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序 24

第024章 序 24

可林隊長就像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似的, 眯着眼睛冷聲警告:“說實話。”

老板快哭了,說話語氣甚至有點兒委屈:“林、林隊,這……我……我真的沒印象了。”

崖縣這種小縣城, 作為刑警隊長的林隊認識不少轄區內的大小商販,也是方便治安管理。秀竹足療店老板平時也見過他和幾個眼熟的刑警, 在他店裏那□□的事沒暴露之前,大家見面還能好聲好氣說說話……

林隊冷眼看他, 道:“你們那的客人你不都能記住嗎?我警告你啊, 給我老實回答, 別想着隐瞞什麽。”

老板腦門上全是汗, 急道:“那都是熟客!不管是……不管是樓上的還是樓下的,常來的我都能記住,尤其是樓下的……可您說的這位,這位我真沒印象。”

他急成這樣,不像是說謊。但林隊轉念一想,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說:“你小子別想糊弄我。我問你, 熟客你都記得,那不熟的應該也有印象吧?這人是18號下午去的你們那,你再仔細想想!”

老板整個腦子亂成一團,在林隊的提醒下快速回憶18號的情況,但他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全乎,于是主動說:“林隊, 我店裏有專門記錄技師們上鐘情況的,您可以查查看。”

林隊看着他, 從物證袋裏緩緩取出一個冊子,問:“就這個?”

“對, 電腦裏也有。這個……這個是專門記錄地下室的……”

地下室幹得是不能見光的,用電腦記錄太不安全,他就準備了兩份,電腦裏那份算是對外都可以看的,報稅和正常發工資都走電腦裏的賬。而他手裏還有一份筆記的,都是地下室的“技師”接客的狀況……

根據王寶成交代,他是18號下午15點到秀竹足療店,在地下室和人交易的。

林隊把冊子摔在桌上,冷聲道:“張老二,我再說最後一遍,不要跟我耍心眼子!你以為你裝瘋賣傻能混過去嗎?讓我自己查,我都查過了,冊子上記錄的客人沒有符合我要找的條件的。我給你明确的提示,18號下午15點,地下室,這個人去見了誰!?”

王寶成的照片貼到張老二眼前,後者猛地往後仰了仰,看着林隊的眼神滿是猶豫和懼怕。

林隊彎腰湊近他,語氣裏是少見的威吓:“這人是去地下室見了一個人,那地下室是什麽地方?沒有人帶着他能自己進去?只要開地下室的門,你身為老板定然知道!你還在這給我演?!”

一滴汗順着額頭滴到眼睛裏,迷得眼睛疼,張老二卻好像忘了眨眼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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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峙良久,張老二最終敗下陣來,肩膀第一次塌了下去,頹唐道:“那人叫黃剛,綽號黃疤瘌,因為右眼角橫到左臉有一條疤,特別唬人,也特別明顯。”

林隊長直起身,悄然看了眼單向玻璃,那對面的監控室裏站着許玖和葉竹西。

“黃疤瘌是什麽人?”

張老二低着頭,老老實實回答:“我真不知道他是什麽人,只是他經常到我們店裏和一些人見面,每次都出手闊綽,我為了貪那些錢,就……”

如果世上能有後悔藥,張老二現在八成要生吞一整瓶,為了貪黃疤瘌那些錢,他現在是連自己都搭進去了。

“你瞞着不說,總不會就是為了這麽個不知道是什麽人的人吧?”林隊蹙着眉:“到現在了還想着隐瞞?”

張老二搖着頭:“我真不是隐瞞,我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人。只知道……他跟縣城裏放貸的人是一起的。”

“放貸的……那這放貸的又是什麽人?窩點在哪兒?”

“這個真不知道了,就知道他們在好幾個棋牌室活動……”

之後再詳細的內容,無論林隊長怎麽問,張老二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了。

許玖收回視線,低頭去翻手裏的資料,道:“林隊,就到這吧,他是真不知道了。”

耳朵上的藍牙通訊器一直開着,林隊長收到信號,這才準備停止。

葉竹西看過去,見許玖的資料翻到了棋牌室上,問:“怎麽?打算去這棋牌室看看?”

“王寶成落網的事對方不知道,但秀竹足療店被查封肯定很快就傳開,雖然是以掃黃的名義,但難免對方不警覺,恐怕現在去是查不到什麽的。”

“那我們怎麽辦?線索就這麽斷了?”

