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 11 章

程徹打算去一趟瑪麗蘇貴族學院,只要查一查蘇亦歡所說的校園論壇,再查一查誰丢失了校徽,就能夠縮小搜索範圍。

他坐進車裏,系上安全帶,副駕駛和後座的門同時被拉開。

程徹看了看身旁——他的師弟沈青昀,又扭頭看側後方——師弟的新任助手蘇亦歡。

“開車,去被害人的家裏。”沈青昀和程徹的目的地不同。

程徹莫名其妙,壓低了聲音問他:“剛才不是已經推出來兇手是他們學校的人嗎?應該去學校調查才對啊。”

“還有疑點。”沈青昀說。

“什麽疑點?這不是很清晰了嗎?”程徹搞不懂,剛才他和他的“新助手”一唱一和的,都得出結論兇手是瑪麗蘇貴族學院的人了,這會兒又舍近求遠?

“這樁案件的兇手是否确認是雨夜殺人魔?如果是,他為什麽改變了平時殺人的癖好,不在雨夜殺人?他原先的目标是現在的死者,還是她?”沈青昀看了一眼坐在後座系安全帶的蘇亦歡,“如果原先的目标是現在的死者,動機是什麽?是激情殺人?還是有什麽特殊的原因?這些死者之間有什麽特別的聯系?

“目前警方只從相同的殺人手法、兇手喜歡在雨夜犯案、犯案之後兇手會拿走被害人的私人物品,這幾點确定是同一連環殺手所為,但這次除了殺人手法相同,被害人的手機被拿走了之外,最重要的‘雨夜’這一條件并沒有發生。一般連環殺手不會改變自己的習慣,他改變了他的習慣,會不會以後即便不是雨夜,他也會作案?”

程徹聽他這一連串問題聽得頭都大了,現在想想,自己剛才下結論确實太理所當然了,也是被蘇亦歡帶跑,先入為主地認為她是正确的,再加上他這邊獲取到的信息——兇手極有可能是雨夜殺人魔,按照兇手以往的癖好,兩項結合在一起,就覺得她的猜測更加合理了。

可是如果兇手不是雨夜殺人魔呢?

啊……

程徹捂臉,他的腦子要轉不動了,幹脆不想了,把去學校搜索之類的工作交給同事,他就按照沈青昀說的,先去被害人家裏調查看看吧。

坐在後座的蘇亦歡攥着手裏的校徽,憋了一肚子的疑問,等車子停在紅綠燈前,斟酌語氣開口,問卷毛青年:“沈警官,這校徽是哪裏來的?”

他該不會也入學了吧?和她同屆?還是學長?是卧底,還是進修?

“今天入職講師的時候發的。”沈青昀說。

蘇亦歡捂住自己的下半張臉,調整呼吸。

可惡!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紀,她今年入學大一,他入職當大學老師?!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決定了!她要一年修滿四年的學分,提前畢業,卷贏所有人!

平複完嫉妒心之後,蘇亦歡又舉手提問:“剛才你們讨論的雨夜殺人魔,是之前那個殺了14人的連環殺手嗎?”

現在大家都是坐在同一輛車裏的人了,程徹也不瞞着她,畢竟這個連環殺手在雲水市也是出了名的,除了最近這樁案件,她自己在網上也能搜得到相關報道。

“是啊。三年了,還沒落網。如果這次的案件也是他幹的,說不定能成為突破口。”程徹祈禱是雨夜殺人魔幹的,抓住他,雲水市就又少一個連環殺人犯,市民在雨夜出行也能安心一點。

蘇亦歡掏出手機,搜索“雲水市雨夜殺人魔”。

這個連環殺手确實很出名,某些推理論壇裏有關于他的案件總結。

三年來,14個受害人,這些受害人似乎沒什麽共同點,居住地也分布在城市各處,有男有女,有年輕的也有年長的。

值得注意的是,有幾個受害人被特意标注了出來,都是網上比較出名的“壞人”——曾在高鐵惡意占座,倚老賣老的中年男子;插隊還破口大罵後面路人的大媽;偷了六十多次外賣後被挂到校園告白牆的某大學生;當了別人的小三還特別驕傲,舞到對方妻子面前的情婦……

