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戀愛DNA26
第026章 戀愛DNA26
“這才對嘛, 小溪笑起來的樣子最漂亮——當然,不是強壓着悲傷,讓自己勉強開心地笑起來, 而是要發自內心的笑。”
容秋晗托腮, “其實小溪剛剛問我的問題,我聽到了喔。硬要說的話,我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為我也不是一直在開心的吧?比如第一天入住小屋的時候, 我就哭了,如果不是你們當時願意包容我,我說不定會不好意思地連小屋都住不下去。”
“硬要說的話, 就是把自己的悲傷釋放掉了,所以就只剩下開心了。”
“釋放掉?”趙溪一愣, “可是,應該怎麽釋放掉呢?”
“比如哭,做其他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找朋友開解自己, 或者直接想辦法把讓你産生悲傷的源頭給解決掉。總之,不要把它壓在心裏, 因為很多時候悲傷不會自己消失,而是積攢到心裏的角落裏, 久而久之,也許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裏帶給你沉重的壓力。”
趙溪:“但是……秋晗,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 我一直認為個人情緒,包括很多的東西, 都只是我們一個人的課題。至少,成熟的人就應該是這樣的。”
容秋晗撐着臉頰,思緒有些紛飛。
很久之前,她其實也是這麽想的。
在生母去世之後,目睹着父親要一個人擔負起家庭的重任,辛苦地照顧自己,那時的容秋晗覺得,她應該要變得懂事,不讓父親過度擔心自己,她不能再給父親增加更多的壓力。
而父親在認識商言母親、并且陷入愛河之後,她更是這麽告訴自己,父親已經開始新生活了,她也應該向前看。
甚至,她還産生過,也許某天連父親都不能依賴,她只能靠自己的想法。
再加上母親離世在她心裏積攢的傷痛,讓原本就不愛說話的她愈發自閉,就像一個被包裹在厚繭之中的人,別人進不來,她也不希望讓別人進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開始逐漸變成別人眼中的異類,逐漸……受到不一樣的對待。
于是,演變成孤立,再升級成更嚴重一些的霸淩,最後上升到肢體沖突。
被對方推搡到地上,感受到鮮血的流出,容秋晗的第一反應是痛,第二反應是:怎麽辦,爸爸要知道這些事情了。
可是,他現在還在國外,她不該讓他擔心的。
于是她只能讓老師聯系了商言母親。
商阿姨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她表現得很生氣,她站在自己的身前,向着推自己的男孩的母親釋放尖銳的敵意,為她據理力争、維護着連她自己都快要忽略的、屬于自己的權益。
那一刻,容秋晗感受到了非常不同的心情,在自己的心頭蔓延開來。
商阿姨很溫柔地問她:“秋晗,你還好嗎?”
容秋晗感覺到自己眨了眨眼睛,正要說些什麽時,卻感受到水從她的眼眶裏湧出,順着臉頰滑下。
是眼淚,她在哭。
那天後來發生了些什麽,她和商阿姨說了些什麽,她統統不太記得。
她唯一記得的是,她問商阿姨,能不能不告訴她爸爸。
而對方問她為什麽。
她回答,因為她不想讓爸爸為她的不懂事而感到煩心,她不想讓爸爸傷心。
商阿姨輕嘆一口氣,“小晗,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你的爸爸有權利知道這一切。你也不要太擔心,相信我,比起現在的這一份傷心,他更會為你一直瞞着不告訴他,最終受到了他無法彌補的傷害這種未來而痛徹心扉。”
“相信大人,我們足夠成熟,可以接受一切。所以,多試着依賴我們一點,好嗎?”
“……嗯。”
不過阿姨有一點說的不對。
後來看見父親在自己面前流下眼淚、泣不成聲的容秋晗這麽想着,其實父親也沒有那麽成熟。
也許比起一個成熟但委屈自己的孩子,爸爸更想要的是一個發自內心快樂幸福的孩子。
她需要爸爸,爸爸也需要她。
家人,是互相需要、互相依賴的關系。
她沉吟片刻,拍了拍趙溪的肩膀,“有時候,适當袒露內心,是增進家人之間感情的一劑靈藥。”
趙溪有些若有所思。
兩人将蔬菜都采摘完畢,返回營地。
營地裏只剩下唐洛和連思齊兩個人,他們正在搭建、組裝燒烤架。
連思齊上前一步,“我來幫你們拿吧!”
