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約會的狐

第0040章 約會的狐

約會的狐

(264)

金照月給他出的主意很簡單,但很有效。

“我借你二十塊錢,你去買束花,再跟宴青山表白一次。絕不絕?”

先前是陰差陽錯,宴青山找他表的白,這回金照月讓他主動出擊一次,确實是個好主意。

胡玉手裏捏着二十塊錢,只覺得這是他花錢花得最難受的一回。

他找了一家小區門口的小花店,門頭紅底白字,幸福鮮花,門口擺了幾個花桶,有個年輕的女人正在紮花。

胡玉假裝路過了好幾次,兜裏的錢都被他攥濕了。

他的樣子實在紮眼,走過去一趟就叫人看見,更別說來來回回好幾趟。

女人叫他:“小姑娘,買花嗎?”

胡玉狐生第一次買花,捏捏開口:“玫瑰花怎麽賣?”

他一開口,女人就知道認錯性別了:“原來是個小帥哥,三塊錢一朵,十塊錢四朵。”

胡玉給她二十塊錢。

五分鐘後,他抱着一束火紅的玫瑰站在街頭,有一種花是偷來的感覺,便跟店家要了兩個黑袋子,把花套起來。

拿在手裏更像偷來的贓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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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

宴青山早就到了胡玉約他的地方,離學校挺遠的,坐公交車得一個小時。

今天周六,胡玉一早就出門了,表情神神秘秘,讓他在這家咖啡廳等他。

咖啡廳是個對于小鎮來說,是個新鮮東西。這家建在海邊山坡上,風景很好。屋裏的客人不多,沒有學生,因為消費水平比較高,學生也來不起。

宴青山看了一眼菜單,一杯熱牛奶二十塊錢。他又翻了翻甜點菜單,默默選了幾款好吃的蛋糕。

“不好意思,人齊了再點。”

“好的。”

然後他開始安靜地等胡玉。

他習慣等待,這是童年培養的耐心。小時候,他父母經常去偏遠但保密的軍區基地出任務,長則一年,短則一個月。宴青山放學後,習慣坐在門口一邊寫作業一邊等他們回來。

大多數是等不到,但是他知道他們總會回來。

後來,父親死于空難,他等不到了。

再後來,母親因為抑郁症自殺。

他從中學習到,人的生命充滿無常,沒有什麽重要的,除了眼前的人。

這也是他能夠輕率地最好準備,準備随時放棄一切只要胡玉的根源。

窗外的海浪一聲蓋過一聲。

宴青山遠遠瞧見一個黑漆漆的腦袋從幹枯的花牆旁冒出來,那人懷裏抱着個黑不溜就的東西,貼着牆根走過來,跟小偷一樣。

胡玉四處張望,尋找那家咖啡館,經過将近一學期的英語課,他勉強認得cafe這個單詞。

坐在二樓的宴青山,默默看着他先走遠,又折回來。他喜歡看胡玉為了找到自己轉圈的樣子,喜歡他抱着一束花,不好意思又滿懷期待赴約的樣子。

他甚至沒有半點為玫瑰花外面的黑色塑料袋傷心,大概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把對方的膽怯當作害羞。

更何況胡玉上樓時,他只看到了一束火紅的玫瑰。

(266)

胡玉把花放在桌子上,桌子一下子顯得擠擠挨挨,火紅的花瓣連同他的別有用心一起擺在上面。

宴青山不是第一次收到花,每年情人節他總會收到,記名不記名的都有。不像小說裏寫的那樣,男主把花扔進垃圾桶,宴青山會分給班裏的女生和老師。

可這一束,他想永遠的珍藏。

“喏,給你的花。”胡玉見他盯着花不說話,心裏打鼓。

宴青山擡眼朝他笑,輕佻又溫柔:“你還有錢買花呢?”

胡玉心想說是借來的錢多少有點不體面,于是沉默地眨了兩下眼睛。

宴青山抿嘴笑:“我很喜歡。”

(267)

天氣冷了,服務生打開了屋裏的壁爐,帶着熱氣的光打在甜牛奶和小蛋糕上,被胡玉一口氣吞掉。

“好好吃啊!”

宴青山掏出來一個方方的盒子,放在玫瑰花下面:“我也準備了禮物。”

胡玉很新奇,他所有收到禮物的經驗都拜宴青山所賜。

打開一看,裏面是塊綠油油的平安扣。

“你戴那個破珠子不是褪色了嗎,給你買了個新的。”宴青山起身,取出平安扣:“我給你戴上。”

胡玉怔忪地看着花瓣的影子,它們淩亂的交疊。

他感覺到純白的琉璃珠從他身上離開,帶着體溫落到他手心裏。

他反複轉動珠子,企圖找到一絲絲不潔,可是它是那樣純白,白到有一點污漬都能清楚顯現。

他原本該慶幸這一刻的到來,可此時卻喘不過氣來,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攥住他的心髒。

當冰冷的平安扣貼在他脖子上時,一滴眼淚也掉在桌子上。

“怎麽哭了?”宴青山笑他,他今晚笑了太多回,說話也溫柔,“這麽感動嗎?好了寶貝,不哭了。”

