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腹腔

第29章 腹腔

沈暮雲回到家裏後, 第一時間打開藥櫃,從裏面找出鎮定劑,一次吃了兩片,坐在床上深深呼吸, 試圖擺脫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沈甲和沈乙, 他們到底怎麽了?

是提前商量好的惡作劇麽, 還是如他們自己所言,只是過于驚訝合同內容?

無論哪種說法都是合理的,但沈暮雲依舊感到揮之不去的恐懼。

明明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卻似乎不小心窺探到了巨大秘密的一角,哪怕并不理解,也本能地不寒而栗。

沈暮雲抱緊手臂,蜷縮起來等待鎮定劑生效, 目光受到潛意識影響, 盯住了卧室牆璧上挂的油畫。

那幅畫他自己畫的,用了大量沒有邏輯的色彩,掩蓋畫面最深處銀色怪物。不知是不是精神受刺激的原因,他看着看着, 裏面的銀色怪物竟然開始蠕動, 從層層疊疊的顏料封印中掙脫而出,揮舞觸手, 露出極為恐怖的尖牙,旋轉起六只一模一樣的深綠色瞳孔……

沒有等來鎮定劑的藥效, 卻等來了幻覺。

那個瞳孔……那個瞳孔……

……為什麽會和沈乙的墨綠色瞳孔如出一轍?

沈暮雲張開嘴, 渾身發抖, 喉嚨裏發出恐懼的呻.吟聲,轉身想要從這裏逃離, 又發現房間門怎麽都拉不開,而怪物的觸手已經從畫裏爬出來,飛速卷上他的腳腕,化身成冰涼的腳铐,将他牢牢纏繞,似乎要把他永遠困在此地。

沈暮雲控制不住尖叫。

幻覺飛速失控。

他眼中的世界又一次扭曲,卧室消失了,他回到空蕩蕩的咖啡館。

沈甲和沈乙并排微笑着坐在桌邊,桌子這回變成了透明的,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桌下,他的朋友們下半身連在一起,化為銀色的巨大觸手,正興奮地把地面拍得啪啪響,随時準備發起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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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方的他們又同時開口,用同樣的聲音喊他的名字,向他表達愛意。而他們說出來的每一次“我愛你”都會化為血字,在空氣中留下痕跡,直到密密麻麻寫滿整個空間,把氧氣都擠得幹幹淨淨。

沈暮雲像是被捏住了肺部,在狂熱的告白中一點點窒息,眼前逐漸冒起黑色的星點,仿佛随時要徹底溺亡——

直到有人将他冰涼的身體抱住,用力拍打他的臉頰。

“前輩!前輩你還好嗎?前輩醒醒!”

……沈暮雲猛地睜開眼,似乎剛從水裏掙紮脫身,大口大口喘氣,臉上全是汗意。

他遲鈍地看着眼前的人,無法分清這人是不是真的。

沈丁眼眶發紅,急得死死攥着他的手,另一只手用袖子不停替他擦汗,問他怎麽了,需不需要叫醫生。

沈暮雲緩了很久。

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産生過幻覺了。他慢慢想。

剛才……好像在幻覺裏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沈甲和沈乙居然變成了同一個怪物,會是真的嗎?

……不,不能讓幻覺影響現實世界,這是讓人堕落的潘多拉魔盒。

沈暮雲摸了一下沈丁的臉,是熱的,于是忍不住牢牢抱緊他,甚至沒空思考為什麽他會出現在自己的卧室,努力汲取他的體溫,喃喃道:“你來了,還好,還好。我剛才看到了特別可怕的東西……”

沈丁:“看到什麽了?”

沈暮雲緊緊咬着嘴唇,心裏還萦繞着強烈的恐懼,低聲道:“我看到我的好朋友變成怪物了,特別可怕。沈丁,這絕不會是真的,對麽?”

沈丁難得地沉默了兩秒。

兩秒後,他回抱住沈暮雲,溫柔親吻他的臉頰,告訴他:“不會的,前輩,你只是吃了太多藥,才會産生錯覺。”

“這樣啊。”沈暮雲像一個被戳破的氣球,軟綿綿倒進沈丁懷中,“錯覺……”

沈丁抱着他,用力吸氣,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恐懼氣息,越發心疼地收緊手臂。

“不用害怕,前輩,你在家裏,沒有誰能傷害你。”

沈丁不停低聲安撫他,沈暮雲靠着這具年輕的身體,許久。

幻覺帶來的不适在逐漸散去,但心髒依舊跳個不停。

沈暮雲無數次默默警告自己,不要深陷于幻覺之中,可似乎有看不見的種子種在了內心陰暗處,讓他不受控制地冒出許多奇思妙想。

……停下。

不能再繼續想下去。

沈甲和沈乙是人類,他們有工作,有社交圈,有親人,有體溫,也會呼吸,會受傷,會流血……一定是人類。

也只能是人類。

沈暮雲死死抓着沈丁的手,指甲不知不覺陷入他肉裏,有溫熱的液體流到他皮膚上。

他這才回過神,迅速從沈丁懷中離開,看到了朋友滴血的掌心。

“啊,抱歉!”他驚醒,“對不起,我給你拿……”

後面的話沒能說完。

沈暮雲聞到了極為香甜的詭異味道。

他的瞳孔收縮,直勾勾盯着紅色液體滲出的地方,喉結不停滾動,腹中安分了好幾天的“東西”也開始狂跳不止。

他無意識地做了吞咽的動作。

沈丁忽然綻開了明媚的笑容,故意把受傷的手攤開在沈暮雲面前,像是在展示自己的勳章,輕快地說:“沒關系,前輩。不用上創口貼,你幫我舔舔就行了,我媽媽告訴我唾液可以消毒。”