說着,不用分說地結果容秋晗手中的蔬菜。
唐洛垂下眼眸,忽然視線中出現一雙鞋子。
擡頭一看,妹妹趙溪冷靜卻又略對局促地看着他,輕聲道:“我們找個時間聊一聊。”
唐洛擡頭,見連思齊和容秋晗越走越遠,心裏雖然有幾分泛酸,但是理智告訴他,這樣的事情并不能發揮什麽決定性結果,而且現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就現在吧。”
“嗯……”趙溪用鞋尖劃了一下地面,“怎麽只有你們兩個,還有三個人呢?不是你們五男嘉賓一起負責搭帳篷麽?”
“他們三個說要去撿一些樹枝做燒火的木材,十分鐘前離開了。”
趙溪點頭,思忖片刻,直直地迎上唐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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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總,刻意支開別人,叫走攝影師、避開鏡頭,拉着我到這裏來,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說麽?”
約倫德一手插入褲子的口袋,一手随意地撥着頭發,像是對面前的人似乎不在意。
他散漫,甚至輕蔑地說:“如果是想請我為你的什麽商業競争案作辯護,那我只能提前拒絕你了,當然原因肯定不是我看不上商總,只是我太忙了,商總要來的話,只能排隊。”
面對這麽挑釁的話,商言卻面不改色,只有純黑的眼睛裏醞釀着一片不斷湧動的陰翳。
“我找你,與我的事情無關。”
“噢,是嗎?那商總找做我什麽,我們之間應該也沒有很熟吧?”
“給我離她遠一點。”
約倫德的眼睛裏盛放着危險的光芒,笑容的弧度卻愈發明顯,“誰?我怎麽聽不懂商總的話了?”
“約倫德,再裝聽不懂,不是懦夫,就是傻子了。”
約倫德輕哼一聲,臉上的笑意頃刻間消散,“啊,所以呢?你想讓我離秋晗一點是吧?為什麽,因為你也喜歡她?”
商言的瞳孔驟然微縮。
只有他能聽到,此刻自己的心跳發着劇烈的聲音,響徹天際。
“這與你無關。”
“商總的邏輯我倒是有些聽不懂了,一邊讓我和秋晗離得遠一些,一邊又不說自己和秋晗之間的關系,你以為自己是她的誰,有什麽權利來要求我?”
說到這裏,約倫德的心裏泛起一點淡淡的酸,以及所有物被他人觊觎的不爽。
他咬着牙,強迫自己把那些情緒先都甩出腦海裏。“商總可真是上位者做多了,總是擺出那麽高高在上的姿态來,之前打官司的時候是這樣,現在還是如此。看來還是欠些教訓,才能讓你知道這個世界并不是由你随心掌控的玩具,有太多東西不在你能控制的範圍裏。”
“就比如,你喜歡的人,比起你,更喜歡我——這種事情,你就管不了。”
濃烈的敵意就像一柄劍,直直地刺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商言忽然是想通了,“你根本就不喜歡秋晗,你只是覺得讓她喜歡上你,可以報複我?”
“對。但,就算你發現了,你又能做什麽呢?”
殘酷的話語靜靜地樹林之間回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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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我——”
“哥,在你說話之前,請先聽我把話說完。”
趙溪深吸一口氣,然後道:“我今天有和璐璐簡單地聊過,她看上去已經不介意你當時沒有及時表态,讓她錯覺了你的心意這件事。我想,至少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還沒有犯下不能彌補的過錯。”
“是的,”唐洛低下頭,“我也沒有想到,其實璐璐在這方面這麽通曉情理,也這麽豁達,倒是顯得我之前那些猶豫太過混蛋了。”
“嗯,璐璐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她不和哥哥在一起,是哥哥的損失,”趙溪抿唇,“其實,這些天我刻意避開你,也不單純只是因為你做的這些事,而是因為……”
“我太意外了。”
趙溪斟酌着用詞,沉思片刻,繼續說道:“我一直以為,哥,你是一個很成熟的人,在我心裏你基本上是一個不會犯錯的人。可是這次你卻犯了這種,在我的印象中,你絕對不可能犯下的錯誤,所以一時之間我有些幻滅。”
“還有就是,你當時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其實在你說出口的那一個瞬間,就明白了,你為什麽要給璐璐發心動短信,讓她覺得你喜歡她。你不是想要玩弄她的感情,也不是想要保票——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你這麽做,是因為我。”
唐洛:“小溪……”
“因為我,”趙溪語氣有些艱澀,“大概是我之前就有和你說過,我很喜歡璐璐這個朋友,并且她對你有那方面的好感,如果你們能在一起,她來成為我們的家人,那該有多好——大概是諸如此類的話,動搖了你的內心,是嗎?”
