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第 32 章
機場爆炸案件暫時告一段落。
警方通過艾利克使用的炸彈, 結合線人提供的信息,查到他制作炸彈的據點,又從爆炸剩下的殘骸裏找到未完全燒毀的金琥珀, 确認艾利克是金琥珀的骨幹成員。
之後, 警方對艾利克的身份背景進行展開調查。
休息日這天, 蘇亦歡來基地幫百川海整理文件。
她想過了,一味被動地等待敵人找上門來,倒不如她主動出擊, 先搜集信息,對局面有個了解,才好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整理文件的工作很瑣碎,卻能夠接觸到最多的信息。
後勤工作不容易, 蘇亦歡願意來幫忙, 百川海求之不得。
百川海把蘇亦歡領到自己的辦公室。
蘇亦歡剛走進辦公室,就差點被地上的一疊文件絆倒, 好在她身手還算敏捷, 扶住了一旁的書櫃。
百川海把地上的一摞文件抱起,對蘇亦歡說:“這應該是今天新送來的文件, 先幫它們歸檔吧,然後再用門口的小推車送到檔案室。”
蘇亦歡掃視一圈,辦公室裏有兩個辦公桌和兩部電腦,最裏面的辦公位應該是百川海在用,雖然桌上堆滿了文件, 但是至少椅子是空的,椅背上還搭着制服外套, 而靠近門口這邊的辦公桌則連椅子上都放滿了文件。
“你來的話,就在這裏辦公吧, 我給你收拾一下。”百川海所謂的“收拾”,也不過是把椅子上的文件資料全都搬到桌上。
蘇亦歡走近自己的辦公位,拍了拍椅子,揚起一陣灰塵,身體往後躲去,有點嫌棄。
她問:“這裏之前是有人在用嗎?”
不然為什麽一個辦公室要安排兩個辦公位?
百川海回過頭,視線落在這張黑色的椅子上,用掌心揩去椅子上的灰塵,很輕地笑了一下。
“之前我們老大就坐這裏。”
“程隊?”
“不是,是前指揮,他在的時候你還沒來呢。”
蘇亦歡從百川海的語氣裏聽出了懷念,便順着他的話頭,問:“他現在是高升了嗎?”
她這個猜想很合理,行動組的指揮不會是庸才,現任指揮程徹都是刑警隊隊長了,前任指揮的職稱也得相當吧,多立幾次功,升遷肯定也很快。
百川海抹了一手灰塵,用幹淨的手背推了推眼鏡,擡眼看向蘇亦歡。
年輕人直率真誠的眼眸,就像看到了剛進行動組的自己,跟個愣頭青似的,而且現在的她還比當時的他年紀更小一點。
“他……離職了。”百川海原本說到這裏就準備打住了,但是想到那天他和程隊去醫院看望沈青昀,蘇亦歡坐在病房外面失魂落魄的樣子,又忍不住多想。
年輕人總是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自責愧疚,尤其是幸存下來的那個,總覺得自己對不起誰,其實她什麽也沒做錯。
蘇亦歡對那位前指揮有些好奇,但她讀得懂氣氛,隐約感覺百川海不太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貼心地轉移話題:“我要從哪裏開始入手整理文件呢?海哥。”
百川海心想,不愧是蘇家人,察言觀色的能力一絕,這聲“海哥”叫得人心裏格外熨帖,反倒讓他回想起自己在蘇亦歡面前當壞人那次。
他會在蘇亦歡面前說起機場爆炸案的作案人是沖着她來的,的确存了一點道德綁架的心思,她的這聲“海哥”,他真是受之有愧。
“這些都是舊的文件,優先處理新文件,它們的文件封面有标記時間,根據标簽顏色和編碼區分……”百川海比先前更加耐心地給“新員工”做入職培訓。
這些文件都是與金琥珀組織可能相關的一些資料,包括組織成員的身份背景,成員犯罪案件的卷宗。
