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章

30   第 30 章

◎你受不了可以走◎

一整天, 周煜林再沒看見過靳修臣。

也許是聽了他的話,知道沒希望了,死心了, 就走了吧。

本來那個人, 也不是真心悔過,來跟他求和的。

晚上時, 周煜林獨自坐在天臺上吹風。

已經是五六月份的天氣了,入了夜也不涼,反而風很輕柔, 吹的人渾身舒服。

今晚是圓月, 皎潔的月光, 水銀似的鋪了滿世界,星星到處散落着, 夜色不錯。

周煜林望着半空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一只手在他肩上輕拍了下。

周煜林轉頭,就看見靳修臣遞給他一瓶罐裝可樂。

靳修竹:“喝點。”

周煜林接過, 拉開蓋子仰頭灌了一氣,随口問:“淩數走了?”

靳修竹學着他,也用胳膊肘撐着趴在欄杆上:“沒。”

周煜林嗓音飄忽:“那你打算怎麽辦,跟他回去嗎。”

靳修臣指尖摳着易拉罐瓶子,眼神虛焦:“不。我不吃回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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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問:“你呢。”

周煜林只淡淡地說了四個字:“絕不回頭。”

他的語氣很平靜堅毅, 但在風裏, 不可避免地透着破碎和難過。

靳修竹偏頭看他:“有件事,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你。”

“上回我們在宴會上, 撞見靳修臣跟淩數兩個人親密, 你還記得吧。”

周煜林嗯了聲, 何止是記得。

哪怕都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如今那個場面,在他腦子裏仍然清晰無比,恍若昨日發生。

他甚至能清楚地記得,當時靳修臣的一只手,是撐在淩數腰後的牆上的。

靳修臣的另一手,跟淩數的手緊緊交纏在一起,是十指相扣的姿态。

兩人的靠得那麽近,胸膛都貼在一起,是愛侶才會有的距離。

周煜林閉了閉眼,把那個場景從腦袋裏攆出去。

但心髒仍然不可遏制地,被刺痛到驟然收縮了下,手裏的易拉罐,已經被捏出了凹陷。

靳修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假的。他倆什麽事都沒有。”

周煜林睫毛抖動兩下。

靳修竹蒼白地笑:“都是因為淩數,他想報複我,逼我主動離開他,所以跟靳修臣搭手演的一出戲。”

“本來他們是想讓我瞧見的,但沒料到那天你也去了,更沒想到會被你撞見了。”

周煜林垂下眼:“所以呢。”

靳修竹:“所以這件事,是你誤會靳修臣了。我也是剛從淩數那兒知道真相,看你這麽難過,怕你以後會後悔,想着還是跟你說一下。”

周煜林輕聲:“我看起來,很難過嗎。”

靳修臣揉了把他的軟發:“好了,在哥面前就別強撐了。難過又不丢人。”

周煜林一直緊繃的雙肩,放松了下來,他仰頭看着天空:“哥,其實我在離開後,就隐約猜到了。”

但因為思緒太混亂,當時他并沒有太過在意,反正橫豎他是鐵了心分手,不會再回去。

靳修竹眉眼擔憂:“那你……”

周煜林回頭朝他笑了下:“我了解他不是三心二意那種人。”

“現在想來,如果他真的移情別戀了,他也不會出軌,他根本不屑出軌。”

“他只會,幹脆利落地跟我分手,毫不念舊情地讓我滾蛋,給他的新歡騰位置。”

這就是靳修臣,一個本質絕情,又非常冷血的男人。

這就是書裏的靳修臣,那個心狠手辣的大反派。

靳修竹啞然,別說,他那個弟弟真就這樣兒。

在這一點上,他們還真像親生的兩兄弟。

靳修竹:“那你為什麽,還因為這個跟他分手?”

周煜林喝完最後一口可樂,把易拉罐扔出去:“你也認為我是因為這件事,才離開他的嗎。”

周煜林:“他當時,明知道我誤會了,卻晾了我一整晚,也不來解釋,他難道不清楚我會難過嗎?”

