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貼補家用

第19章 貼補家用

家裏沒有給學校捎信, 錢莉莉因為功課終于開始吃緊，連寫作的時間都壓縮了，自然也很久沒有回家。

給所有宿舍房間都裝好了防盜窗和門鎖之後, 學校對于放假不回家的學生就不太管了。她連着兩個月都沒回過家, 家裏也沒人過問。要不是自己有錢, 錢莉莉都不敢想，她得怎麽維持學業。

比這更過分的事兒都經歷過，錢莉莉也說不上多傷心或憤怒，不過是不出所料罷了。

在錢莉莉的記憶裏，千禧年前後确實出現了一批少女小說，她在師專讀書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聽收音機裏的廣播劇。現在她也是有廣播劇在手的人了, 但是這卻讓她更加焦慮——她現在根本沒有辦法繼續推出新作品, 鞏固自己的熱度，等她考上大學再寫，估計早沒人記得自己這號人了。

出名要趁早, 打鐵要趁熱。她只邁出了第一步, 卻不能繼續下去，實在讓人郁悶。

陳旭不幫錢莉莉存錢之後, 兩個人的來往就少了很多。尤其是錢莉莉不參加任何校內活動，他完全找不到機會接觸她——除了吃飯的時候碰到會打個招呼。

于是這天陳旭便端着不鏽鋼快餐杯找到錢莉莉, 站在她對面問：“這兒有人嗎？我在這兒吃行嗎？”

錢莉莉忙着吃飯，頭都不擡，只點了點。

陳旭看了看她的餐盒, 食堂的炒茄子簡直是炒茄子蒂, 但錢莉莉吃得還是很香。他抿了抿嘴, 也抓緊時間吃飯。

不多會兒錢莉莉就吃完了。她一邊擦嘴一邊說：“你找我有事兒？”不是她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實在是食堂裏人來人往，萬一又被人編排了什麽，又是個麻煩，她還是避嫌比較好。

“為什麽非得有事兒才找你？”陳旭咽下一口煮得發黃的青菜，做出一副不滿的樣子。

錢莉莉說：“學校為了讓咱們在吃飯上少花時間，食堂裏連把椅子都沒安，随便在哪站着還吃不了飯？你非跑這兒來問，還說你不是有事兒找我？”

陳旭也裝不下樣子了，只好說：“本來是想問你，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比如保護你去郵局什麽的，不過我看你好象不怎麽高興的樣子，遇上難事兒了？”

錢莉莉倒也不瞞他，把自己頭疼的事情說了，最後道：“我當然知道事有輕重緩急，其實根本就沒什麽好糾結的，肯定是高考最重要啊，但是呢，那錢能看見，卻偏偏賺不到，我這心裏難受得很。”

陳旭忍俊不禁：“你這話怎麽跟我三叔似的，賺不到的錢就是賠了，天天念叨。”

“我知道想也是白想，可是情緒提不起來，我也沒辦法啊。”錢莉莉嘆口氣，“你沒事兒也別找我，省得又讓人編瞎話。”

陳旭卻不在意：“你放心吧，往後學校裏絕對不會有一句咱倆的閑話。”他爸之前是沒過問，現在過問了，不過是跟杜校長李主任他們吃頓飯的事兒。

“咳，我不在乎，就是覺得連累你怪對不住你的。”錢莉莉嘆口氣，“不說了，我先走了，我這物理太困難，得回去刷題。”

嚴格的說，錢莉莉的腦子是有些偏文科的，物理成績很一般，高一的時候還不明顯，等到高二學得更難了之後，她的短板就暴露出來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真的重生一次轉了運道，他們接到了通知，從他們這一屆起，高考從三加二變成了三加綜合，這麽一來，物理就從原本的一門主科變成了理科綜合的一個組成部分，在總成績中的占比大幅度下降。

別說錢莉莉本人了，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萬老師都樂得兩眼放光，把錢莉莉叫到辦公室去談話：“這個新高考改革對你是大大的有利，你千萬要把握好機會，那個小說什麽的，不行就不要寫了，高考完了，多少寫不成？”

錢莉莉沒頂嘴，老老實實的答應了，當然回來還得擠時間寫。

現在的時間确實緊張，她最終還是放棄了連載小說的計劃，即使以後再也撿不起來了，她也只能告訴自己這就是命，得認。

為了不坐吃山空，她把卡裏的錢分出一半，存了定期，這樣一年下來還能有幾十塊錢的利息，剩下的一半留着交學校裏的各項費用，而生活費，則靠各處投稿的小短篇來攢。

百八十塊錢的稿費對錢莉莉來說也很重要，她自然沒有放棄，這也就讓她的生活更加繁忙了。就這麽忙到期末考試，她依然坐穩了第一名的位置，但是和第二名的差距卻在持續的減小。

