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念念的靠山
第54章 ：念念的靠山。
電影中嫌疑人光顧的游戲廳處于灰色地帶，為了賺錢，也接待一些未成年顧客。
能掌控這樣的場所，經營者必然不會單純。
實際上，劇本中對這個角色的描述便是——一看就在社會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油條女Alpha。
這就是為什麽婁澤一看到沈念就感覺完蛋了。
沈念還是學生，她身上氣質太過幹淨，完全是未被現實毒打過的模樣，更何況女老板還要憑借自身實力将現實按在腳下摩擦呢？
不合适，從頭到尾的不合适。
所以，當化妝師看着被領到座位上的沈念，只一瞬間，表情就完成了從驚豔到複雜的全過程。
“我事先說明啊……”她上手捋了捋沈念柔順的長發，“你長成這樣，我，我只能說盡量往‘錢厲’這個角色上靠，沒辦法保證能有多像……”
沈念倒沒什麽心理負擔。
她輕“嗯”一聲，笑了笑安撫：“你盡管化。”
化妝師松了口氣。
照目前這個情況，她自然只能把沈念往老和風霜的方向塑造。
邊動手她還邊感慨：“哎，可惜了，你真不适合這種角色……”
沈念和她閑聊：“那你覺得我适合哪種？”
化妝師脫口而出：“當然是白月光萬人迷那一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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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挑起沈念下巴，看着鏡子來回端詳：“我都不敢想象讓我正經給你化次妝能有多爽！”
沈念莞爾。
她說：“那期待下次有機會再和老師合作吧。”
她五官實在明豔，即使此時臉上已經塗好黑了兩個度的粉底液，依然讓化妝師小鹿亂撞。
她不敢再看沈念，低下頭欲蓋彌彰挑起眼影盒：“你，你把眼睛閉上，我給你設計一下眼妝。”
按理來說化妝師不該在一個配角上花多少心思，但小姐姐還是在沈念身上花了二十多分鐘才結束工作。
到最後，她嘆口氣，愧疚道：“我也只能做到這種地步了。”
沈念瞧着鏡中自己——妝容讓她憑空多了幾分風霜感，但并沒有破壞她五官特點。
她已經非常滿意，和對方道謝後跟随小張又回到拍攝現場。
莫槐遠遠看到她，擡手打了個招呼。
但好巧不巧，她手機突然響起，進來一通必須要接的電話。
莫槐沖着婁澤咬牙：“我接個電話，你對沈念客氣點！”
婁澤暗暗翻了個白眼：“忙你的去吧。”
莫槐無奈走到旁邊。
已經靠近的沈念自然将這一幕看在眼裏。
自己的靠山突然走開，她沒有絲毫停頓，依然面不改色徑直走到婁澤面前。
“婁導。”
婁澤上下打量她。
他臉上表情很輕蔑，開口便是：“你打算怎麽演繹這個角色？”
副導演過來送今日計劃表，婁澤分了個神，轉身将紙張接到手上。
他本就不重視沈念，準備先确認一下計劃再給對方眼神。
可他剛低下頭，突然聽到一句笑裏藏刀的回應。
“你什麽态度？”
婁澤一愣，有些懵擡起頭。
在他面前約莫三步遠的位置，沈念還是那個沈念，但又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
她兩條腿随意岔着，脊背微彎，肩膀聳起而外擴，站得沒什麽正形。
見婁澤朝自己看來，沈念不善眯起眼睛，撇嘴一笑。
婁澤：“你……”
沈念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上前揪住對方領口：“聽着，在這一片，還沒有人敢對我錢厲這麽說話。
“你是打哪來的？”
這一段是劇本中女四錢厲一開始面對便衣警察時的臺詞。