胡玉擦掉眼淚:“謝謝。”

宴青山救了他的命,他下山來陪他演一出愛情的戲。

當舞臺落幕時,胡玉感覺自己走不出來了。

今晚唯一慶幸的是,他的表白沒有說出口。

(268)

宴沉坐在角落裏,看着兩個少年約會。

他手指無意識地輕點桌子,頗為煩惱。他抓過一些小妖精,也拆散過許多人妖戀,

輪到自己大侄子了,他确實有點難辦。

這還是大侄子初戀呢,正是一顆赤子之心,義無反顧往前沖的時候。

宴沉嘆了口氣,得先把這小狐貍綁起來問問,怎麽敢下山跟人類處對象的。

(269)

回去的路上,胡玉心神不寧。

他想一下子變成小狐貍逃跑,又想永遠留着宴青山身邊。

宴青山拉着他的手放進兜裏:“你的手冰涼。”

胡玉覺得自己該把手抽走,但是溫暖的宴青山讓他舍不得離開。

他安慰自己,再留……三天,再留三天就走,好好跟大家道個別。

借着這飄渺的借口,胡玉全身心抱住宴青山。

宴青山輕輕推了一下他:“小心點我的花。”

胡玉朝他撒嬌:“走累了。”

宴青山自然知道他腦袋瓜裏想什麽:“啧,替我拿着花,上來。”

胡玉歡快地跳上去。

兩人甜蜜的氣氛還沒持續多久,一輛悍馬打着大燈閃他倆。

宴青山背着胡玉往旁邊靠了靠,車子直接停在他倆跟前兒,這下不能裝看不到了。

車窗搖下,露出宴沉英俊的臉。

胡玉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想下來,宴青山卻緊緊抓住他的大腿。

“喲,約會呢?離家遠着呢,我帶你們倆一程。”

宴青山只覺得晦氣:“你怎麽跑這來了?”

“有個單子,上車吧,外面冷。”

走回去得兩個小時,現在這個點公交車也沒了。

宴青山吧胡玉放下來,給他打開車門:“上車。”

胡玉上車後眼觀鼻鼻觀心的,默默聽他們說話。

宴沉單手操作方向盤,另一只手從打開的煙盒裏抽了一根煙,車裏自帶點煙器,燒得通紅,他看也不看,右手輕輕一送,煙頭精準對上,霎時間一股子煙味充滿車子。

“我抽跟煙提提神。”宴沉給他們窗戶打開一道縫,吸了一口繼續道,“那家咖啡店老板的小兒子,談了個對象,長得很漂亮,但是談了之後怪事兒一件又一件。小兒子萎靡不振,天天跟吸了一樣,家裏出現莫名的血,床底下有雞骨頭。”

宴青山一向不信這些:“還能談了一個狐貍精?”

胡玉往後縮了縮。

“不是,是個半吊子的黃鼠狼。”

宴青山捏捏胡玉的手指頭:“我聽說建國後不準成精。”

“是修煉成精的要經妖管會批準,讓你成精你才能成精。偷偷修煉成精的,在荒郊野嶺老老實實呆着也不去管你,跑下來禍害人的,一律尾巴割掉,打回畜生。”

宴沉通過後視鏡,對上了胡玉的眼睛。

胡玉吓得趕緊低頭,夾緊屁屁。

宴青山當他說胡話:“小叔,你以後出去做法事,可別欺騙受客戶,等我當兵了,第一個抓你。”

宴沉深吸了一口煙:“給你能耐的。”

(270)

到家之後,宴青山拉着胡玉就往屋子鑽。

宴沉看着他把胡玉拽上樓,心頭沉甸甸的。

他大哥大嫂,給他留下這麽一個小孩,好不容易成材了,怎麽就被狐貍精看上了。

拆散他倆的這個壞角色,宴沉自認為是他必須的責任,宴青山再沒有其他長輩了。

當斷則斷。

(271)

宴沉習慣于觀察,計劃,然後一擊斃命。

在他按兵不動的三天裏,胡玉沉浸在最後的時光中,在心裏給自己離去的日期延誤一次又一次。

如果離別是一輛遠不回頭的火車,那屬于他的車還沒出廠。

宴沉縱容他們,默默觀察這對小情侶在黃昏的海邊,在清晨的廚房,在自以為無人的小路上親親抱抱。

除了那晚在車上露出刺後,宴沉又沉寂下來,甚至頗為體貼地給兩個人買了劇場的票。

“聽說很好笑。”宴沉把票給胡玉,“去看看吧。”

胡玉以為他排除了自己是狐貍精的嫌疑,他一貫是記吃不記打,這兩天心情立刻輕松起來。

“謝謝小叔叔~”

歡天喜地跟宴青山走了。

宴沉等他們走遠了,走進胡玉的屋子,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什麽可疑的東西都沒有。就像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屋子一樣,随地亂放的襪子,看了一半的漫畫書,從未寫完的試卷合集。

兩個人晚上十點才回來,宴沉已經熱好牛奶等着他們了。

宴青山嫌棄地拒絕:“我不喝。”

“我後天準備走了。”宴沉到,“明天在家吃吧,喝點。”

宴青山點點頭:“我做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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