許玖笑了笑,說:“這不還有黃疤瘌這麽個人麽?先讓林隊慢慢查着吧。”

葉竹西擡眼看她,問:“那你呢?”

“收隊回家,我得先寫報告。這邊的事查下去會用很長時間,重案組不可能在這呆太久。現在對方可能暫時收斂,那就交給當地警方慢慢放長線釣大魚。”

僵持的局面不會太久,警方不怕耗時間,對面才怕,時間越久,他們動作越多,漏洞也就越多。

眼看着葉竹西緊皺着眉,許玖猜想她是因為再次失去曲越州的消息感到煩躁,于是主動說:“回去之後茵茵就去聯系國外,看看能不能從外頭反向查魏廉的賬戶,最好能把他們洗錢的渠道給找到。”

葉竹西嗯了聲,沒再說什麽。她看得出來,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似乎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她這人最擅長自我調理,很快便舒展了眉頭,說:“那趕緊回吧,我明天還有約呢。”

許玖沒問她明天去做什麽,兩人目前維持着不遠不近的“同事”關系,和諧又微妙的平衡。

……

這次回國第一次和朋友聚會,葉竹西是非常開心的,唯一讓她不爽的就是沒約到劇本殺的場館。

原本是她信誓旦旦說要找場館約DM的,可她這兩天實在有點兒忙,答應許玖要合作不說,還馬不停蹄奔赴兩個命案現場……不僅沒時間做自己的事,更是全部心力都投入到思考案件當中,确實把定場地的事給忘得幹幹淨淨。

現在她們幾個人坐在咖啡廳裏聊天,葉竹西還有點兒提不起精神。

在她打了第六個哈欠之後,江月終于忍不住開口:“我說,你夜裏挖煤去了?困成這樣?”

葉竹西單手支着下巴,嘟囔道:“倒是沒挖煤,但也差不多,出了趟差,昨天晚上才回來。”

出差?

江月和霍佳佳面面相觑,同時冒出疑問:“你不是休假嗎?出哪門子差?”

葉竹西:“之前提過的,讨厭鬼找我合作那事兒。”

一聽她提到讨厭鬼,江月和霍佳佳腦內自動把臉給對上了。說實話,高中畢業十年之久,她們到現在還能把許玖這人記得這麽清楚,葉竹西實在功不可沒。

有時候她們也是真不明白了,葉竹西天天叫嚣着讨厭人家,可偏又是提起這讨厭鬼的次數最多。就說當初她喜歡謝懷詩的時候吧,明明是喜歡謝懷詩,卻每日把許玖這個讨厭鬼挂在嘴邊,雖然說的都不是啥好話吧,可次數多了,她的兩個鐵杆閨蜜對許玖的印象都比謝懷詩要深刻。

尤其是畢業之後大家各奔東西,那段無果的單戀很快就被忙碌的生活沖刷殆盡,時間長了,霍佳佳和江月早忘了謝懷詩的長相,卻還能記住許玖這個人,實在是在葉竹西嘴裏被動聽了太多次,想不牢記都難。

至于這次葉竹西回國就被讨厭鬼找上門的事,之前她也告訴她們了,只不過是當做笑料來說的,且目的是要嘲笑主動找她尋求合作的許玖。可才過了一天,她就突然接受了這個合作,而且還是她變被動為主動去找人家的。

可能合作內容涉及機密,所以霍佳佳和江月并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事,只是覺得這事兒透着一股旁觀者才能察覺的難以形容的微妙。其實從高中那會兒她們就有這種微妙的感覺,可從來沒機會去深究原因,現在這種感覺故态複萌,好奇心趨勢她們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霍佳佳忍不住好奇,先問了句:“到底是合作查什麽案?”

“唔。”葉竹西想了想,低聲回答:“魏廉那個案子。”

“魏廉!?”霍佳佳下意識驚呼出聲,又在葉竹西警告的眼神下猛地捂住嘴。

江月環視四周,見沒引起旁人注意,這才小聲問:“那個大魔術師?上周死了鬧上新聞的那個?”

葉竹西颔首,喝了口面前的燕麥拿鐵,說:“是。”

“我的天。”霍佳佳瞪大眼睛,用氣聲說:“那案子破了嗎?你今天有空出來,應該是破了吧?”

葉竹西嗯了聲,案情需要保密,所以她沒明确回答,只說:“等官方通告吧。”

江月問:“現在案子破了,你們的合作結束了?”