說着,他直接将手貼上沈暮雲的嘴唇。

沈暮雲什麽都想不了,大腦一片空白,本能地張開嘴,吮吸那道小小的傷口。

很甜,非常甜,沁入靈魂的甜度。

他亂糟糟的思緒在剎那變得無比寧靜,心情也瞬間平複,從腹部深處升起無比純粹的快樂,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

傷口不大,很快,他舔完了,還依依不舍地輕輕咬了一下。

沈丁笑了一聲,收回手,遺憾道:“沒有了。”

沈暮雲安靜地看着他,有點暈乎乎的,像是醉了,和那晚喝下“宵夜”時類似,又因為食用較少的原因,沒有那樣強烈。

正好微醺,完美撫平了他剛才所受的創傷。

“你怎麽來了?”沈暮雲終于開口問起這個問題。

問完,沈丁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眼眶迅速泛紅,神色變得很低落。

“沈醫生一個小時前給我們打了電話,通知你的最終決定,”沈丁低低說,“我覺得必須要見你一面,所以冒昧來了你家,還好住家阿姨還記得我,放我進來了。”

沈暮雲仍然有點遲鈍:“啊,這樣。是的,我是做出了決定,謝謝你。謝謝你們。”

沈丁:“你果然喜歡沈乙那樣的更有男人味的人嗎?”

沈暮雲此時脾氣極好,耐心解釋道:“跟喜不喜歡沒關系,他很缺錢,我們之間是交易。”

“那如果不是交易呢?”沈丁緊跟着又問,“五個選擇裏,你會選擇誰?”

沈暮雲的目光變得很悠長,越過沈丁,怔怔地看着牆上的油畫。

好一會之後,他嘆了口氣,回答道:“我會選擇沈夜星吧,我真的很喜歡它。如果這次能治好絕症,我一定要把它領養回來,陪它度過幸福的後半生。”

沈丁:“…………”

沈夜星。

是沈暮雲給那條大黑狗單獨起的名字。

明顯比沈甲、沈乙、沈冰、沈丁高級得多的名字。

沈丁的臉色在瞬間灰白,甚至呈現出強烈的無助感。

片刻,他的瞳孔逐漸變得濕潤,很快有眼淚順着下睫毛一滴一滴往下掉。

沈暮雲愣住。

哪怕他還處于遲鈍狀态,也能意識到大事不妙。

沈丁……怎麽又哭了。

他伸出手,有些慌亂地去擦他的眼淚,可不管怎麽都擦不幹淨,淚水源源不斷地往外湧,好像開了閘的水龍頭。

“原來我比不上一條狗,”沈丁哭訴,“我們都比不上一條狗。”

沈暮雲被哭得手足無措,後知後覺自己說錯話,伸手把沈丁摟住:“我不是這個意思,抱歉,我剛才精神不太好,你就當我又犯病了。”

沈丁不管不顧,就是哭,仿佛遭遇了人生中最慘烈的滑鐵盧。

眼淚浸濕了他的衣襟,沈暮雲混亂地哄着,可惜他哄人的經驗幾乎沒有,懷裏人看起來根本不吃這套。

沈丁簡直像水做的,不知道哪裏來這麽多水,好像要用眼淚把沈暮雲全淹了。

沈暮雲已經顧不上回味血的味道,不停安撫,說得口幹舌燥,又一點作用都沒有。

這場哭訴持續了很久,久到沈暮雲覺得耳朵裏都開始嗡嗡作響。

終于,沈丁流幹了眼淚,從他濕漉漉的衣襟處擡起頭,眼睛通紅地瞪着他,然後将他撲倒在了床上。

“前輩,你需要跟我道歉,我真的很難過。”沈丁邊哽咽邊說。

沈暮雲大松一口氣,在短時間裏經歷了太多情緒起伏,累得癱在床上,從善如流道:“對不起。”

沈丁攥住了他全是眼淚的紐扣:“只有這樣?你先選了沈乙,又選了狗,聽醫生說還陪另外一個候選人過了夜,卻唯獨沒想起我。”

沈暮雲:“……你想要什麽?”

沈丁一直盯着他看,似乎陷入了激烈的思想鬥争中。

沈暮雲被他哭得心軟,把什麽沈甲、沈乙全抛在了腦後,又補充了一句:“什麽都可以。”

沈丁的視線逐漸灼熱。

沈暮雲補充:“比如推薦你的作品進展,或者幫你聯系拍賣會,唔,要麽,直接幫你開一家畫廊?這次治療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萬一失敗,我希望你們都能……”

沈丁捂住了他的嘴。

“這些我都不要,”沈丁說着,掀開了他的衣服,“前輩,你什麽都不懂。”

幻覺和鮮血已經麻痹過沈暮雲的神經。

所以他第一反應只是感到迷茫,看着沈丁俯下身去,将耳朵先貼在他的腹部,安靜地聽。

聽什麽呢?

——下一秒,他的腹腔給出了答案。

裏面有什麽東西極為清晰地動了一下,明顯在試圖靠近沈丁。

沈暮雲猛地倒吸一口氣,幾乎要從床上彈起來,伸出手想要摸,又被沈丁扣住了手腕。

沈丁把他濕透的衣服翻過來當繩子用,綁住了他的雙手,随後再次俯身,吻了一下腹部動彈的地方,再膽大包天地繼續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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