沈念承認自己是故意的，她早看出婁澤對自己的輕蔑，于是借着對方要求的試鏡進行反擊。
別說，真的很爽！
在婁澤視角，這位新貴導演此時是真的愣住。
身為導演，他自然熟讀過劇本。
這段劇情并不重要，旨在體現警察辦案的艱辛，順便塑造一下錢厲這個配角的性格特征。他每次讀到，都會快速翻過。
可真身臨其境和沈念對上戲，他才發現——
原來這段劇情中，錢厲給予便衣警察的壓迫感竟是如此之重。
沈念底子太好了，即使被故意化醜了依然能看出是絕對的美人胚子。
但在她不耐煩目光的注視下，你很難去關注她的顏值，反而從她冷酷的表情下，壓迫者真會有種自己會因為之前輕蔑，被套進麻袋丢到海裏喂魚的清晰恐懼。
婁澤聽到自己牙齒清晰打了個顫。
下一刻，沈念又笑起來。
明明唇角已經勾起，但她上半張臉幾乎沒有變化，仍然是滿含惡意的眼神。
她将婁澤往後一推。
“搞清楚這是誰的地盤，打哪來的，給我滾回哪去。”
語氣并不重，因為她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已經足夠支撐這句話。
婁澤往後踉跄兩步，小腿撞到矮凳差點仰倒。
關鍵時刻，沈念拉了他一把。
“呵——呵——”婁澤站定，驚魂未定喘着粗氣。
莫槐回來時，就看到沈念差點将電影導演推到這一幕。
“哎呀！”她喊了一聲，“沈念？你做什麽？”
跑上前時，她心裏想的是：祖宗啊，雖然他真的狗，但你也不能真在劇組毆打導演。但表面上，莫槐還是做出一副驚惶模樣，快速抓住婁澤胳膊。
“沒事吧？怎麽這麽不小心……”
婁澤臉色漲紅，擡起頭看她：“莫姐……”
莫槐還以為他是被氣到紅臉。
她轉頭看向沈念：“你怎麽搞的？”
她開始當着婁澤的面教訓沈念，但實則是自以為是幫沈念開脫。
“我知道你剛來劇組緊張，但你是個Alpha，手勁大自己不知道啊？是不是不小心給導演推了？”
說着，她拼命給沈念使眼色：“還好婁導不是斤斤計效的人，趕緊給婁導道歉！”
沈念站在原地。
她已經恢複到本來模樣，此時不卑不亢搖了搖頭。
“是我推的，但是婁導自己不小心摔的。”
莫槐只感覺眼前一黑。
她暗恨自己此前沒發現沈念情商居然這麽低，自己都已經強行把臺階搬過來還不知道要下。
“你給我……”
訓斥的話還沒出口，身後婁澤拽住她胳膊：“莫，莫姐……”
“小婁，你別說話，我今天必須好好說說她。”莫槐一撸袖子，“你放心，你把角色給了我們，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婁澤此時已經回過神。
他連忙大喊：“是我自己摔的！真是我自己摔的！不管沈念的事！”
“……”莫槐動作頓住，“……你說什麽？”
婁澤見她冷靜，抹了一把汗：“是我自己不小心啊，哈哈，這，誰在這放了個木凳子啊真的是……”
他彎腰撿起凳子放到邊上，擡頭看沈念時，臉上哪裏還有輕蔑。
“那個，謝，謝謝啊，沈念。”
沈念淡淡“嗯”一聲：“不客氣。”
“昨晚休息好沒有。”婁澤又道，“錢厲的戲份明天開始拍攝，你們要是累的話，我讓小張帶你們回酒店休息。”
他笑着道：“別有壓力，你的狀态已經很好了。”
沈念搖搖頭。
她問：“婁導，我剛來劇組，可以四處參觀一下嗎？”她給出的理由非常充分：“我想下了解一下你的導演風格。”
“當然可以！”婁澤點頭。
他一揮手：“你随便看，有什麽不懂的找副導演，呃，來找我也行！”
沈念點點頭：“嗯。”
她道：“我先去卸個妝。”
婁澤樂呵呵：“你去。”他甚至貼心提醒：“路上小心啊，劇組東西多。”
沈念“嗯”了聲。
她轉身離開，沒走幾步莫槐從身後追了上來。
“祖宗……”莫槐臉都是木的，“你，你幹什麽了？”
不等沈念回答，她回頭看了一眼依然挂着笑的婁澤：“你給他灌迷魂湯了？”
沈念被逗笑：“沒有啊。”