靳修竹怔了下,恍然明白什麽。

周煜林撐起一個很勉強的笑:“我被刺痛,在難過,我的愛人卻在旁觀,就好像看着溺水的人在河裏掙紮……”

“就算我是被水淹死的,但跟被他殺死的,有什麽區別。”

他忍受不了這種背刺。

更何況,把他推下水的劊子手,就是他的愛人靳修臣。

周煜林:“我之前就有分手的打算,只是在這件事後,失望達到了頂點,心死了,所以就走了。”

那麽久以來,周煜林都好像陷在流沙裏,他看着岸上的愛人,無數次乞求着朝他求助,但對方都無動于衷,不僅不幫忙,反而将他推得更深。

最終,流沙沒過膝蓋,沒過胸膛,沒過脖頸,一點點、一點點地将他吞噬,直到淹過頭頂。

他終于死了。

而這個漫長的過程中,靳修臣有無數次将他拉出來的機會,男人卻從始至終,冷眼旁觀。

他死了,兇手是流沙,也是靳修臣。

但要說痛,被流沙淹沒窒息而死的痛,遠不及愛人無動于衷的冷漠帶來的痛。

一邊清醒地知道該離開了,一邊又死都舍棄不掉,只能看着自己繼續犯賤。

就好像自己拿着一把刀,親手剮着自己的心髒。

心疼自己,但停不下來。

靳修竹安靜地聽着,眼眶像是有鑽石在拼命往外面鑽,硌得他眼睛生疼。

他懂的。

在他跟淩數的感情裏,他也是那個,被逐漸淹死、聲嘶力竭地求救,都得不到對方一個眼神的人。

所以他最懂得周煜林的感受。

靳修竹:“我總覺得,靳修臣還會再來,要不你躲一陣吧,等出國留學的事兒辦妥了,他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周煜林想了想:“過段時間吧。”

而且,靳修臣既然能找到這裏,那不管他跑到哪兒,靳修臣都能再找過來。

逃跑只是治标不治本,并不能解決問題。

更何況,憑什麽他要躲躲藏藏地生活,明明……明明他什麽都沒做錯。

他不想再那麽憋屈地低頭。

半空的圓月被烏雲吞了一半,風也微涼了些,兩人安靜地待着,享受着片刻的寂靜。

很久後,靳修竹突然說:“林林,我把我的財産都轉移到了你的名下,雖然不多,但哥希望你能拿着。”

周煜林猛然皺眉,他總覺得,最近的靳修竹很不對勁兒:“哥,你到底怎麽了。”

靳修竹朝他笑笑,這個笑,不再似他以前那般意氣風發又透着桀骜,反而是無力、蒼白,滿是風霜雨打後的疲倦。

靳修竹:“我可能……過陣子,會消失很久。”

“我也沒別的親人了,現在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以後林林你自己好好的,不要再跟靳修臣糾纏在一起,天高海闊,你出去看看世界,活得自由自在的。”

“不要,再被一個人困住。”

靳修竹說完,仰頭看天,吸了吸鼻子,把湧出來的情緒又倒了回去。

周煜林沉默片刻:“我會的。”

他知道,依靳修竹的性子,如果他不自己主動說,旁人問是問不出來的,他索性什麽也不問了。

第二天,周煜林就發現靳修竹說得沒錯。

靳修臣确實再來了。

早晨周煜林剛打開門,一團黑影就咚地一聲撲在了他的腳上。

靳修臣忙撐着地起身,扯扯坐得皺巴巴的衣擺,挂着兩個青黑的大眼圈疲憊地朝他笑:“林林,早啊。”

他襯衫上,肚子那一塊還有凝固的血跡。

衣服都沒換,應該是根本就沒離開過。

周煜林啞然半晌,才聽見自己問:“你在這兒多久了?”

靳修臣小心翼翼地杵在他面前,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晚上。”

周煜林視線掃過他的傷口,心裏煩躁:“……我昨天說得還不夠明白嗎,我們——”

靳修臣搶答:“我們結束了,徹底結束了,再也沒可能了,我都知道了林林。”

他眼巴巴地用手指勾住周煜林袖子:“但我不走,我不能沒有林林。”

昨天靳修臣真的很傷心。

傷心過後,他又開始生氣,覺得周煜林怎麽突然就不要他了,突然就放棄了他們十年的感情。

覺得,周煜林太寡情了,他們一起相依為命十年,這個人卻說放下就放下,說不要他就不要他。

心也忒狠心了。

但靳修臣一想到,他可能會永遠失去周煜林,心髒就好像在被硫酸腐蝕一樣,滋啦啦地帶着響的痛。

腦子裏不斷響起晉婉那些瘋話——“沒有人願意愛你,你不配,沒有人願意要你,你永遠都只能是孤單一個人。”