葉竹西頓了頓,只是搖頭。

再聊下去就涉及機密了,兩個閨蜜也十分有眼色的停止繼續往下問,開始聊起生活中的瑣事。她們确實有一年多沒見面了,葉竹西的巡演開始前就在閉關練習,後面巡演忙起來更是全世界到處跑,說一句四海為家都不過分。

“巡演的下半程開始安排了嗎?國內的城市定了哪些?”霍佳佳很興奮,“我可要去看啊!”

葉竹西笑眼一彎,說:“放心,少不了你們的。首都和滬市是肯定的,其他的要看頌謠姐的安排。”

“好耶!”

江月則問:“葉姨和燕姨她們好麽?這半年你太忙了,也沒空跟你視頻。”

“她們挺好的,我媽最近有退休的打算,正在考慮把公司交給誰,我媽咪就悠閑多了,每天就是畫畫什麽的。”

葉竹西的家庭很簡單,但在她出生的那個年代又是十分奇特的。她沒有父親,卻有兩個母親,這在那個年代可以說是詭異了,但她的兩個母親都十分的勇敢且堅定。

葉芸和燕舍予非常注重葉竹西的成長教育,尤其是随着年齡成長伴随着可能出現的心理問題,她們都會考慮到。葉竹西小時候因為家庭成員的構造沒少被人背後說閑話,她自然也能聽到這樣的聲音,畢竟人人小時候都會遇到奇葩嘴賤小男孩。她的兩個媽媽并不會壓抑她的性格,反而鼓勵她勇敢面對,當然,她最後勇敢過頭了,把嘴賤小男孩揍得鼻青臉腫……

兩個媽媽這種時候一般會分別唱白臉和紅臉,一個告訴她不能太過蠻橫,另一個則告訴她面對同齡人的欺負決不能忍氣吞聲。她們從未刻意在人前遮掩葉竹西沒有父親卻有兩個母親這件事,如果她們都要去隐瞞了,那孩子必定會下意識認為這樣的存在并不正确,她會怎樣看待自己的出生和存在?

只不過等葉竹西上了初中,葉芸的工作越來越忙,很少能抽出時間出現在學校,而身為畫家工作相對自由的燕舍予就完全充當了孩子在老師同學眼中的家長身份。

葉竹西懂事之後也不會隐瞞自己的家庭成員結構,但也不去刻意說,只有跟她關系要好的江月霍佳佳二人清楚。

當然,還有此時姍姍來遲的堂姐葉蘭川。

“抱歉,上午臨時去了看守所一趟,結束晚了。”葉蘭川坐下之後先點了一杯冰飲,她還穿着筆挺的西裝,一看就是剛從法庭出來。

葉竹西早已習慣堂姐工作的繁忙,問:“又是什麽案子?”

“家暴反殺。”

其他三人只是聽到這四個字都下意識皺眉,葉竹西跟着問:“結果怎麽樣?”

身為刑訴律師,葉蘭川經常接觸到各式各樣的犯罪嫌疑人。

“不太樂觀。”葉蘭川有點兒煩躁,并不想多提案子,轉移話題關心起妹妹的情況。

葉竹西知道她不想提煩心事,便順着她的問話老老實實回答。

可生活啊有時候就是這樣,越煩躁的時候越能見到不待見的人,對葉家姐妹來說都是如此。

葉竹西臉色變得最快,當某人徑直坐到她們旁邊那桌并笑着向她打招呼的時候,她的臉色簡直黑如鍋底。

“沒想到今兒也能遇見,真是緣分。”許玖從看見葉竹西開始,臉上的笑就沒停過。

葉竹西翻了個大白眼,實在忍不住怼她:“誰跟你緣分啊!真是陰魂不散。話說你不是加班寫報告嗎?這就寫完了?不會是翹班吧!”

許玖眼尾上挑的丹鳳眼亮亮的,“沒想到你居然記得我今天要加班。”

“……”

葉竹西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懶得理她。

而坐在她對面的葉蘭川卻跟她的表現截然相反,似笑非笑看着跟許玖一起來的同伴。

“喲,商檢這麽忙竟然還有空來喝下午茶?”

葉竹西一愣,看看堂姐,又看看許玖對面那人,默默在心裏捧起一塊瓜,這是有故事啊!

商舟動了動脖子,淡淡觑了葉蘭川一眼,只道:“今天休息。”

“嘁。”葉蘭川發出不屑的嗤笑:“休息還有空派人把着卷宗不放?”