“沒有？！”莫槐指着自己眼睛，“我剛才全都看到了！就是你推的他！”
她咬牙，又強調：“看得清清楚楚！”
“哦。”沈念點頭。
頓了頓，她笑道：“看來摔一下真的有用，把婁導腦子裏的水都甩出來了。”
這句是罵人的話，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只有自己和莫槐能聽見。
莫槐一愣，随即咧嘴毫不客氣笑了出來：“哈哈哈哈——”
怕太張揚，她連忙捂住嘴，但依然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你說得對。”她抹去眼角擠出來的淚花，“腦子不進水之後，他眼神都清澈許多。”
這麽一會兒，她也大概明白過來什麽。
拍了拍沈念肩膀，莫槐滿意感慨：“幹得不錯！把你自己和莫姐的臉面都掙回來了。”
沈念莞爾，也沒謙虛，笑着回應：“應該的。”
拍攝馬上開始，劇組人員忙得不可開交。
不時有人與她們擦肩而過，投來探究的眼神，很快又轉過頭忙自己的活計。
沈念循着記憶回到化妝室，與之前相比，一路腳步輕盈許多。
這一天，她将自己當成一個局外人，旁觀了《獨行人》劇組的運作模式。不僅摸清了婁澤拍攝風格和一些小習慣，連帶着記下幾個重要演員的演繹路數。
這期間，她着重關注了一下莫槐曾提到的男主演——魏浩瀚。
魏浩瀚經紀人不在，身邊跟着一男一女兩個貼身助理。
他戲不錯，很少被喊停，休息時有人與他套近乎，魏浩瀚表現得客氣得體，至少表面上看着是個開朗的人。
這期間，沈念兩次無意與他對上視線，彼此都沒有多餘反應。
入夜時，劇組要拍夜間戲，沈念估摸着想看的東西已經看得差不多，轉身回酒店休息。
手機裏有未讀消息，是沈醉發來消息詢問她進組後情況。
沈念目光灼灼看着她默認頭像，恨不得透過這虛幻的面具将屏幕對面那張讓自己魂牽夢萦的臉刻進視網膜，再穿越回公寓把沈醉壓在身下好好磋磨一番。
冷靜下來後，她深吸一口氣，回複：【挺好的。】
【劇組人員很專業，導演也和善，比想象中好相處。】
沈醉沒回應，她洗了個澡出來才看到消息框中彈出兩條新消息。
【沒有無緣無故的和善。】
【多留個心眼，遇到事情別忘記自己還有靠山。】
“倒不是‘無緣無故’。”沈念笑着呢喃一句，也沒有過多解釋。
她有些困倦，伸懶腰的同時打了個哈欠。
【好的。】
【那晚安咯，我的靠山姐姐。】
千裏之外，A城公寓內，沈醉看到這條，澄澈的眸色逐漸轉深。
她将眼神從手機屏幕移開，望向窗外繁華夜景。
地上霓虹很亮，但天幕上依然有一顆明星熠熠生輝。
像沈念的眼睛。
第二天，沈念正式進組開始拍攝。
游戲廳是早就搭建好的，之前已經拍過兩場戲。這種室內戲份的好處就是無需看天色，燈光一打就能營造想要的氛圍。
沈念昨夜睡得好，起了個大早仍然精神奕奕。她很早化好妝在現場等待，婁澤看到她便伸手招呼她過去講戲。
她第一場演的就是之前和婁澤對過的戲——錢厲在游戲廳巡視時發現了神态不對勁的便衣警察，故意和對方發生沖突想把人趕走。
但之後，魏浩瀚扮演的男主出現，幫隊友化解危機的同時成功震懾住錢厲。
作為配角，留給沈念的單獨鏡頭不多，她必須把握時機，将錢厲這個人的性格特點表現出來。
前面幾個鏡頭拍得相當順利，演小警察的男配是個新手，平時沒少被婁澤吼。但在沈念的帶動下，他的惶恐怯懦都發自真心，竟也沒出現任何差錯。
中場休息時，婁澤對沈念啧啧稱奇：“咱們明明是第一次合作，但我卻感覺和你特別有默契！”
沈念笑了笑，沒說話。
哪有平白無故的默契，不過是她用昨天一整天摸清了婁澤的脾氣和風格，盡力配合對方罷了。
婁澤喜歡什麽樣的角度，演員情緒爆發該給到何種程度，沈念心中十分明晰。
昨日被沈念一個眼神壓制的記憶還十分鮮明，講戲時，當着魏浩瀚的面，婁澤對沈念道：“接下來這場戲你收一點，我們要展現男主的智慧和行動力。鏡頭給到你和浩瀚的時候，你別搶了浩瀚的風頭。”