唐洛沉默不語。
但不回答,有時就是一種答案。
“果然是這樣。所以我這些天避開你,也許并不只是因為你做錯事,還有因為我,因為我說了不該說的話。但是,我怎麽都沒有想到,哥你居然會為了我那些随口一說的話,而這麽無視自己的心意,這不是太委屈自己了嗎?”
許久的安靜之後,唐洛嘆出一口氣,“可是在我心裏,你是比我更重要的存在。如果我們之中只有一個人快樂,我希望那個人是你。但是,聽了蜜雅的一些話之後,我開始在想,我是不是給了你很多壓力。”
趙溪默默垂眸。
對于唐洛将她放在自己之前,她有些怔然,卻沒有多少意外。
雖然現在并不能完全确定其他人的手足關系,但趙溪敢肯定,應該沒有一對手足,能像她和唐洛一般親密無間。
他們是兄妹,更是彼此唯一的親人、家人。
不是流着一套DNA血液的人就能稱之為家人,很多家人因血緣關系、法律關系而維系,但這些關系并不是強制的、有形的束縛。
就像他們的父親和母親,以及前二者後來分別與之結婚的阿姨、叔叔,唐洛和趙溪都很清楚,他們湊在一起可以不發生任何矛盾,但也只能是如此了。
只有他們二人,是命運一直維系在一起的,真正的家人。
唐洛:“……小溪,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我想要帶你上這個節目的初衷。”
“我記得,”趙溪抿唇,“因為我和我的七年好友絕交了,是她背叛了我。我在現在讀的學校裏又沒有交到什麽新朋友,哥你是怕我這樣下去會越來越自閉,為了開解我,所以才想要帶着我上節目吧。”
唐洛有些釋然,又有些自嘲地吐出一口氣:“就知道瞞不過你。”
“所以,你才會對我的那些話那麽在意。”趙溪也吐出一口氣,感覺自己的胸腔內似乎幹淨了許多,壓在心頭上的重擔似乎正在悄然地消失。
容秋晗對她說過的那些話,給了她勇氣。
還有,在上節目之後,她結交到了那麽多的好朋友。
現在的她,已經有足夠的力量可以把真心話告訴哥哥。
“但是,哥,其實我已經成年了,還成年了很久。我們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你對我幾乎可以說是無微不至的照顧,但我其實也對你有很多、很多的關心。”
趙溪垂下眼,“從你做職業棋手以來,我知道你一直都對勝負看得很重,不只是因為你的勝負欲、體育精神,更是你需要好成績來拿下獎金,然後用這筆錢來改善我們的生活。比起同齡人,你過得實在太苦。面對你犧牲一般的奉獻,我只能去學習一些按摩的手法,給你做你喜歡吃的菜,努力地用我的方式照顧你。”
“我們是家人,不應該只有一方在無限制地為另一方予取予求。你說的對,這樣的愛會讓我覺得很有壓力。我一直,都對哥哥有很多負罪感。我有時候甚至會想,如果沒有我,你會不會更幸福一點。”
“哥,這些話晚了很多年才告訴你,我很抱歉,但我還是想說:我希望在哥哥的心中,自己的次序要在我之前。在愛我之前,要先愛你自己,要更愛你自己。”
風吹過樹葉之間,染上青綠色的顏色,又在光滑的葉片肆意滑落,奏出輕巧的樂章。
唐洛聽到自己隐約帶着哭腔地回答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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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能做什麽呢?”
面對約倫德這句充滿挑釁的話,商言聽到了自己攥緊拳頭,指關節咔咔作響的聲音。
他從來是一個冷靜的人,他自己如此認為,連身邊的人也都是這麽說的。
但罕見的,他感受到自己內心冒出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似乎要把他內心所有的克制都燃燒殆盡。
“你承認了?”
“對,我敢作敢當,有什麽不好承認的?我當然不像商總你了,”約倫德咧出一個充滿嘲弄的笑容,“明明竊取了競争對手的核心機密,還搞了壟斷那一套,直接生生地把人逼上了絕路——在那麽确鑿的證據面前,你都能絕地翻盤,不就是靠着你這張信口雌黃的嘴麽?”
“你一直都對這件事情耿耿于懷,約倫德,像你這種級別的律師,原來這麽輸不起麽?”
“我輸得起,我只是為你居然輸給你這種人而覺得慚愧!”約倫德的每一個字裏都包裹着極為濃烈的情緒,脖子上的青筋微微暴起,“商言,像你這樣惡心的人,你永遠都不會明白。”
商言:“既然覺得我惡心,那就請把所有的惡意都向我發洩過來,扯上無關的人做什麽?秋晗沒有惹到你,你給我離她遠一點,越遠越好,不要用你的髒手再去玷污她!”