這些人被殺害之後,網上居然有洗白連環殺手的言論,說他殺得好,這些人就是該死,連環殺手反而成了懲戒惡人的“正義使者”。

蘇亦歡瞥向自己手腕纏着的繃帶,她纏繃帶是為了不讓別人發現她的傷愈合得太快,但如果換一個人呢?都不等被推進海裏,天天這麽被打,早晚身體出問題。

如果想要殺她的人是“正義使者”,怎麽沒有先審判欺負她的人,反倒磨刀霍霍向着她了?

她有什麽錯?

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都是傻x。

蘇亦歡給洗白連環殺手的回複點了個踩。

“到了。受害者家屬就住這個小區。”程徹的車子停了下來。

今早警察已經來過一趟釣魚大叔的家裏,告知家屬釣魚大叔死亡的噩耗。

釣魚大叔的家庭很簡單,一妻一女。妻子的職業是鐘點工,按照雇主的要求接單上工。女兒還在上高中,本來今早要去上學,突然得知父親被人殺害,請了假,在家陪着媽媽,是個堅強的女孩。

為了避免讓別人認出,蘇亦歡戴上口罩,跟着程徹和沈青昀進門。

“他是個好人,平時也不和別人起沖突,頂多就是愛貪點小便宜,怎麽會這樣……”妻子說着說着,又紅了眼睛。

程徹見過不少這種場面,适時給她遞上紙巾。

“警察叔叔,你一定要抓住兇手!”女兒情緒很激動,既憤怒又難過,但她知道媽媽和她一樣難過,所以強忍着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眼裏對兇手的仇恨毫不掩飾,相信如果兇手在這裏,她會直接手刃仇人。

“你放心,辦案追兇是我們警方的職責,我們一定會竭盡所能找出真兇,還受害者一個公道。”程徹擡頭挺胸,目光明亮,給家屬打上一劑定心針,讓她們平複情緒,別做傻事。

兩位家屬欣慰地點頭,淚眼汪汪地望着程徹,感動得不行。

這時,沈青昀突然來了一句:“我們可以開始調查了嗎?”

程徹太陽穴突突直跳,師弟,你會不會看氣氛啊?!

“啊……可以的。只要能夠幫助你們抓住真兇,我們都配合!”女兒先扶着她的媽媽坐下,看了看戴着口罩的長發姐姐和穿長風衣還燙頭的哥哥,最後選擇跟在蘇亦歡的身邊。

蘇亦歡環視了一圈,這房子不大,兩室兩廳一衛,有些破舊和擁擠,廳裏坐了三人,其他人就只能站着了。

牆上貼着女兒的獎狀,展櫃裏還有她的一些競賽證書,連校園歌手比賽第十名都放進去了,看得出來父母很為這個女兒驕傲。

最顯眼的是冰箱頂部擺着的一家三口的合照,放在這個位置,一眼就能看見。

這是相當幸福的一家人。

蘇亦歡轉過身,看見沈青昀站在入門處沒動,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入門的挂鈎上挂着許多奶茶袋,地上放着女兒的書包。書包似乎用挺久的了,肩帶都磨破了,拉鏈頭也掉了一半,用一串彩色的塑料珠子系在剩下的半個拉鏈頭上,方便把書包拉上。

蘇亦歡走到沈青昀的身旁,高中生也跟着她走到入口處。

“這些奶茶袋好可愛。”蘇亦歡語氣真誠。

高中生似乎也很驕傲自己收集的奶茶袋子被人欣賞,打開話匣子。

“而且還很實用。平時我爸去釣魚,一釣就是一天,就用保溫袋裝着飯盒去釣魚。我媽最常用的是這個奶茶袋,帶去買菜。”高中生指着放在最上面的綠色袋子。

沈青昀垂下眼眸,看着放在地上的書包。

高中生注意到他的視線,提起書包,握住肩帶破損的地方,“本來今天早上打算去上學的……額,我先把書包放回房間吧。”

她抱着書包進了房間。

沈青昀的目光跟随着她的書包,再一眨眼,就被蘇亦歡的身體擋住了視線。

房門打開又關上,他沒能看見房間裏的環境。

蘇亦歡一臉專注地盯着奶茶袋看,假裝剛才無事發生的樣子。

沈青昀語氣肯定,“你故意的。為什麽?”