沈念剛點一下頭，旁邊魏浩瀚不客氣笑出聲。
“婁導，什麽意思？”魏浩瀚眯起眼睛，“你覺得她的戲能壓過我？”
婁澤有點尴尬：“浩瀚，我不是……”
魏浩瀚漫不經心挑着唇，無視他的話上前拍拍沈念肩膀。
“沒事，好好發揮。”他說，“本來就是沖突性極強的畫面，我們都要強硬起來，戲才好看嘛。”
沈念撥開他的手，客氣應了一聲：“嗯。”
婁澤看兩人達成了“共識”，也沒再多嘴。
“準備一下，五分鐘後開拍。”
這是沈念和魏浩瀚第一次對手戲。
她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演技不錯。跟之前的男配不同，沈念完全無需引導對方，魏浩瀚就能做好自己的部分。
但進入對峙場面，兩人都難免有點入戲。
“我很好奇，你一個游戲廳老板，背後到底有什麽靠山，能讓你這麽嚣張？”魏浩瀚這時候還沒亮出自己的警察身份。
“法律在你這裏難道一點分量都沒有？”
沈念笑得很輕蔑，眼底是積蓄的怒火。
“你算什麽東西，也配讓我告訴你？”
魏浩瀚身形微不可查晃了一下。
“呵呵，錢老板，話可不能這麽說……”
沈念敏銳捕捉到他的力不從心，想起婁澤之前的囑咐，她意識到自己表現過于強勢。
畢竟身為配角，不能和主角搶擂臺，她快速調整過來，收斂起身上的壓迫感。
“既然知道我這裏出過殺人兇手，就趕緊把你弟弟帶走，別讓他在外面亂晃。”她的氣息很穩，情緒也給得到位，“免得一個不小心，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弟弟，也成為下一個被害人。”
對峙雙方總是你強我弱，沈念氣勢一低，魏浩瀚馬上張揚起來。
沈念說完這句就準備走出鏡頭，剛轉過身手臂被魏浩瀚拽住。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她微微蹙起眉——
劇本裏根本沒有這一段！
按照劇情，兩人第一次對峙在這裏就應該結束。
“錢老板，你對那個案子了解很多啊。”魏浩瀚不緊不慢道，“你這游戲廳藏污納垢，別是專門用來培養跟你一樣的社會敗類？”
演員的即興創作在拍攝時不算罕見，情緒到位時，臺詞和動作自然而然産生，有時候比早就設定好的劇本更有感染力。
婁澤沒有喊“卡”，證明他在某種程度上認可魏浩瀚這番行動。
沈念自認自己對魏浩瀚已經很客氣，卻沒想到對方竟借着這個由頭辱/罵她為社會敗類。
再忍下去，她就要被當成人人都可以踢一腳的受氣包了。
“呵。”
鏡頭中，“錢厲”突然轉過臉一笑。
婁澤瞪大眼睛，心跳不知為何漏掉一拍。
“真正的社會敗類不會在這裏跟你講道理。”沈念反手捏住魏浩瀚的手腕，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頓道，“在你挑釁我之前，我就會把你鼻梁打斷，再讓人将你們兩個‘請’到後巷，好，好，招，待——”
她說這話時帶着笑意，語氣也稱得上輕快。
但就是這樣簡簡單單一句話，拍攝現場都冷了兩度。
魏浩瀚身體一抖，明明該是他的回合，他卻張着嘴說不出來話。
沈念放開他手腕，嘲諷拍了拍他臉頰。
她放柔了聲音，表情無辜又殘忍。
“好了，警官先生，過家家的游戲結束，你可以回去找地方告我的狀了。”
魏浩瀚身形一矮。
“咔——”回過神的婁澤大喊一聲。
沈念和魏浩瀚同時出戲，她放下手，皮笑肉不笑看了對方一眼。
魏浩瀚反應過來，大為惱怒，甩開她直奔自己的休息椅。
婁澤上前想要說些什麽，只跟在他背影吃到一嘴灰：“浩瀚，诶！浩瀚你慢點……”
魏浩瀚根本不搭理他。
婁澤停下腳步：“這……”
沈念上前：“婁導，抱歉。”
她說得并不誠心：“剛才沒能收住。”