這會兒不僅是葉竹西,霍佳佳和江月也聽出這倆人有過節了,而且八成是法庭上的對手。

商舟蹙眉,看向葉蘭川:“團隊有人要調卷宗,跟我沒關系。”

“呵,鬼信你。”葉蘭川抱臂,下戰書一樣:“商舟,要贏我就在法庭上堂堂正正贏,別搞小動作。”

商舟覺得她無法溝通,收回視線不再搭理她。

葉蘭川盯着她看了會兒,哼了聲轉過頭來。

葉竹西偷偷和兩個閨蜜對了個眼神,皆看出彼此眼中的八卦之意。可惜,當事人就坐在這,也沒法問啊,那兩人眼瞅着都能打起來。

這時候像是忘了許玖讨厭鬼的身份,葉竹西偷瞄她一眼,見她淡定喝咖啡,怕是知道這裏面的故事,葉竹西決定私下問問她。

兩桌人的氣氛尴尬,中途霍佳佳和江月要去隔壁的店買東西,許玖離席去衛生間。

一直繃着臉的商舟突然看了眼葉竹西,後者腦門上冒出一個問號。

“葉竹西小姐,魔術師。”商舟主動開口:“我知道你。”

從商舟出現後就沉默寡言的葉蘭川擡起頭,不知道商舟突然想說什麽。

葉竹西倒是沒在意,她确實知名度挺高的。

“我是許玖的發小,我叫商舟。”

“啊,嗯,商小姐好。”葉竹西有點兒懵,幹脆喝口咖啡掩飾。

商舟又道:“謝懷詩,也是我發小。咱們都是一個高中的,我常聽說你。”

“咳咳咳!”葉竹西一口咖啡嗆到,紅着臉猛咳一陣,“咳,商、商小姐,這都八百年前的事了……”

商舟還是那副有點兒面癱的表情:“許玖經常提起你。”

“……”

這真是始料未及。

葉竹西是個大聰明,腦子轉得賊快,立馬義憤填膺:“這個讨厭鬼肯定是說我壞話了!”

“……”

商舟那張面癱的臉難得露出一種一言難盡的眼神,而後像是放棄了什麽似的轉回頭,淡淡說了句:“咱們這幾個人都是一屆的,巧的是大家都單身。”

“啊?”葉竹西覺得她莫名其妙。

“我是說,大家都是憑本事單身。”

葉竹西:有病吧這人!

葉竹西受不了商舟這個有病的面癱,兩個小姐妹又遲遲不回來,幹脆也起身離席,說是去衛生間。

場面頓時更加安靜,只剩下葉蘭川和商舟兩個人隔着個過道并排坐着。

兩人一開始都沉默,最後到底是葉蘭川先沉不住氣,扭頭看向商舟,低聲道:“這個案子就不能不起訴?”

商舟蹙了下眉,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也看過了全部卷宗和證據,該知道殺人是事實。我反而一直也想問問你,為證據确鑿的殺人犯辯護,你圖什麽?”

葉蘭川:“你也說看了全部卷宗和證據,那也該知道她若不殺人,死的就是她。”

商舟不認同她這句話:“沒有證據證明她不殺人就會死,這個案子不是正當防衛。”

葉蘭川被她的死板氣到:“不是正當防衛又怎樣?是人都有三分脾氣,沒人應該長期遭受家暴還聽天由命毫不還手!商檢,從你手裏提起公訴被判死刑的殺人犯越來越多,你連基本的人情都體會不到了嗎?”

這倆人,一個公訴檢察官,一個刑訴律師,職業造就天生的死對頭,偏還經常出現在同一個法庭,同一個案件。

兩人對壘時,商舟勝多敗少,葉蘭川自然相反,但她從不氣餒,甚至別人覺得她輸了官司,她卻覺得自己是贏了。誠如商舟所說,葉蘭川經常會給證據确鑿的殺人犯進行辯護,而這種案件,葉蘭川能争取到一線生機,都是她自己的勝利。

“我只是依法辦事。”商舟并不會因為葉竹西的氣憤而産生情緒波動。

她是個油鹽不進的,葉蘭川感到洩氣。兩人作為對手常常見面,商舟這面癱是個法律至上的信徒,她把自己的心鍛造成不偏不倚的秤,刻滿了法律條文,逐字逐句對應每一起案件、每一個嫌疑人,卻忘了人心有情。

葉蘭川無奈道:“我們是法治社會,依法秉公是最基礎的。但是商舟,人不能完全摒棄情感道德……”她抓緊自己的包,裏面裝着新出爐的傷情鑒定報告,她差點兒拿出來甩給商舟看。

但想到她們到底是法庭上的對手,葉蘭川生生忍住了,最後只是說:“算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商舟不以為然,但卻沒再說什麽。

不遠處,葉竹西扒着走廊的邊框探頭觀察,總覺得自家堂姐和那個面癱之間氣氛劍拔弩張,仿佛随時都可能抄家夥打起來。

“你在這幹什麽?”