他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阻止他繼續觀察。

“女孩子的事情,你少管。”蘇亦歡沒有解釋,只是這麽一說。

沈青昀盯着她思索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麽,說:“我只是為了案子。”

“我也只是為了保護她的隐私。”蘇亦歡仰頭和他對視,不躲不避。

沈青昀抿了抿唇,皺起眉頭,垮着一張俊臉,沒說話。

另外一邊的程徹已經穩住了妻子的情緒,拿出自己的手機,翻到那支試用裝護手霜的照片,指給妻子看。

“請問這個是屬于莊毅(釣魚大叔)的東西嗎?”

妻子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來了,點點頭,說:“是。這是我雇主送的,我女兒說,這護手霜是什麽大牌,我都省着用,沒用多少。前幾天我見他的手裂開了,就給他拿去用了。他也沒來得及用,還剩這麽多。”

聽見妻子說的話,三人沉默不語。

高中生女兒從房間裏出來,見蘇亦歡和沈青昀還站在原地不動,可能是調查完了,走到她媽媽的身邊坐下,輕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護手霜什麽的,等我以後長大賺錢了就買給您,還有爸之前說要給媽買的金戒指,我給您和爸一人買一個。”女兒握住了媽媽的手,哽咽着承諾。

三人從莊毅的家離開,已近下班高峰期。

程徹見回市區的路還堵着,便暫時沒開車,坐在車裏用手機詢問學校那邊的同事調查得如何。

同事回複:“帖子被删無法恢複。還在排查丢失校徽的教職工和學生。”

這種搜索的工作是最繁瑣的,暫時沒有進展也很正常。

車內氣氛凝滞。

蘇亦歡心情複雜,來這一趟,她更加确定自己的包是受害者偷的,她也大致猜到受害者為什麽要偷她的書包了。另外,如果他還活着,手機裏的那段視頻絕不可能面世。

他不懂牌子,也不懂什麽定制,他只知道女兒的書包破了,妻子用奶茶袋買菜,所以撿了她的書包,想要留給家人用。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拍到她書包掉在地上的視頻,就永遠不會面世,不然所有見過這個包的人,都知道那是屬于她蘇亦歡的,背包的人是個小偷。

沈青昀從受害者家裏出來之後就沒說過話,單手抵着下巴,擰眉思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程徹是個話痨,安靜的氣氛讓他渾身不适,率先開口破冰:“怎麽說?你們有什麽新發現嗎?”

半分鐘過去了,沒人回應。

行,都不說話。

程徹幹脆自言自語起來:“依我看,就是莊毅拍到了雨夜殺人魔,所以慘遭被殺。”

蘇亦歡搖頭,“誰都不知道雨夜殺人魔長什麽樣子,就算拍到又能怎麽樣呢?又不是拍到他在作案。而且昨天不是雨夜,他應該沒有打算要動手。一定是有什麽契機,讓對方動了殺心。”

程徹身體後仰,諷笑道:“說不準兇手真把自己當正義使者了,看到受害者偷了你的書包,就上去把人殺了。”

蘇亦歡扯了扯嘴角,“這麽‘正義’?怎麽不見他殺那些霸淩我的人?”

“見人多,害怕了吧。”程徹和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來。

“懦夫。”

“軟蛋。”

沈青昀把他們罵人的話當作背景音,餘光捕捉到了什麽,轉頭看向車窗。

天空灰蒙蒙的,第一滴雨落下,劃過車窗,留下水跡,緊接着一道又一道的雨痕出現在車窗上。

看來,今晚是個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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