“哎，不，不是你的問題……”婁澤哪敢指責她，捂着胸口道，“沈念，你演得真不錯，剛才隔着鏡頭我都感覺到了壓迫！”
旁邊，追上來的執行導演也點頭：“對。”
她撓了撓頭：“本來挺好的，怎麽魏老師氣勢突然就撐不住了呢？”
婁澤瞥了她一眼：“浩瀚那是沒接住。”
“啊？”對方依然不太明白。
婁澤不打算多說，揮手示意她回去準備：“這樣，我後期把你們即興那段剪掉，前面拍得挺好的。”
他看向沈念：“得給你補拍一個轉身離開的鏡頭。”
沈念相當配合：“行。”
應完後，她轉頭去看場邊的魏浩瀚，就見對方黑着一張臉正和自己的助理說話。
察覺到沈念眼神，魏浩瀚狠狠瞪過來一眼，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沈念勾唇，輕飄飄移開目光，壓根沒将對方放在眼裏。
也因此，她沒看到魏浩瀚恨得攥起拳頭，一把推翻了助理遞過去的礦泉水。
“滾開！”
撂下這句，魏浩瀚起身離開。
今天本來還有他的戲份，但助理以身體不适為由幫他請了假。
婁澤也沒辦法，只能任由魏浩瀚一聲不吭躲回酒店。
少了男主角，這一天，劇組早早收了工。
沈念回到房間，剛坐了會兒莫槐就找過來。
“MD，綠茶男過來了。”
沈念一臉茫然：“誰？”
莫槐翻了個白眼：“Kris，魏浩瀚的經紀人，一個心眼比針孔還小的人渣！”
她雖然被趕出星光，但在裏面還有不少熟識。
這些人不敢明目張膽幫她，但暗中傳遞點無關緊要的消息還是做得到的。
Kris一動身，在酒店休息的莫槐就得到了消息。
當然，得到消息也沒用，她現在離開了星光，勢力不比從前，知道了也只能幹瞪眼。
沈念驀地一笑。
莫槐咋舌：“你怎麽還笑得出來？”
沈念将白天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只是覺得不愧是Kris帶出來的，魏浩瀚心眼也不大。”
當時，分明是覺得自己被沈念壓制住，丢了大臉，魏浩瀚才會大破防進而急匆匆離開。
莫槐“嘶”一聲：“原來是這樣。”
她無奈又好笑看着沈念：“雖然很想誇一句‘幹得好’，但我的小祖宗，你可能惹禍了！”
沈念：“嗯？”
“這件事把Kris都驚動了，他一來肯定會想辦法報複你。”莫槐急得來回踱步。
沈念卻不當回事：“劇組因為這個角色已經耽擱不少時間，我現在已經開始拍攝，他難道還能把我趕出去不成？”
她安撫莫槐：“至于其他手段，呵，我還不至于怕他們。
“不用太杞人憂天。”
“你不懂。”莫槐搖搖頭。
她嘆了口氣：“你在這方面才有點學生的樣子，根本不知道他們有多少龌龊手段。”
沈念：“……”
“不過有句話你說得對，我确實不該杞人憂天。”莫槐一咬牙，“左右不過見招拆招，等他來了，我看他能玩出什麽把戲！”
沈念點點頭。
莫槐又叮囑她幾句，便如來時般匆匆離開。
沈念關上門，回到安靜的房間內。
趁着時間還早，她拿起劇本又鑽研起後面劇情。
——
對方的能量比沈念想象中要大許多。
Kris來到劇組第一天，沈念遠遠看到他一眼。
對方是個高瘦的男人，臉上帶着副造型誇張的橙色墨鏡，胸口點綴着同色絲巾，一看就是非常新潮。
莫槐拉住她，另一只手捂着自己鼻子：“別過去！”
沈念：“嗯？”
“除非你想被他身上的香水熏死。”莫槐心有餘悸，“我每次靠近他都會頭暈，你下午還有戲，別被那玩意兒影響了。”
沈念失笑。
這幾天莫槐在她耳邊說了對方不少壞話，她沒有完全聽信，但還是選擇尊重對方囑咐。
“好。”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婁導，張編劇說的話您都不信啊？”Kris扶了扶臉上墨鏡，明明看到沈念和莫槐靠近也沒有絲毫降低音量的意思。
“咱們事先說好了，這部電影是您和浩瀚互相成就。劇本這麽一改，浩瀚的角色更立體，對電影有好處的！”