葉竹西正吃瓜吃的上頭,不防身後有人靠近突然出聲,吓得她猛地回身,後背緊緊貼在牆上,擡手按住狂跳的心口。

看清楚來人,葉竹西咬牙切齒:“讨、厭、鬼!你想吓死我吧!”

許玖好整以暇看看她,道:“是你太專注了。所以,偷看什麽呢?”

說着,她順着葉竹西剛才的視角看過去,正好看見葉蘭川憤憤不平地往旁邊挪了個椅子,離商舟更遠了。

許玖挑眉,随意道:“這倆人還是這麽不對付。”

葉竹西好奇心重新蹦出來,問:“她倆怎麽回事?有過節?”

許玖先是搖頭,而後又點頭。

葉竹西:“啧,你有病啊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的。”

“怎麽說呢,她倆私下倒是沒什麽過節,就是工作上是死對頭。”

這個葉竹西也能理解,畢竟一個刑訴律師一個公訴檢察官,天天在法庭上對沖。

“但是我看她倆這樣……不像是私下沒過節的啊……”葉竹西對許玖的話表示懷疑。

許玖聳聳肩,說:“我也不知道,商舟沒有跟我說太多。”

葉竹西斜眼看她:“你們不是發小嗎?她平時都不跟你抱怨工作的?”一點兒都不像她和佳佳月月,她們每天的生活都是在群裏吐槽各自的工作。

許玖無奈地搖搖頭:“商舟從小就個性獨立,不太愛在家人朋友面前抱怨,倒不是故意疏遠,只是性格如此。不過偶爾聽她說過兩句,我倒是覺得,她好像對你姐姐有點兒感興趣的……”

葉蘭川只比葉竹西大半年,雖然學籍大一屆,但還是同齡人。

“感什麽興趣?”葉竹西側目,警惕道:“我看是別有用心。”

許玖笑着說:“具體的我不知道,但能感覺出并不是壞事。”

知道再問她也沒用,葉竹西不再多說。

等霍佳佳和江月回來,葉竹西提議去樓上商場逛街,其他人沒有意見。出于禮貌,葉竹西随口問了許玖一句之後要去做什麽。

許玖知道商舟跟葉蘭川彼此不對付,也知道葉竹西并不喜歡自己一直跟着,便很有眼色的說待會兒就回家了。

葉竹西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帶着閨蜜和堂姐迅速離開咖啡廳。

望着四人離去的身影,商舟突然說了句:“抱歉啊。”

許玖奇怪地看她一眼:“道什麽歉?”

“因為我在,葉蘭川肯定不喜歡,你也就沒法多跟葉竹西相處。”

商舟雖然面癱,但并不是蠢,她也了解自己發小。

許玖笑了笑,說:“就算你不在,我也不能跟着她們。她現在對我還是挺抵觸的,我湊得太緊會适得其反。”

商舟看她一眼,道:“搞不懂你們。”

許玖拍了她一下,“行了,我們也走吧。”

“好。”

兩撥人雖然分開,但其實下一站都是樓上的商場,今天許玖和商舟出來就是買禮物的,沒想到會偶遇葉竹西她們。

“詩詩上次說喜歡這個娃娃,我就買這個了。”許玖手裏拿着一只卡皮巴拉毛絨玩偶,最近的流行款。

商舟瞥了一眼,默默拿起一只海綿寶寶:“那我就這個吧。”

半個月後是她們共同的發小謝懷詩的生日,她們三個每年過生日都會互送禮物,這是從小到大的習慣。

謝懷詩喜歡毛絨玩具,最愛海綿寶寶,哪怕結婚之後都專門在家裏騰出一間屋子專門放玩具。

選好禮物,用心裝飾好,兩人拎着禮品袋滿意地走出玩偶店。

“回家嗎?”商舟主動提議,她知道許玖已經連續熬了好幾宿,今天好不容易暫時完成一部分工作,還跟着自己出來選禮物了。

許玖點了下頭:“行,改天有空了再出來聚。”

