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 “……那麽怎樣才能讓你感覺好一……

63.  急轉   “……那麽怎樣才能讓你感覺好一……

直到一聲驚訝又不乏憤怒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微妙的平衡——

“哥?——你怎麽在這兒?”

白清嘉一開始其實沒以為這一聲“哥”叫的是走在自己身邊的徐冰硯, 直到見他停住腳步回了頭才恍然大悟,随他一起扭頭去看時只見兩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正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其中一個看着文靜些, 正微微皺着眉看她, 神情有些微妙;另一個紮着羊角辮, 瞪着一雙圓溜溜的眼, 瞧着是有些生氣呢。

此二位不消說便是蘇青和徐冰潔了。

其實前年白小姐就曾在666號大賭場門前同這兩位女學生有過一面之緣,彼時她們以為她二哥招惹了她們的同學, 還上前很是無禮地糾纏了一番,幸而她脾氣壞,十分幹脆地給頂了回去,不單沒受一點氣、還把徐冰潔給氣哭了。

可惜這般斐然的戰績卻并未留在白小姐心上, 她是貴人多忘事,早就不記得當初那幾個平平無奇的學生長什麽模樣了,此時還當這兩位是頭回見面的生人, 不僅毫無一度交惡的芥蒂, 還因為她們是徐冰硯的熟人而特意多給了兩分好臉色、朝她們颠倒衆生地笑了一笑。

……結果那兩人的臉色卻更糟了。

她也沒怎麽多看她們,只又扭頭看向了徐冰硯, 因念及他此前說自己還有個妹妹, 便猜測這兩個學生中有一個是他的家人,遂問:“是你妹妹麽?”

徐冰硯也沒想到會在此地碰到妹妹,他還沒做好把家人介紹給白清嘉認識的準備,如今事出突然難免有些意外, 不過仔細想來這也沒有什麽不妥,遂坦然點了頭。

白清嘉頗有興味,在兩個小姑娘之間來回看,想了想問:“是那個紮小辮子的孩子麽?”

她今年不過才21歲, 卻稱17歲的徐冰潔為“孩子”,未免有些裝大人的嫌疑,徐冰硯眼中含笑,看她的眼神十分溫柔,應了一聲:“嗯。”

她見自己猜得準、好得意,還頗為神氣地對他擡了擡下巴,那眼神仿佛在說:瞧我對你多好,還記得你說你妹妹性子活潑,果然一猜就猜準了。

兩人這番互動乍一看十分平凡,可那相處的氛圍卻處處透着難言的親昵與暧昧,明眼人一瞧便曉得他們關系非比尋常,尤其徐冰硯望着白清嘉的那個眼神,分明是柔和疼愛極了的樣子。

——這徐冰潔怎麽能忍?

她可不像白小姐一樣健忘、還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初在賭場門前的紛争呢——這個女人的脾氣壞極了!還有個當了賭棍的混賬哥哥!她不是個好人!接近哥哥一定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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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炸了,被幾乎不合情理的憤怒撺掇着、像個小牛犢一樣朝哥哥和白清嘉沖了過去,人還沒來得及站定、質問已經脫口而出,劈手指着白清嘉問:“你是誰?為什麽跟我哥哥在一起?”

這番情景……實在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那些抓到丈夫在外養戲子後暴跳如雷的正室。

白小姐的眉已然高高挑了起來,意外之情溢于言表,徐冰硯亦是措手不及,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妹妹會如此言行無狀,神情立刻嚴厲了起來,訓斥道:“冰潔!”

老實說白清嘉還沒真正見過徐冰硯嚴厲的模樣,他畢竟一貫很遷就她,最“兇”也不過是當初她二哥出事時的做戲——其實哪裏算兇呢?只是不笑而已,就已經吓得她做噩夢了。

他對妹妹可沒那麽溫柔,是真的沉着臉在訓斥,一個冷峻的軍官一旦端出這樣威嚴的架勢是很能鎮住人的,譬如他妹妹就已經瑟縮了一下肩膀不敢再說話,誠然也是一副很怕他的樣子。

白清嘉眨了眨眼,此時還當他妹妹只是性子潑辣些、并不是針對她,于是就從旁勸了一句,對徐冰硯說:“沒關系,認識了就好了,你別兇人麽。”

這個句尾的語氣帶了些許撒嬌的意思,卻不是她故意為之,只是方才兩人之間的暧昧還未消散幹淨,男女之間特殊的關系讓她有一種獨特的權柄去影響他,這便成了小小的嬌嗔,再頂用也沒有,一下子便能化去男人的棱角。

他一旦面對她神情便溫和起來了,眼中還帶着明顯的歉疚,低聲對她說:“我很抱歉。”

怎麽聽都是哄人的意思。

這就更讓徐冰潔接受不了了!

她哥哥性子那麽冷的一個人,什麽時候像這樣溫聲細語地同人說過話?他甚至都不曾哄過她這個親妹妹!這個女人憑什麽?她憑什麽得到哥哥的偏袒和疼愛?

“哥!”她嫉妒得眼睛都要滴血,既委屈又憤怒,一時間甚至都不曉得怕了,拔高聲音在大街上叫嚷,“你怎麽能跟這樣的女人糾纏不清?你知道她是什麽人?她哥哥是個賭棍還糟蹋了萍萍!一家子都是吸人血的蝗蟲!是壞人!”

如此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引得滿大街的人都不禁紛紛側目,皆以為這是一出二女共争一夫的熱鬧戲碼,與此同時白小姐也終于想起來徐冰潔這號人了——哦對了,當初賭場門前的确有個既無知魯莽又愛撒潑耍橫的小丫頭,可不就梳着兩條小羊角辮麽?