婁澤明顯有些說不過他：“可是……”
“可是什麽呀？”Kris冷笑一聲，“劇本都改好了，你還有什麽可猶豫的？
“吶吶，咱也別猶豫了多浪費時間，就按照新的劇本來吧。”
婁澤：“……”
莫槐敏銳察覺到事情不對勁。
她湊上前：“怎麽回事，你是導演還是制片啊？劇本你說改就改？”她看向婁澤：“怎麽回事？”
婁澤抹了把汗，解釋道：“之前怕找不到好演員出演錢厲，我就讓編劇把她的劇情删減掉一些，想着實在不行到時候随便找個群演替一下。”
莫槐質問：“那現在錢厲的演員不是定下來了嗎？怎麽還嚷着改劇本？”
婁澤為難看了一眼Kris和魏浩瀚。
Kris朝莫槐一笑，無辜說道：“莫姐，好久不見，沒想到又能碰到你。”
他扭了一下腰，“嘻嘻”一笑：“我們做這些決定的，也是為了電影好。畢竟嘛……”他斜眼看了一眼帶妝的沈念，目光裏閃過輕蔑：“主角和配角孰輕孰重不用多說，觀衆自然更樂意看到我們浩瀚，而不是名不見經傳的某某某。
“你說是吧？”
“少在我面前裝腔作勢！”莫槐恨不得一把撕掉他的臉，“搶戲搶到我的藝人頭上？你們是真不要臉啊！”
她雙手環胸往兩人跟前一站：“我就守在這，我看誰敢動劇本！”
“媽呀~~可真霸道啊~~”Kris捂着嘴驚呼出聲，“莫姐，你這是一點教訓沒學到啊，脾氣還是跟以前一樣臭呢！”
莫槐捏着鼻子：“哪個香水罐子成精了？給我聞得想吐！”
兩人是老對頭了，直接開撕根本不需要蓄力。
沈念想了想，安靜找到婁澤：“婁導，我可以看一下新劇本嗎？”
“給你。”婁澤把劇本遞給她。
沈念一目十行浏覽完，眉頭都皺了起來。
錢厲其實是個很立體的人物，前期她對警察兇狠是因為不信任，等到誤會解開，她會在偵破案件中起到重要作用，與真兇搏鬥糾纏，貢獻出自己的高光時刻。
但是修改後的劇本把她後面洗白自己的戲份删了個幹淨，直接将她塑造成一個自會動動嘴皮子被動提供線索的工具人。
結局裏，她因為違法經營游戲廳，被端了老窩抓進去坐牢。
這樣一來，這個角色已經完全稱不上女四號，直接變成一個可有可無的配角。
“你覺得這樣的改動合理嗎？”她反問婁澤。
婁澤揉了揉鼻梁：“我得找個時間和張編導聊一聊……”
Kris聞言大喊：“聊什麽啊？這對電影百利無一害，婁導，咱盡快定下來吧。”
沈念冷哼一聲。
她看向對方：“我剛才聽到你說，删掉錢厲的戲份，給男主更多鏡頭，能讓男主角人物形象更立體，是嗎？”
Kris雙手叉腰：“怎麽？不對嗎？”
沈念搖了搖頭：“魏浩瀚的主要戲份已經夠多，在這樣的基礎上，想要豐滿他的形象，其實通過配角襯托更加有效。”
Kris瞪眼：“這，這可是張編導改的，你是說你比編導更懂劇本？”
“确實是張編導改動的，在找不到合适演員的情況下不得已的改動。”沈念加重了某些關鍵字眼。
她沒有理會Kris，更多将注意力放在婁澤身上：“但婁導，你現在已經沒有那樣的困擾了。”
婁澤眼睛一亮：“你說得對……”
“婁導。”這時候，魏浩瀚上前一步。
沈念不想給他發表意見的機會。
“魏哥。”她笑得很敷衍，“配角襯托主角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還是說……”
她上下打量對方：“您覺得自己會被我這樣一個小配角搶風頭？”
魏浩瀚對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這次在沈念這裏吃了憋，他說什麽都不會點頭承認。
“呵。”他皺起眉頭，“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這樣啊……”沈念點了下頭，故意道，“那就好。你那天氣沖沖走了，我還以為……”
她勾唇一哂：“是我誤會了。”
她這兩句話分明在拔魏浩瀚逆鱗，對方臉色一下就黑下去，氣得連剛才要說什麽都忘在腦後。