她們倆的工作都極忙,每次都說有空,可她們空的時間本就不多,每次還湊不到一起。一年到頭,也就三個人的生日是真的會排除萬難也要聚上一聚的。

兩人準備乘電梯下樓,卻突然聽見樓上傳來嘈雜聲,許玖下意識往扶梯的方向看,只見一名穿着灰色羽絨服的男子順着扶梯跑下來,身後還跟着一個人。

許玖瞪大眼睛,看清正在追灰衣男的人是葉竹西,她來不及思考,把手裏的禮品袋遞給商舟,邁步就追了上去了。

灰衣男被葉竹西攆着跑,不遠處還有保安聞聲趕來,許玖繞開人群從另一條路繞過去,準備和葉竹西夾擊灰衣男。

在灰衣男眼裏,葉竹西跑不過他,也沒有他對這個商場熟悉,只要自己能成功繞開人群甩開她,自己就萬無一失。

可讓他沒想到的事,當他自以為甩開葉竹西沖進安全通道的時候,一個人影嗖得一下蹿了出來,那人幾乎沒有猶豫就破壞了他奔跑的重心,一手拽住他羽絨服的領子,另一手勾住他的手臂借着巧勁兒狠狠一擰,痛得他大呼一聲。

許玖控制着他往牆上壓,扭頭去尋葉竹西的聲音。果然,她很快就跑了過來,看見許玖也不算太驚訝,喘着氣去翻灰衣男羽絨服的口袋。

“幹什麽?你們幹什麽?!放開* 我!救命啊!有人搶劫!”灰衣男嘶吼着,“你摸我幹什麽?女流氓!”

許玖纖長的眉擰緊,手上用力将男子牢牢固定在牆上,垂眸看着葉竹西的動作。

很快,她從灰衣男身上摸出一個錢包和一部手機,許玖立刻明白這一出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看看,這是什麽?”

灰衣男面不改色:“我的手機和錢包!你們搶劫!”

“你的?”葉竹西眉間隐隐有怒意,把錢包遞到他眼前:“你用這麽粉嫩的錢包是吧!還有,這裏面證件也是你?!”

錢包打開,露出裏面的身份證,是一名長相秀氣的女子。灰衣男閉嘴不吭聲了。

不一會兒,兩個女孩氣喘籲籲跑了過來,其中一人正是錢包的主人,她看見葉竹西拿着自己的錢包和手機,不禁舒了一口氣,上前連連道謝。

灰衣男不死心,掙紮着說:“是我撿的!她掉在地上的。你有什麽證據是我偷的!”

葉竹西把錢包還給女孩,讓她查看是否還有丢的東西。然後目光落到灰衣男臉上,不屑道:“就你這點兒伎倆……”

丢失錢包和手機的女孩背包被人劃開了一個口子,這是如今扒手最常用的一種盜竊方式,“割”字訣,意思就是拿小刀片快速劃開目标人物的背包盜取錢財。

許玖眯起眼睛,從腰後摸出一副手铐将灰衣男铐住。見她真拿出家夥,灰衣男登時更慌了,開口狡辯:“沒有證據就抓人,警察也能這麽冤枉人的嗎?!我要去投訴唔——!”

一只手突然鉗制住他的下巴,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

“你還真的是個‘手藝人’,經過專業訓練的職業扒手。”葉竹西沖許玖揚揚下巴,後者無奈地拿出一副手套戴上,然後伸手進男子口中,自舌頭下面取出一片又薄又小的刀片。

“人贓并獲了朋友。”

灰衣男臉色灰敗,被後續趕來的轄區派出所民警帶走。

反扒反偷專項行動在各大城市已經開展十多年,這些年來主要以“徹底肅清城市積弊”為口號,大力打擊偷盜扒竊犯罪行為。基本上所有城市各級公安局都設立了反扒專案組,就是為了專門針對打擊偷盜扒竊犯罪,堅持到現在也是頗有成效。

但總有人走在違法犯罪的第一線,小偷也不例外,随着警方偵查技術的進步,小偷的技術也在不斷提高疊代。

商場這片轄區的派出所把情況同步上報給了所屬分局,将會有分局接手這個灰衣男,看他的技術應該是有組織的犯罪,分局可以往深了挖一下。

灰衣男被帶走,葉竹西引起的騷動還在繼續,追逐過程中她口罩掉了,露了臉,被不少人認了出來,尤其是被偷錢包的當事人女生。

大明星當衆抓賊,一傳十十傳百得傳開,很快就有更多人過來圍觀。當事人女生更是化身她的迷妹,興奮又略帶羞澀地問能不能簽名。

反正已經引起圍觀,葉竹西幹脆同意合影一張,讓霍佳佳幫她們拍一下。頓時人頭攢動,很多人都想争取合影的機會,但派出所的民警站出來阻攔,引起部分群衆不滿。

“不是吧,不是可以合影嗎?她都合了……”