于是恐慌和憤怒在靳修臣的胸腔裏膨脹開,他猛然明白了。

他什麽都可以沒有,但唯獨不能失去周煜林。

否則他會發瘋,會死。

只有周煜林在他身邊,他才能獲得安心,才會覺得,這個世界上,他不是孤單一人,靈魂是有歸處的。

靳修臣上前一小步:“我反省了,知道錯了。林林為什麽不要我了,我總得清楚原因吧,于是我想了一晚上。”

周煜林頓住。

靳修臣神情認真:“是因為淩數的事兒嗎?”

“我跟他什麽都沒有,那天只是因為,他想演一場戲,把靳修竹趕走,我覺得能氣一下靳修竹挺有意思的,就答應他了。”

“我發誓,我倆清清白白,比小蔥拌豆腐都還清白。”

周煜林心裏原本燃起的那點期待,像是被吹滅的蠟燭,完全熄滅了。

他發現,原來他還是在意的,哪怕他完全沒有跟靳修臣複合的打算,但仍然在意靳修臣能知道錯了,然後後悔。

沒辦法,人的本性就是這樣,本質是希望自己受過的痛苦,得到承認和彌補。

現在看來,是他愚蠢了。

周煜林嘴角扯起一個諷刺的笑,這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不友善的表情了:“你思考了一晚,就只得出這個結論嗎?”

靳修臣無措地看着他:“不是嗎?”

周煜林:“你真的認為,我們完蛋了,是因為淩數?”

他輕吸一口氣:“那我無話可說。”

周煜林轉身離開,他得去喂伴伴了。

最近伴伴的身體越是不好了,醫生說,大概就這一個月的活頭,讓他好好照顧。

靳修臣在原地愣了會兒,又很快跟上來,追在周煜林身後:“林林,我道歉好不好,不管怎樣,都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

周煜林拿出狗糧,給伴伴配食,一個眼神都沒再給他。

靳修臣一把抓住他胳膊:“……林林,你說句話。你想我怎麽認錯都行,跪下求你都行。只要你原諒我。”

他的态度很誠懇,比昨天誠懇多了,一副錯了就立正挨打的範兒。

周煜林卻只是不輕不重地說:“如果你連自己錯在哪兒,我們為什麽完了,都不知道的話,那你連道歉的資格都沒有。”

這樣的道歉,跟敷衍有什麽兩樣?

不過是為了達成‘被原諒’的目的,以及迫于‘害怕失去’的恐慌,而暫時的委曲求全,放低姿态。

他都懶得聽。

周煜林果斷甩開男人的手:“請離開,不要再騷擾我。”

看着他的背影,靳修臣緩緩握緊了拳頭。

他覺得周煜林心裏肯定還是有他的,他不相信周煜林就這麽不要他了。

只要他再努努力。

首要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得想明白,自己到底錯在哪兒,做了什麽讓林林傷心了。

只要他誠懇地道歉彌補,林林肯定會回來的。

中午吃過飯後,該到了帶伴伴去醫院檢查的時候了,周煜林收拾了下,抱着伴伴出門了。

靳修竹閑着也是無聊,就跟他一起。

附近不遠就有一家寵物店,兩人是走着去的。

走着走着,周煜林突然感覺,身後有一抹若隐若無的視線,一直在跟随着他。

一回頭就瞧見,靳修臣正在距離他們十幾米遠處,看他們停下腳步,也立原地不動了。

他身旁還站着個人,應該是淩數。

周煜林跟靳修竹說:“他們跟來了。”

靳修竹反應很淡:“嗯。別管他們。”

周煜林也只能當做沒看見。

這邊,靳修臣正死盯着靳修竹,那眼神冷冰冰的,恨不得把人活剮了。

看着靳修竹跟周煜林有說有笑,氣氛那麽溫柔和諧,靳修臣随手扯了把路邊長到半腰的草發洩。

他面無表情:“林林笑得真好看,眼睛彎彎的,嘴角也彎彎的,他是仙子下凡吧,他好久沒對我笑過了。”

淩數:“……”

神經。

不遠處的兩人似乎聊到了伴伴身上,靳修竹伸手去摸伴伴,很自然就靠周煜林近了些。

靳修臣頓時咔嚓一聲,掰響了手指骨節,眼神要吃人一樣:

“林林最愛幹淨了,他身上香香的,頭發香香的,臉也香香的,到處都香香的……那個狗東西,怎麽配靠林林那麽近!”