蘇亦歡通過整理這些文件資料,對金琥珀組織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現在的金琥珀并不處于最活躍的時期,甚至已經顯出沒落的頹勢,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是現在的金琥珀,也夠折騰的了。
這一切歸因于金琥珀的首腦去世。
金琥珀組織曾經有個首腦,所有骨幹成員都被他洗腦,成為組織的一員。他們手裏的金琥珀也并不單純只是一個裝飾物,裏面有一串未解碼的密碼,通過這串密碼能夠打開什麽東西,組織成員就是因為這個東西,才如此緊密地聯系在一起。
蘇亦歡單手撐着腦袋,食指搭在文件頁上輕磕。
這是“艾睿”的學生檔案和生平。他原本随親生父母居住國外,後來父母雙亡,他便在親戚家輾轉,最後被一位好心人帶回國內收養,名字也從“艾利克”變成了“艾睿”。
警方也對那位“好心人”進行了調查,發現那位“好心人”壓根不知道自己還有個養子,也就是說,當年收養艾利克的人用了別人的身份,官方文件壓根不可信。
蘇亦歡記得,艾利克在天臺上曾經和她提過他的舅舅,說他的舅舅被人騙了全部身家,最後跳樓了,而且言語間還透露出他的舅舅對他并不好,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他的舅舅。
詐騙……
蘇亦歡眼皮跳了一下,用電腦在內部系統檢索——“江鸠”,她的詐騙犯生父。
她總聽別人提起過她的詐騙犯生父如何如何,卻沒有真正了解過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江鸠是數十億詐騙案的始作俑者,系統裏還有他的照片和錄像。
按照蘇亦歡的想象,相由心生,騙子應該都長着一副壞人的模樣,讓她意外的是,江鸠這人有着一副好皮囊,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氣質儒雅,說話也是不緊不慢的,面對警察的詢問,心理素質極高,就像跟朋友聊天一樣。
“下落不明的20億啊……我就當為我的女兒行善積德了,全捐了。我這種人說出來的話,确實沒什麽可信度啊。”江鸠很淡地笑了一下,“但我真的捐了。”
“事到如今,你還要撒謊嗎?只要你能交代20億的下落,我會向上面争取給你減刑。”
“小陳,我這回是真沒騙人,我真的全捐了……我很後悔騙了這麽多人,讓他們家破人亡。我也有愛人,有一個女兒,我知道那是什麽滋味。我怕了,我怕報應會報應在她們的身上,所以我全都捐了。”
“那你倒是說你都捐給誰了?從你犯案截至目前,所有大大小小慈善組織收到的來路不明的捐款加起來都沒有20億!”
“我……我捐給了有需要的人。”
蘇亦歡在播放這段錄像的時候,是外放,另外一邊的百川海只要一聽聲音,就知道她在看什麽了。
現在是午休時間,百川海端着保溫杯走過來。
他也能理解蘇亦歡對她生父的好奇,或許她這次提出來整理資料就是為了江鸠。
“小蘇同學,你信他嗎?”百川海問。
蘇亦歡拉動進度條,拖回最開始的地方,又看了一遍江鸠的神态和動作。
老實說,江鸠能成為詐騙犯,是有一定天賦的,首先他的外貌就給人一種毫無攻擊性的感覺,其次他說話的語氣和眼神都相當真誠,懷疑他反倒成了別人的錯誤。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我信。”蘇亦歡說。
百川海皺起眉頭,他翻遍了全部資料,都沒有找到那失蹤的20億在哪,即便是一個可能性都沒有,怎麽可能像江鸠說的那樣,全捐了?
她該不會……
“他确實是捐了,只不過他不是捐給慈善組織,是全捐給犯罪組織了。”蘇亦歡拿起桌上的那份資料,指向艾利克的照片,“雨夜殺人魔那兄弟倆和炸彈客在生活軌跡上毫無關聯,要有多深的情誼,才會為了給別人報仇而賭命?我更傾向于炸彈客本來就對我充滿惡意。可是他怎麽會無緣無故對我有惡意呢?