“我們就拍個照,難得遇到明星。”

而有的人已經迅速拿出手機在錄像拍照了,就算最後不能合影,起碼拍下照片留存,證明自己偶遇了明星。

許玖站出來安撫道:“不好意思各位,現在确實不是大家合照的好時機,且警方還需要當事人和葉老師配合進行筆錄,所以非常遺憾,現在只能請大家保持好秩序。”

她不想讓葉竹西在喜歡她支持她的觀衆面前難做,幹脆就是自己背鍋,而且後續分局調查時确實還需要作為當事人的女生配合。

在民警維持秩序下,葉竹西跟着許玖快速離開商場,下午茶後才分開的兩撥人又重新彙合了。

葉竹西有點兒無奈,自己好像甩不開這個讨厭鬼了。她心累地看了眼許玖拉開車門的動作,回身把自己的車鑰匙扔給江月:“你和佳佳開我的車走吧,我跟讨、跟許玖去做筆錄。”

江月看了眼葉蘭川,又下意識看看商舟。

葉蘭川道:“我自己開車了。”

商舟也說:“我也是。”

這樣就可以各自回家,只有葉竹西上了許玖的車。

“去一趟分局。”許玖系好安全帶,說:“她們可能有事想請教你。”

說去做筆錄也不假,分局反扒隊的負責人聯系了許玖,說是想請教葉竹西一些問題。

葉竹西也能猜到,道:“這些經過專門訓練的扒手被稱為‘手藝人’,有組織有訓練,他們手腳動作極快,哪怕放到監控下反複查看也不一定能看得出。”

許玖掌着方向盤,笑說:“但卻瞞不過你的眼睛。”

她毫不隐藏誇贊的語氣,讓葉竹西無形中翹起了尾巴。

葉竹西:“利用視覺、嗅覺、觸覺、聽覺等做出錯誤引導,再用快速的動作隐藏自己的行為,魔術師也是幹這個的。”

應該說,魔術師才是這個領域的絕對專家,能利用周遭一切因素來制造障眼法,毫不誇張的說,放在古代那些會奇門遁甲術的術士應該就是古代的魔術師。

“所以才請你這位大專家來給我們上上課。”許玖半開玩笑道。

說話間,車子已經駛入分局大院,葉竹西好奇問了句:“這麽快?”

許玖停好車,說:“嗯,分局離剛才的商場挺近的。”

兩人下車之後直奔反扒專隊所在的樓層,隸屬刑偵局的重案組經常在重要會議上出現,刑偵隊的人都眼熟她,自然一路暢通。

分局反扒專隊的負責人是位青年女性,十分熱情的招待她們,把她們帶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抓回來的嫌疑人正在突擊審訊,他背後應該有組織,我們希望能順藤摸瓜端掉這個組織。”

今年才剛開年,如果能成功撬開灰衣男的嘴,抓住背後的組織,對反扒專隊來說無疑是大喜事,今年的任務指标都有了保障。

葉竹西以為需要她幫忙進行審訊,沒想到負責人之後根本不再提這件事,而是問她如何看出那灰衣男是賊的,這才是本次見面的重要目的。

葉竹西摸了摸鼻子,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張口想說什麽,結果卻卡了殼。

見她幾次欲言又止,眉宇間漸漸凝出淡淡的愁,許玖湊到她跟前低聲問:“怎麽了?”

葉竹西蹙眉搖頭,沉吟片刻後幹脆實話實說:“我并不知道該如何講述這件事。講手法、短期內根本不可能學會那樣的速度;講眼力、同樣是需要經年累月訓練才能提高;講經驗……我相信你們反扒專隊的刑警都擁有最豐富的經驗。所以……”

她有點兒為難,面對負責人殷切的注視,實在不知自己該說什麽。

今天抓到的這個灰衣男,絕對經過了長時間系統的訓練,他的手法哪怕比不上常年站在萬衆矚目舞臺上的魔術師,想要蒙騙普通人卻也足夠了。他們不僅能躲避普通人的肉眼,甚至能讓反複觀看的監控也查不出問題。

葉竹西看了看負責人,突然說了句:“您身上的證件……帶好了麽?”