淩數人麻了。

他有罪,請讓他在追妻的路上,正當地接受折磨,而不是被迫跟這個癫公在一起,遭受精神上的荼毒。

這時,靳修竹的手突然搭上了周煜林的胳膊。

靳修臣忍無可忍,一腳踢在淩數小腿上:“去,去把你老婆領走。”

淩數疼得天靈蓋都木了,但良好的教養讓他忍了下來:“你怎麽不去把你的人帶走。”

癫公。

靳修竹要願意跟他走,他還用得着在這邊,做賊一樣,慘兮兮地跟着嗎。

好不容易到了寵物診所,周煜林跟靳修竹進去了,在大廳等伴伴的檢查結果。

外面看不着裏面的情形,靳修臣急得團團轉,最後索性一頭跟了進去。

淩數也只能硬着頭皮緊随其後。

看不見靳修竹,他心慌。

這個寵物診所不大,等待的大廳就那麽十幾把椅子,還靠得很密。

靳修臣毫不避諱,直接在周煜林身後一屁股坐下,怨氣滿滿地盯着靳修竹。

林林說他沒認識到自己的錯之前,連道歉都沒資格,所以他在反省了。

在好好地反省了。

但在周煜林原諒他之前,他得把人看牢了,絕對不允許靳修竹趁虛而入。

前排,周煜林中午沒吃多少,現在有點餓了,就順口問了靳修竹一嘴,問他有沒有吃的。

靳修臣忙低頭去掏自己的包,他記得周煜林餓急了會胃疼,所以随身帶着糖的。

等他掏出來,巴巴地把糖遞過去,周煜林卻看都沒看,反而是越過他,接了靳修竹的餅幹。

靳修臣恨恨地瞪着靳修竹,把糖剝了,一把塞進自己嘴裏。

周煜林同靳修竹,兩人吃着同一盒餅幹,随意聊着點日常。

靳修臣眼珠子一錯不錯地盯着他們。

看着周煜林對男人展露出溫和的笑,聽着周煜林輕聲細語的嗓音,他心裏越來越堵得慌。

每秒鐘,都像是被架着在火上翻烤。

這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但經過上次的教訓,他學會了忍耐和克制。

靳修臣知道,如果他對靳修竹發飙,只會把周煜林越推越遠,讓周煜林更加厭惡他,堅定地不要他。

所以靳修臣在強忍着,不讓自己發瘋。

就這樣過了十幾分鐘。

突然,靳修竹聽見啪嗒的聲響,像是水滴落下。

他低頭,就看見自己的衣服上,豔紅紅的血跡極其刺目。

靳修竹愣了下,擡手去擦自己的鼻子,擦到了一手的血。

他眼前頓時一黑,直挺挺地朝前栽倒在了地上。

周煜林被吓得驚慌,忙去扶他:“哥!”

淩數和靳修臣也發現了,都飛快地圍了過來。

淩數眉頭緊皺着,伸手就要去抱靳修竹:“我來。”

他關切緊張的樣子,不像是假的。

周煜林猶豫了下,正要松手,胳膊卻被一把抓住。

靳修竹恹恹地掀開眼皮,有氣無力:“林林……讓他走……我不想看見他。”

淩數渾身一僵,眼裏閃過一抹隐晦的痛色,他伸在半空的手,最終無力地縮了回來。

然後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退到了靳修竹看不見的視線死角。

周煜林抱着靳修竹,将他扶起靠在座位上。

靳修臣就在旁邊看戲,心裏不爽到極點。

終于,在看見周煜林的手,摟住靳修竹的腰時,他忍不了了。

靳修臣咬牙切齒:“裝呗,誰能裝得過你。”

又去扯周煜林的衣角:“林林你別管他,他根本就沒事兒,別碰他,我不準你碰他,不準他靠你那麽近。”

“你管管我好嘛,我的肚子好疼,我是真的受傷了。”

周煜林本來心情就一團亂麻,頭都要炸了:“別鬧了!你能不能安分點!”