Kris看得着急：“反正沈念的戲份一定要删減！”
他大喊：“婁導，她幾個就拍過一個破網絡劇的，上了銀幕能穩住票房嗎？你不為了浩瀚考慮，也得為了整個劇組考慮啊！”
莫槐氣得推了他一把：“你歧視誰呢？能不能穩住是觀衆說了算，輪不到你在這裏叭叭！”
“真等送到觀衆面前，觀衆只會被吓走！”Kris寸步不讓。
眼看場面就要控制不住，一個女聲突然插入。
“哎喲，這麽熱鬧呢？”
婁澤轉過頭，驚喜喊了聲：“裴姐。”
裴春茗摘下臉上用來掩藏的帽子和墨鏡：“小婁，好久不見。”
“你怎麽來了？”婁澤問。
“來這裏見一個朋友，聽她說你也在這裏拍戲，順道過來看看。”裴春茗笑了笑，“沒想到真遇上了。”
她“啧啧”兩聲：“我來的……不是時候啊？”
“沒，不是……”婁澤撓撓頭，“劇情相關的事情，正在讨論，讨論呢……”
這時候，衆人回過神，紛紛向這位昔日影後打招呼問號。
在她面前，及時氣焰嚣張的Kris也收斂起來，恭恭敬敬喊着“裴姐”。
這時候，裴春茗注意到站在莫槐身後的沈念，表情愣怔一下。
莫槐連忙趁機把沈念推到她面前：“裴姐，介紹一下，這是我最近在帶的藝人……”
她話還沒說完，裴春茗脫口而出：“沈念？”
裴影後有些驚訝：“真是你？你，你也是個演員？”
沈念朝她點了一下頭。
“裴姐。”
愣怔的兩秒，裴春茗腦子裏閃過許許多多的念頭。
“你是這部劇的女主演？”
沈念沒答話，莫槐幫着應道：“哪能呢？”
她笑着：“剛出道，幸虧婁導願意提攜，演女四呢。”
說完，她低下頭嘀咕：“呵，現在差點連女四都保不住……”
裴春茗驚詫極了：“才女四？！”
她清楚記得，當初在方家婚宴上，她可是靠着沈念和沈醉才僥幸進入了內場。那時候她辦完事想尋找兩人當面道謝順便攀攀交情，可找遍了所有地方都看不到人。
最後宴會結束，裴春茗才迫不得已放棄。
雖然一直不知道兩人身份，但能被邀請進入那種地方，甚至三言兩語給她也開了通行證的，想也知道不會是普通人。
所以，聽完莫槐的話，裴春茗十分震驚。
婁澤在她身後：“裴姐……”
“抱歉。”裴春茗回過神，“我有些失态了。”
婁澤有些好奇：“你認識沈念啊？”
“啊，認，認識。”裴春茗也摸不準現在是個什麽情況，笑了笑又找補道，“是個很好的演員呢。”
婁澤眼睛一亮：“您是這樣想的啊？”
他之前的顧慮消失大半，加上這些天來對沈念演技的肯定，此時轉頭對着沈念粲然一笑：“我也覺得沈念很不錯！”
沈念扯了扯嘴角。
魏浩瀚和Kris縮到角落不敢講話，沈念暗暗朝裴春茗點了一下頭，感謝她幫自己解圍。
裴春茗也是無心，接收到她眼神還有些不好意思。
幾人又說了幾句，裴春茗竟主動邀請沈念和莫槐去參加他們今晚的飯局——
要知道，飾演男主的魏浩瀚此時就站在旁邊，卻被她直接無視。
“好啊好啊！”莫槐笑得跟朵花兒一樣，連連點頭答應下來，“不打擾的話，我和沈念過去沾沾光。”
裴春茗重新帶上墨鏡，非常謙虛道：“沾光不敢說，交個朋友。”
她朝婁澤告別：“不打擾你們拍戲，晚上見。”
“晚上見。”
婁澤送她到出口處。
一場改劇本風波消弭于無形，下午的戲份正常開拍。
Kris早已經跑得沒影，而魏浩瀚，在接下來對戲中都顯得客氣很多，至少再沒有借着即興發揮打壓沈念的情況出現。
晚上前往飯局的車子上，莫槐問沈念：“你認識裴春茗啊？”
她瞪着眼睛：“你有這麽好的資源，怎麽不提前跟我說！”
沈念搖搖頭：“不熟。”
“不熟人家這麽幫你？”莫槐疑惑。
沈念無奈：“真的不熟……她在片場說對應該是場面話，沒有特意幫我的意思。”
“人家一句場面話，夠我們忙活好久了。”莫槐摸着下巴。
她在圈裏面混久了，知道許多事情：“裴春茗是Omega，她，她不會看上你這個Alpha了吧？！”
沈念滿頭黑線：“……她不是結婚了嗎？”
“這誰說得準？”莫槐開始打量她，“啧啧，你還別說，你這張臉……”