“除非……他是江鸠詐騙案的相關方。”
*
長長的鑷子夾着一只死掉的無翅昆蟲,放進鍍金的骨灰盒裏,合上蓋子。
薄荷身着黑衣黑褲,戴着墨鏡,懷裏抱着鍍金骨灰盒,走在撐着黑傘的赤紅身旁,打了個呵欠。
“今天的太陽好曬,好久沒曬到這麽熱烈的太陽了。”
赤紅比她高出不少,給她撐傘也就只能遮到她的肩膀以上,聞言故意拿開了黑傘,讓她感受感受什麽叫作燦爛的陽光。
暴露在陽光底下的薄荷眼疾手快地握住赤紅的手腕,将他手裏的傘偏正過來。
“搞毛,我要融化了!”
赤紅笑得眯起狹長的眼睛,與她打打鬧鬧間,走上墓地的臺階。
薄荷在埋骨灰盒的時候,赤紅把黑傘傾斜向她,替她遮擋太陽,以免她又暈倒。
百無聊賴間,他看向遠處,同樣來給人上墳,與他們這邊歡快的氣氛不同,那邊哭得像淚人。
赤紅反思自己是不是也該像正常人一樣,在墓地哭一哭,但是幹他們這行的,送走的人太多了,就連“先生”死的時候,他都沒掉一滴眼淚,更何況是艾利克。
墓碑上寫着一串外文,其中字母“E”大寫。
“赤紅,”薄荷沒用鏟子鏟土,而是用手捧起土,将骨灰盒掩埋,“你說那個蘇亦歡是不是真有些邪門。”
她一邊埋骨灰盒,一邊和赤紅聊天。
比她埋人的時候輕松多了。
“怎麽?”
“蘇亦歡毫發無損,我們這邊倒是折了倆。”理論上應該是折了三個,因為雨夜殺人魔是兩個人,但是薄荷他們一向按金琥珀計算,沒有金琥珀的都不算。
赤紅聽出她的言下之意,視線移了回來,落在她的身上,“你是想說,蘇亦歡那邊,就這麽不管了?”
薄荷沒說話,只是低頭把骨灰盒埋到深處,沾了一手泥土。
赤紅蹲下身,将黑傘靠在肩膀上,從口袋掏出紙巾,拉過薄荷的手,用紙巾一點點揩掉薄荷手上的泥土。
“薄荷,你不想做的事情,沒有人會逼你去做。先生說,家人就是要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互相信任。
“R說蘇亦歡有罪,判了死刑;E也因為蘇亦歡,屍骨全無。我們的家人一個接着一個失去,現在雲水市也只剩下你我……紙巾擦不幹淨,我帶你去廁所洗手。”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赤紅話鋒一轉,拉着薄荷起身,朝廁所的方向走去。
薄荷跟在赤紅的身後,像傀儡,像玩偶,亦步亦趨地走着。
兩人前後進了男廁,赤紅站在薄荷的身後,環抱着她,将她的手遞到水龍頭底下,一點點清洗幹淨。
“我答應過先生,會好好照顧你。你是我撿回來的,我也會負責到底。薄荷,你想現在收手過普通人的生活,還是繼續貫徹先生的理念,我都依你。
“只是你要想好,當普通人不容易,很難随心所欲,達到你想要的自由。”赤紅的聲音在水聲中浮沉,冰冷的水沖刷着她指縫的泥土。
薄荷心緒不定,耳朵響起嗡嗡的耳鳴聲,仿佛回到了十二歲那年,悲慘地倒在異國街頭,以為自己會這樣死去。
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男人,他看見站在洗手池前的男女,用古怪的眼神由下及上地打量着薄荷,目光粘連在赤紅和薄荷相貼的地方,暧昧地笑了笑,還對赤紅吹口哨,“兄弟真會玩”,然後徑直走進廁所隔間。
赤紅聽到隔間關門的聲音,對薄荷溫聲說:“你先洗手,等我一下。”
薄荷沒有回頭,她只是熟練地把水龍頭擰到最大。
敲門聲,開門聲,沉悶的嗚咽聲,一記接着一記,刀子入腹的聲音,全都被吞沒在巨大的水聲裏。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血腥氣和土腥氣混雜在一起。
今晚又要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