靳修臣勾着他衣角的手,緩緩松開,滿臉受傷:“你兇我?你為了他兇我?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周煜林一邊用紙巾,幫靳修竹止血,一邊冷眼刀過去。

靳修臣委屈地低下頭,小小聲:“好嘛…這樣對我,也挺好的……”

好半晌,靳修竹的鼻血終于止住了,人也緩過來了,虛弱地靠在椅子上休息。

周煜林起身去廁所洗手。

見狀,靳修臣忙拔腿就跟了上去。

廁所,周煜林挑了個最裏面的隔間,剛拉開門,一個身影快他一步閃了進去。

男人有力的雙臂直接橫摟住他的腰,大力地把他往裏一拉。

咔嚓。

隔間的門被鎖上了。

狹小的隔間內,兩人被迫緊貼着彼此,再多點的空間也沒有。

周煜林還以為碰上變态了,皺着眉擡手就要反擊,身後的人突然委屈巴巴地喊他:“林林……”

周煜林一頓:“松開。”

靳修臣不僅不松,反而更緊地摟住他,抱着他撒嬌一樣晃了晃:“不。”

他低頭把臉埋在周煜林的脖頸,貪戀地深嗅起來,嘴裏喃喃:“林林……林林……”

周煜林禁欲很久了,此刻被這樣緊密地抱着,脖子上的癢意水波般,在他全身蕩漾開。

他整個人都酥了,臉燥熱得發紅。

周煜林盡量平複着呼吸,不讓自己的狼狽被發現:“聽不懂話我揍人了。”

靳修臣猛地擡頭,倔強地同他對視:“那你打死我好了。”

周煜林:“……”

頭疼。

周煜林知道他吃軟不吃硬,只能放柔了态度:“別這樣。”

靳修臣:“要這樣!”

靳修臣可可憐憐地看着他:“你只關心他,你都不關心我。我的傷口好疼。”

周煜林想強忍着不搭理他,目光忽然瞥了眼靳修臣的額頭。

那裏有一道猙獰的疤痕,是當年靳修臣為了給他掙學費,在工地上落下的。

後來周煜林試圖勸過靳修臣,讓他去做疤痕修複手術,把這條疤去掉,因為他每次看到這個疤,都會難過,心疼。

靳修臣卻堅決不肯,他總是笑眯眯地說,這條疤是他守護周煜林的勳章,他要留一輩子,以後如果他犯了錯,周煜林看到這條疤,就會心軟原諒他。

周煜林別開臉,不想再看,不想回憶。

靳修臣卻捕捉到了他這一瞬細微的反應,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了自己額頭的疤痕:“摸摸。”

周煜林試圖抽會手,但胳膊動了兩下,沒抽出來。

靳修臣小狗一樣,巴巴地看着他:“林林,我傷口好疼,很疼很疼。”

又說:“還有肚子上也有傷,昨天林林真的好絕情,我都說了我受傷了,好疼,都那樣流血了,林林也沒回頭,看都沒看我一眼。”

周煜林只是沉默。

靳修臣以為他這樣,是被自己打動了,于是趁機得寸進尺:“林林,你不要跟靳修竹走得那麽近好不好??你是不是想這樣來懲罰我……”

“我接受懲罰,我都接受。但能不能換一種方式,我真的受不了看見你跟他在一塊兒。”

周煜林眉心微動:“我沒有。”

他跟靳修竹,真就是正常社交,不明白為什麽靳修臣每次都發瘋,一定不允許他跟靳修竹來往。

靳修臣把臉貼上周煜林的臉,輕輕蹭着:“林林,我真的要瘋了……你離他遠點好不好,好不好嘛。”

周煜林偏頭避開他的動作:“我們一點過界的行為都沒有,只是朋友。”

靳修臣不依了,語氣硬了點:“你想交朋友,可以跟別人啊,淩數都行,就是靳修竹他不行!”