聽到商言終于不再冷靜的語調,約倫德諷刺地笑起來。
“看來我想的一點都沒錯,你對她的情緒确實非常不一般,她果然就是你的軟肋啊。商總裁,你越是這樣,我越是不可能松手。怎麽,看着你喜歡的人,慢慢地為別人傾倒,心裏應該很不好受吧?”
每說出一個字,約倫德就感受到了內心極大的痛苦。
但他卻忍住痛苦,更為瘋狂地說:“好好記住這種滋味,你越不好受,我就越開心。”
商言:“敗類。”
“商總裁,我如果是你,現在就不會在對方面前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因為惹怒了對方,說不定傷害就會落在你在意的人身上哦。你确定要這樣嗎?”
“啊,其實如果你好好求求我,說不定就會有不一樣的效果?”約倫德眯着眼睛,臉上盡是戲耍着獵物的惡劣,“算了,看到這樣的畫面我會折壽的。”
“而且,我一點也不想要你好過。她要怪的話,就怪你好了。”
商言将手攥得更緊,每一根指關節都被用力地擠壓着,指甲還深深地嵌入到掌心中。
隐隐滲血。
混蛋!——
利落的破空聲響起。
約倫德沒有躲閃。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哥!”
在場的兩人驟然一愣,商言緊急調轉方向,拳頭幾乎是擦着約倫德的臉頰,最終揮了個空,都落在空氣上。
容秋晗急急忙忙地跑過來,扶住商言,“哥,你怎麽樣?”
商言萬分驚訝,“秋晗,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先回答我,你怎麽樣?”
難得見到容秋晗如此慌亂且強勢的樣子,商言有些愣神,很快心裏湧現出無限多他不能否認的喜意與滿足,“我沒事。”
商言一頓,忽然不知該如何定性他和約倫德之間的事。
要告訴容秋晗嗎?
雖然他心裏萬分迫切地希望容秋晗盡快從對約倫德的幻想中掙脫出來,最好和對方不再有任何關系,可是——
如果她真的對約倫德動心了,該這麽辦?
她會,很難受的吧。
想到容秋晗為約倫德哭泣的樣子,商言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千萬根針紮過,細密的疼意流遍全身。
該死,果然剛剛那一拳就該往那個家夥的臉上招呼。
“那就好。”容秋晗輕輕呼出一口氣。
而另外一邊的約倫德,也是對容秋晗的突然出現感到意外,接着便是陷入到了不可名狀的恐懼之中,尤其是聽到對方對商言喊的那一句哥之後,腦子甚至短暫地進入到了停擺狀态,一時之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見兩人萬分親昵地站在一起,容秋晗始終都沒有看自己一眼,約倫德默默地滾動了一下喉結,心髒的跳動漸漸失序。
每一下,似乎都跳動了空落落的地方,讓他非常不安。
“……秋晗。”
約倫德從喉嚨裏擠出了幹澀無比的聲音,就像被粗糙的沙粒打磨過,聲線一點也不複往日的優雅性感。
“嗯,”容秋晗沉默片刻,轉過身來,臉上的神色如常,“抱歉,我來這裏是想叫你們回去,露營地有點事情需要你們搭把手。”
約倫德:“……”
偏偏是這樣的神情,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最讓他無法應對。
“我們走吧,哥。”容秋晗轉頭看向商言,溫柔地笑起來。
商言沒有出聲,卻用力而堅定地握住了容秋晗的手,還是非常親密的十指交扣。
沒有任何縫隙地,緊緊地扣在一起。
容秋晗看了兩人的手一眼,但沒有太放在心上,和商言一起擡步離開。
與約倫德錯身而過的瞬間,約倫德嘴唇微動,伸起手。
但最終,他什麽都沒說。
手也無力地垂下。
就像是什麽東西轟然倒塌,齑粉碎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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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是不是都聽到了?”
兩人走出一段距離,商言忽然開口。
容秋晗淡淡地回答:“嗯。看你們剛才聊得太熱火朝天,心想讓你們發洩出來也好,如果不是哥哥太沖動,要一拳打上去的話,我大概是不會出現的。”
“抱歉,”商言一頓,“讓你看到我這麽不成熟的地方。”
他用牙齒咬成下嘴唇內側的軟肉,聲音帶着細微的、近乎無法被察覺的顫抖。
“秋晗,你是喜歡他嗎?”
很久很久之後,久到商言都以為自己沒有問出這麽一個問題時。
容秋晗回答了。
“嗯,是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