看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負責人下意識去摸自己的口袋,卻發現時刻不離身的證件不翼而飛,更恐怖的是,她別在後腰的槍也不見了!因為是在局裏,她只是把配槍随意別在腰間,并未太過注意。

“這……我槍呢?!”比起證件,警察丢了配槍顯然更加重要。負責人想到什麽,狐疑地看向葉竹西:“葉老師什麽時候拿走了?”

葉竹西從自己的後腰取出負責人的配槍和證件,說:“物歸原主。”

負責人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她并未責怪葉竹西的莽撞無禮,平靜的接過自己的東西,好奇地問:“是什麽時候?”

葉竹西道:“才見面我就下手了。”

負責人更加驚訝:“可……咱們只是握了下手而已。”她扭頭看許玖,見對方也是一臉莫名,顯然也沒注意到葉竹西的動作,“許隊也沒看見?”

許玖搖頭,看着葉竹西的眼神帶着詢問,甚至無意識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證件和配槍。刑警不同于普通人,大家都是常年累月工作在一線的,危險時常有,早已養成了時刻警惕的習慣。葉竹西卻能在兩個刑警身邊下手,神不知鬼不覺的得了手。

葉竹西晃晃手,說:“我們近身了,我就有機會下手。當然,那些扒手的功底肯定沒有我的專業精通,其他魔術師也不一定有我這水平。但只是偷盜普通人的錢財,已經足夠。”

言外之意,以她的能力才能做到讓警察沒有絲毫注意。

負責人輕輕皺了下眉,這樣的本事太逆天了點,在外行人眼裏簡直神乎其神。她此刻受到的沖擊太強,一時陷入沉默。

許玖接過話頭,問:“就沒有什麽訣竅能教反扒專案組的人快速練出看破這個手法的眼力麽?”

葉竹西瞪她一眼,反問了句:“那你有辦法讓我速成去當一名跟你一樣的專業法醫嗎?”

“……”

許玖頓時不知該說什麽,各行各業要想專精都需要付出極大的精力,她們想得太簡單了。

其實反扒專案組的每一個成員都經過了日複一日的經驗積累,大家的眼力都不差,基本能看出所有小偷小摸的動作。只是遇到那種組織性很強,受過長久專業訓練的人,可能就落了下風,這才想着看能不能從葉竹西這學到些什麽。

葉竹西不知道能教她們什麽,可她今天頗具善心,不忍心看負責人愁眉苦臉,破天荒說了句:“有機會的話我可以參與一次行動,或許可以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幫助。”

哪知她這話才出口,負責人眉宇間的愁雲立刻散去,笑盈盈地連聲說好。

這下輪到葉竹西怔愣,總覺得自己好像跳了個提前挖好的坑裏。

總之這趟分局之行讓負責人十分高興,葉竹西走出大門的時候人還是懵着的。

“這一趟來,就是坑我跟你們反扒隊一起出任務?”她深信許玖是老謀深算有一顆黑心肝的。

許玖卻撇清自己:“我可不知道。”

葉竹西将信将疑,但終究沒有辦法佐證,幫忙的話是自己主動說出口的,現在更是沒法反悔。她在心裏嘆氣,怎麽好像走上一條離自己原本生活越來越偏的道路。

思來想去,這事兒還是怪許玖這讨厭鬼。

之後幾天葉竹西都宅在工作室裏,沒人知道她一天天在做什麽,但她卻會主動聯系許玖,詢問有沒有曲越州的進一步消息。

許玖每一天的回答都差不多,曲越州再次消失了。許玖認為他三年前回國之後就改了名字,現在在國內一切行動都在用另一個名字,所以許玖哪怕動用戶籍系統也找不到他的痕跡。

現在國家很重視公民的隐私,哪怕是警察想獲得個人信息也不容易,許玖能去查戶籍,已是動用了最大的權限和關系,葉竹西懂事的沒有催她太緊。

在網上轟動一時的魏廉被害案出了公告,兇手确定為魏廉工作室內部人員,殺人動機只說圖財,且如今兇手也已經死亡,該案另案偵查。

更多的信息無法對外公布,涉及公衆人物,警方的公告已經盡量詳盡,在網上又是一波極大的讨論。

葉竹西掃了一眼便不再關注,投入自己手頭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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