白小姐是什麽樣的性子?被人哄着敬着都不一定願意給幾分好臉色,何況像這樣不留情面地被一通狠罵?何況若單罵她一個也就罷了,偏偏這話還捎帶上了她的二哥——天曉得,她打小就同她二哥最親,如今對方被迫流亡海外、她對他是愈發想念,哪能容得旁人這樣無禮冒犯?

“我當是怎麽回事呢,原來上海灘竟這樣小,偏偏又讓咱們碰上了,”她眼中露出了幾分冷笑,分明是已被觸怒的模樣,“上回我說的還不夠清楚麽?你的同學與我哥哥毫無關系,她是自己貪慕虛榮、削尖了腦袋也要往你口中的蝗蟲堆裏鑽,這也能賴上別人?”

徐冰潔聞言大怒:“你——!”

“再者說了,”白清嘉卻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口舌伶俐得能開出花來,“你哥哥同誰交往都是他自己的事,與你一個當妹妹的有何相幹?別說我行得正坐得直問心無愧,就算真是狐貍變的确确實實要害得人傾家蕩産丢了命,只要他心甘情願旁人也就管不着,哪輪得到你在這裏說三道四?”

如此淩厲又嚣張的語氣實在很難不讓人震撼,徐冰潔簡直是瞠目結舌,一個不留神又被氣哭了,瞪着白清嘉連嘴唇都在發抖,駭得她的密友蘇青一個勁兒從旁勸慰,連說着什麽“別氣了”、“別哭了”之類沒用的話,說完又欲言又止地去看徐冰硯,還楚楚可憐地叫了一聲:“冰硯哥哥……”

冰……冰硯哥哥?

白清嘉那雙漂亮的貓兒眼都瞪圓了。

好家夥,這怎麽還藏着這麽一出!

她可聰明呢,一眼就能瞧出眼前這曲曲折折的關系來——他妹妹如今是擺明不喜歡她了,可卻與旁邊那個女學生十分要好,說不得還有要對方做自己嫂子的意思,而那女學生也沒辜負這便宜小姑子的好意,瞧那一聲肉麻至極的“冰硯哥哥”,真要酸得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她是氣急了,雖則方才還言之鑿鑿地稱徐冰潔為“孩子”,可其實自己才是真真正正的小孩子脾氣,被人寵慣了哄慣了,哪兒受得了半點氣?如今一見有人巴着徐冰硯那心裏頭就不痛快,又因徐冰潔的存在而感到被孤立,心裏頭可真是被攪成了一團亂麻,當下根本不想同人說話,甚至連徐冰硯的話也不想聽,當即便冷着臉轉身就走!

讨厭,讨厭!

他那麽好,為什麽偏偏卻有一個那樣讨人厭的妹妹?

讨厭就讨厭好了,為什麽還偏偏在之前就跟她生過龃龉?

有龃龉也就罷了,為什麽又偏偏喜歡另外一個也喜歡他的女孩子?

讨厭,真讨厭!

她走得好快,幾乎算得上是小跑,很快就從喧鬧的大街繞回了狹窄的弄堂,憤怒的步伐捎帶起呼呼的風讓她幾乎聽不見外面的聲音,直到手腕忽然被人從身後拉住她才知道他來追她了,回頭時正看見男人深邃的眉眼,英俊一如往昔,只是這回卻又隐含着深深的憂慮和歉疚。

“白小姐……”

他的氣息有些不平,明明是那麽冷沉穩妥的性子,眼下卻好像局促得拿捏不準措辭了。

“我代我妹妹向你道歉,”他匆忙而誠懇地對她說着,“她一定是誤會了令兄才會說出那樣冒犯的話,我……”

他根本還沒說完、只剛開了一個頭,她卻已經不想聽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那麽生氣,氣到心裏像燒了一團火,明明徐冰潔剛才的那幾句話也沒有多氣人、就連陸芸芸都做過比她更惹人生氣的事,可她的怒火就是這樣被挑起來了,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為什麽?

因為不安?因為委屈?因為難以接受還有別的人在喜歡他?因為不願意面對被他唯一的家人排擠的事實?

她不知道,也沒工夫深想,混亂的情緒讓她不能自控,以至于對完全無辜的男人發了火,一把狠狠甩開了他的手,就像不講道理的壞脾氣貓咪一樣蠻橫。

“道歉?”她甚至冷笑了一下,“不,我不要你道歉……”

他的眉頭皺得很緊,她能感到他的焦慮和無措。

“或者你能給我一些時間麽?”他給予她完全的妥協,又給出一個讓她獲得更多主動權的方案,“冰潔會明白事情的原委、我也會讓她向你道歉……”

這是最合情合理的做法,甚至連她也想不到他還能做什麽更大的讓步了,然而這個答案卻依然讓她不滿、讓她難受、讓她憋悶得透不過氣。

他亦能看出她的抗拒,卻不知道怎樣才能緩解她的傷情,到最後他也沒辦法了,低沉的聲音混雜着不容錯認的撫慰和懇求,又問她:“……那麽怎樣才能讓你感覺好一點?”

“你告訴我,”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那麽誠懇又那麽溫柔,“……都按你的意思辦。”

她的意思?

……她不知道。

她的腦子已經是一片空白,憤怒漸漸消退,迷茫和委屈卻又緊跟着湧了上來;她也知道他與這一切都無關,甚至直到現在他都還不知道她跟他妹妹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可她就是沒辦法克制自己對他的遷怒,也許是因為她在潛意識裏知道他不會怪她,所以就将自己所有的任性都在他面前暴露無遺。

“我也不知道……”

她選擇誠實地告訴他,與此同時情緒卻更加低落,她甚至別開了眼睛不再看他,神情看起來特別冷清。

“你讓我靜一靜吧,”她最後說,“最近……我們也先不要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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