沈念挑眉：“嗯？”
“真的有被影後倒追的資本！”莫槐下了評價。
她肅起臉：“我從來不會讓藝人去走那些‘捷徑’，但也不會攔着不讓去，你要是……”
“停停停！”沈念連忙掐斷她危險的想法。
她也做出認真的表情：“不用對我說這些，我不會做那些事！我和裴春茗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莫槐眯起眼看她，顯然沒有全信她的話。
但出于禮貌，她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教導起沈念用餐禮儀：“你記得，待會到場了之後別忙着入座，這裏面都是有講究的……”
她不知道，其實包廂裏的裴影後這時候也在琢磨。
“演員……看來那天在她身後那個女人才是她的金主。”裴春茗思索着，“那位不像缺錢的，怎麽找了個新導演的戲，還只撈到女四的角色？
“這是另有安排，還是兩人鬧別扭了？”
她想不出所以然，但還是決定先跟沈念搞好關系。
就算不談其他，那天沈念幫了她是事實。算上一開始差點摔倒被扶住……
裴春茗算了算，她欠沈念足足兩個人情。
那天吃完飯，夜裏和沈醉通話時，沈念提起裴春茗。
她沒有說Kris和魏浩瀚，她向來只和沈醉分享遇到的趣事和好事。
“裴春茗？”沈醉微蹙起眉。
她問：“她怎麽知道你在那？”
沈念愣了一下，笑着道：“她不知道，只是個巧合。”
“巧合？”沈醉說這兩個字的語氣有點玩味，帶着些許不滿。
“嗯，他和婁澤導演是舊相識，這次過來見面，恰好碰上了。”沈念簡單解釋。
她往身後的枕頭一靠：“裴影後不愧是前輩，雖然只是吃了一頓飯，但她每句指導都在點子上！”
沈醉幽幽看着她。
她的手指無意識攥緊，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現在和沈念分隔千裏——
根本掐不到沈念臉蛋！
“怎麽了？”見她不說話，沈念問道。
“沒有。”沈醉搖搖頭。
她問：“還有多久拍完？”
“我的戲份不多，順利的話這個月就能結束。”沈念回憶了一下劇組的安排，“到時候回學校，恰好能趕上期末考試。”
她笑了笑：“說不定還能自己去教室劃重點。”
沈醉似笑非笑：“你還記得學業呢？”
“一直記得。”沈念點頭，“我托楊敏幫我錄下了課程，不拍戲的時候就自己上網課。
“不會耽誤畢業的。”
“……”沈醉沉默片刻，“這麽累做什麽？”
她手指在膝頭輕點，慢悠悠道：“你可以畢業再去拍戲。”
沈念搖搖頭。
她躺在床上，望着沈醉嘆了口氣：“等不到畢業……”
沈醉問：“什麽意思？”
沈念微勾着唇角：“等不及要快點變強，然後……”
後面一句話她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呢喃道：“站在你身邊。”
沈醉沒聽到：“什麽？”
沈念搖搖頭，随意敷衍了過去。
她轉移話題：“我回去的時候，那時候你在A市嗎？”
“不一定。”沈醉垂眸，臉上沒什麽表情。
她看似随意撩了一下頭發，又問：“你一個人不敢住？”
“那倒不是。”沈念手指輕點唇瓣，“我怕來不及幫你補标記……”
沈醉一愣，随即一抹紅暈爬上她面頰。
她輕咳一聲，別開眼道：“有醫生在，不用你擔心這些。”
沈念悶悶應了聲“哦”。
突然，她小小聲又開口：“沈醉。”
“嗯？”
沈念開口：“我還是希望一回到家就能看見你。”
沈醉沒動彈，甚至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好一會兒，沈念等得眼皮都快睜不開，半睡半醒間，才聽到她低低應了一聲。
“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