聲。
收了卷子,宴青山居高臨下看着胡玉。
胡玉有一點店心虛:“你撞我幹啥呀?”
“因為你手欠。”他拿起自己的筆,敲着胡玉的腦袋,一字一頓:“你、去、前、面、坐。”
胡玉故技重施,緊緊抱住桌子:“我不要,除非你說……”
“說什麽?”
“說‘胡玉你幫幫我,咱倆換個座吧,謝謝’。”胡玉大言不慚,這樣不就算是幫助宴青山嘛,救命之恩,點滴相報!一點點還呗!
宴青山不再同他争執,他歪頭,同時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肩膀:“你可抱緊了。”
下一秒,胡玉連同桌子被一同舉起。
胡玉視線從宴青山的腰部到他的胸口,擦過他的鼻尖,英氣的眉毛,一直到宴青山的頭頂。
宴青山輕松地舉着桌子在半空中轉了半圈,胡玉趕緊攀住桌子腿。
圍觀的同學驚呼:“我靠山哥你這個肌肉行啊——”
周雨看熱鬧不嫌事大:“山哥——!再來一圈!”
宴青山沒理他,朝胡玉輕蔑一笑:“還皮嗎?”
“你有病啊!”胡玉臉上挂不住,罵他,“快把我放下來!”
“你說‘宴青山求求你把我放下來’,哦對,還要加個謝謝。”
“沒門!”胡玉心想,反正等會兒老師就要來了,你不放也得放。
正當宴青山琢磨給他扔出去時候,一雙手從胡玉背後,挾着胳肢窩給他抱了下來。
是陳舟。
“好了,快考試了。”他輕輕把胡玉放下,不容置疑地把他按在演青山的座位上,“就這麽坐吧。”
這節考英語,胡玉坐到了宴青山前面,沒法搞小動作了,只能安安心心抄試卷,好消息是現在陳舟在他前面。
宴青山做完題,一邊轉筆一邊看着胡玉抄陳舟的答題卡。
他視力極好,眼瞅着胡玉把C抄成了D。
心想胡玉真是個學渣,守着他倆抄都不會抄。
(36)
考完試提前放學,胡玉自信滿滿沖向操場,據他這幾日觀察,宴青山打球打到一半,就會把短袖校服脫下來,只穿工字背心。
他只要混入圍觀人群中,偷走宴青山的衣服,用完再還給他就好了。
等他下樓傻眼了。
球場裏三層外三層圍了一群人。
胡玉扒拉一個男生問:“帥哥,今天咋這麽多人啊?”
“咱學校跟根隔壁校隊打比賽!”
胡玉看那個籃球傳來傳去,想起第一次見面就被砸中,摸了摸額頭結痂的傷口。
籃球真是害人精!
且不說宴青山衣服好好穿着,比賽剛開始不久,衆目睽睽下偷走宴青山的衣服簡直不可能。
胡玉突然看到陳舟坐在場邊計分,計上心來。
“班長!班長!”
胡玉的聲音被女生的尖叫聲蓋過去,宴青山剛投中一球。
“陳舟——”
胡玉一叫陳舟的名字,陳舟立刻回頭,在裁判發球的空隙,朝他勾勾手,好像喚一只小狗。
人群閃出一條小縫,胡玉側身擠過去,擠了一身汗。
陳舟守着計分的牌子,眼睛緊盯着球,手上長眼睛一樣把桌子上的可樂遞給胡玉:“喝可樂嗎?冰的。”
“謝謝班長。”胡玉剛碰到陳舟的指尖,陳舟卻收回可樂,頭也不看地擰開再給他。
胡玉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了一半,又把自己臉按在瓶身上,跑下來流了一身汗。他額頭上的絨毛一團團糊在一起,胡玉伸手擦了擦,頭發一多就是熱。
他眼神緊緊鎖定場上的宴青山,看到對方大汗淋漓、衣衫整齊不禁有些失望。
胡玉小聲嘀咕:“哎呀,咋還穿着呢……”
陳舟沒聽清:“你說什麽?”