這幾個月她沒怎麽攢下錢，當然銀行卡裏的四千塊錢也沒動就是了。

不管她有多不想回家，春節就要到了，學校放寒假，還是要回去的。

臘月裏的天氣又濕又冷，錢莉莉踩着坑坑窪窪的小路，終于到了自家院子門口。

可是她差一點沒敢進去，這個家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破舊的木頭大門換成了刷着大紅油漆的鐵門，正對着大門的地方立起了一座水泥底座、上面用瓷磚拼出“福到萬家”字樣的影壁，看上去氣派得很。

好在進去之後的情景還是和她記憶裏的一樣，她才敢推自己的屋門。

已經到了年根，她的父母都在家，因為賠光了所有積蓄，家裏一片愁雲慘霧，瞧見她回來，也都沒什麽反應。

錢成才找她說話。這個家裏只有這個少年身上還有一點兒鮮活氣：“姐，我已經開始練體育了，也練跳遠，也打籃球。體育老師說我考高中估計加不上分，不過高中再訓練訓練沒準兒能行。”

“你還練兩種啊？還有時間學習嗎你？”錢莉莉只管出主意，卻不知道具體要怎麽準備，“我看我們同學好像都只練一個項目。”

錢成才總算找到了方向，也不像以前那樣一說到考學就打蔫了。他笑嘻嘻的說：“那是要考大學，得專門練，我打籃球算是愛好，跳遠那個，想着練好了能達到運動員标準，能拿到二級運動員，就能加分！”

錢莉莉微笑：“你有這個心就好，不知道的就去問老師，咱家裏也幫不了你，只能靠自己。”

“可別提家裏了！”錢成才的臉頓時皺起來，“我不是也住校嗎，回來的時候不多，唉，反正也夠難受的。咱大姑父讓抓起來了，說是叫什麽銷的，好像就是騙錢吧，大姑也跟他離婚了，說她啥也不知道，都被他坑了。”

錢莉莉瞪圓了眼睛。前世的時候，大姑離婚，劉秀雲還說了不少難聽的話嘲笑她，兩家原本就不怎麽樣的關系徹底崩了，原來離婚的原因是這個。

她問：“那咱家的錢呢？是不是打水漂了？”

“那還用說？你不知道咱媽有多瘋，還借過錢往裏砸呢。”錢成才如今也懂事了不少，“外頭有很多欠賬，咱爸沒辦法，殺了兩顆樹，好歹還了帳，現在咱家一塊錢都沒了。”

“那怎麽還新修了外頭大門和影壁？我回來一看，以為咱家發財了呢。”錢莉莉不解。

“十一月的時候咱媽生了場病，是腸炎還是啥，反正花了不少錢，過後她也不大結實，幹不動活，請了個看宅子的來給看了，說得這樣修才能保平安。”錢成才撇嘴，“我交學雜費的時候都是自己去二叔爺爺家借的錢，結果那人一說，咱爸就痛快的去殺樹賣錢了。”

“賣了樹，有錢修宅子沒錢給你交學雜費？咱爸也同意？”錢莉莉很驚訝，錢鋼可是個面子能當飯吃的人啊。

“一開始不舍得殺樹，說先借着花，等以後有了慢慢還。等要修宅子，誰能借那麽多錢？就只好殺樹了。”錢成才雖年紀小，也不太聰明，卻也覺得這樣不好，“咱爸一咬牙把樹全殺了，這才蓋完的。”

錢莉莉深吸一口氣，又吸一口氣，聲音冰冷：“蓋完就好了？家裏轉運了？”

“咱媽确實說她好了，再也不肚子疼了。”錢成才不信，“不知道啊，就是覺得咱媽脾氣特別差，我懷疑她沒好利索。”

行吧，父母這份折騰的本事也真不小，錢莉莉無語至極。至于劉秀雲的病，她記得往後二三十年人都挺健康的，想來也沒什麽問題。她更相信是醫院給治好的，而不是什麽影壁t牆的功勞。

等她吃過飯，幫着揉饅頭的時候，劉秀雲盯着她開口：“莉莉！你這一半年，寫稿子掙了多少錢？”

錢莉莉分明看見，錢鋼也側過了頭來。她一臉的困惑：“有四五百塊錢吧，怎麽了？”

“怎麽才掙這麽一點兒？”劉秀雲不滿，“你不會多寫點兒？”

“媽，我們功課很難，我很忙，沒有時間寫，再說我寫得也沒有多好，有好多人家都給退回來了。”錢莉莉面無表情的說。

“那你就好好寫，晚上少睡點兒覺不就有功夫了？”劉秀雲擰着眉毛，“你多寫點兒，往後也往家捎點兒錢，貼補貼補家裏。”

錢莉莉看一眼錢鋼，見他扭過頭去，假裝沒聽見，心想果然如此，便冷聲道：“你們可真擡舉我了，我真沒那本事。我還得高考，那是頭等大事。能不跟家裏要錢，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沒辦法補貼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