“沒事沒事。”胡玉擺擺手。
恰好裁判吹哨,對方球隊叫停,比賽接近尾聲,目前校隊領先三分。
宴青山是隊長,他招呼隊員回來簡短喝個水。
胡玉見他走過來,悄咪咪後退,畢竟等會兒還要行竊。
宴青山瞅着他往陳舟身後躲,一把把他手裏的可樂搶過來:“借我喝口。”
“哎哎——你快說謝謝我!”胡玉指着他鼻子。
“不客氣。”宴青山給他留了一小口,随即拍拍手,“來來,開個小會——”
幾人圍成一圈,交頭接耳後,勾肩搭背打氣。
“必勝——!”
胡玉神色凝重,怎麽還不脫!
好在臨上場前,宴青山脫掉了白色短袖扔在椅子上。
好機會!
胡玉把瓶蓋擰松。
“你還喝嗎?”陳舟問他,“我給你拿個新的。”
胡玉揚起臉朝他笑:“這不還沒喝完嗎?”
他眼底亮晶晶的壞意,任誰都能看出來,陳舟看他用拙劣的手法,“一不小心”把瓶子裏剩下的可樂全都撒到了宴青山的白色短袖上。
陳舟把目光專注投在球場上:“……比賽快結束了。”
“哎呀哎呀,我真是太不小心了~我去洗手間給他洗一洗~”胡玉抄起衣服就往外跑,“你跟他說晚上回家給他!”
(37)
“我衣服呢?”宴青山指指空蕩蕩的椅子,“班長你看見了嗎?”
陳舟看了一眼自己手表:“我先走了,打工去了。”
周雨搭上宴青山的脖子:“找啥呢帥哥?班長~一起去吃飯啊。”
“靠,誰把我衣服偷了。”
“我的脫給你穿啊?”周雨賤兮兮地脫自己衣服。
“別,怪惡心的。”宴青山皺眉,“算了我直接外套。你們先走,我去個洗手間。”
他拎起運動包,穿過茂密的林蔭小道,路過的學妹跟他打招呼,宴青山點頭朝她們微笑。
“比賽贏了~太厲害了~”
“學長再見~”
轉過樓角的時候,他看到一個面熟的女生還在打掃衛生,地上散落了一堆掃把,幾個垃圾桶也東倒西歪的。
宴青山幫她把桶扶起來。
女生期期艾艾跟他道謝。
他這才想起來好像是前幾天跟他告白的女生。
說起來那封信都還沒拆呢?
被他放哪去了?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
“天快黑了,早點回去吧。”宴青山話音剛落,路邊的燈亮了,幾只小飛蟲沖着燈泡撞來撞去。
“嗯……”
(38)
離球場最近的洗手間就在實驗樓一樓,宴青山進去的時候,走廊裏的燈沒開,保安打開手電筒蹬蹬上樓去巡邏。
宴青山摸黑進洗手間放水。
洗手間的燈是聲控的,經年累月已不靈敏,宴青山都提上褲子了,燈才亮起來。
他本來洗完手就要走的,突然發現最裏面的水龍頭沒關好,一直滴答水。
“真沒素質。”他甩手向前,黑色的球鞋踩在地板上殘留的消毒水窪裏,濺起小小的水珠。
他擰緊水龍頭,燈熄滅了。
窗外斑駁的樹影照進來,打在鏡子上,初夏的濕漉漉的霧氣浸染黑夜。
借着密密麻麻樹葉中透露的一點點光,宴青山在鏡子裏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東西。
一條的尾巴?
它太白了,以至于讓人看不分明,像雲朵一般,透過隔間舊門的小小縫隙,流動着搖擺。
宴青山安靜轉身,猛地拉開門。
“啊啊啊——!!!!”
那片潔白的東西在推門的一瞬間消失,轉而代之的是胡玉白花花的後背。
“你貓在這裏做什麽?”
趁着黑,胡玉連忙把什麽東西忘懷裏揣。
啪,燈亮了。
于是,宴青山看到了胡玉懷裏自己失蹤的衣服,以及衣服包裹的珠。
哦,還有胡玉通紅的胸口……
宴青山捏捏拳頭:“……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