周煜林被踩中雷區,冷眼看他:“你沒有權利幹涉我的社交。”

“更何況我跟他認識的時間,比跟你還要早,還要長,你是後來者,就算我們沒分手,你也沒資格讓我跟他斷交。”

靳修臣像是被踩中尾巴的貓,瞬間炸毛:“不是!我都說了,是我先看到你的!是我先認識你的!他才是後來者!”

說着說着,靳修臣突然發瘋,一口咬在周煜林脖頸上:“你欺負人!”

周煜林悶哼一聲,把人推走:“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這個人,永遠都要讓他猜。

他累了。

現在不想猜了。

靳修臣難過地趴在他身上呢喃,卑微乞求:“求求你了,別這麽對我……我心都要碎了……你真的不心疼嗎。”

周煜林心髒又軟又酸,像一朵酸檸檬口味的棉花糖。

他想起了以前。

以前每次靳修臣傷害他時,都毫無顧忌,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會難過受傷。

等想和好時,又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地回來,也是像這樣,會抱着他,會服軟低頭,會說些讓他心軟的話哄他。

但下次吵架,靳修臣仍然會握着傷害他的利劍,絲毫不猶豫地,狠狠刺進他的心髒。

反複無常,随心所欲。

分明結婚前,靳修臣不是這樣的。

這就是,愛與不愛的區別。

周煜林的心又像涼掉的白開水一樣,溫度冷卻:“你受不了可以走,沒有人逼你留下來,沒有人攔着你。”

他說完,就強硬地把男人的手掰開,将他從自己懷裏扯了出去。

即便是掰得靳修臣的手指,都發疼地變紅,周煜林也鐵了心地沒放輕力道。

靳修臣看着他決絕的背影,心髒好像被撕裂成了碎片。

以前的周煜林,從來舍不得讓他低頭,讓他卑微,讓他這麽不安和難受。

所以每次不管吵架吵得再兇狠,只要他稍微哄一哄,周煜林就會心軟又無奈地跟他和好。

但現在,他都那麽懇求了,那麽卑微了,周煜林也分毫沒有動搖。

林林變了……不疼他了。

兩人上完廁所回去後,靳修竹和淩數,都發現了他們的異常。

靳修臣不鬧了,沉默地坐在那裏,只是偶爾會擡眼看看周煜林,像是一條被抛棄的狗狗,眼巴巴地望着曾經的主人。

而周煜林臉上也凝着烏雲,不像剛出門那會兒那樣輕松。

靳修竹還注意到,他的脖頸上,多了一口牙印,那麽明晃晃地向所有人昭示着剛才的暧昧瞬間。

就好像,一條狗在自己的地盤上,撒尿做下的标記。

等伴伴做完檢查,四個人一起回去時,天色已經黑了。

一路上,靳修臣安分了很多,連帶氣氛都很沉悶。

回了房間,關上門,靳修竹這才開口問周煜林:“發生什麽了嗎?我看你心情不太好。”

周煜林抱着伴伴,溫柔地給它梳理身上的毛:“沒有。”

靳修竹張了張嘴,最終把到嘴邊轉了圈兒的話都咽了下去。

他了解會周煜林,周煜林心裏一貫很能藏事兒,他是個不喜歡把自己的情緒和苦難外露的人,追問反而會加重周煜林的心理負擔。

靳修竹輕輕拍他的肩膀:“我在,有事兒別忘了還有哥。”

周煜林凝視着半空,視線失焦,像是在發呆:“哥,我有個事想求你幫忙。”

靳修竹:“嗯。哥幫你。”

周煜林愣了下:“我還沒說,你就答應嗎。”

靳修竹笑笑:“你的事兒,哥都無條件幫你。”

周煜林被戳中了心底的柔軟,很久沒有人,願意這樣讓他依靠了。

靳修竹揉揉他的頭:“說吧,什麽事。”

周煜林突然有點難以啓齒:“哥能不能,跟我裝一下情侶。就裝一下就好。”

靳修竹卡殼了一瞬:“能是能。但你确定嗎?”

周煜林睫毛顫動:“……嗯。”

只要能趕走靳修臣。

今天這一天的相處,已經讓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亂了。

十年的感情,在他心裏根深蒂固,不是那麽容易剝離的。

他還是會克制不住地對靳修臣心軟,不受控制地被靳修臣牽着鼻子走。

就好像有一個漩渦,在把他往裏面吸,更糟糕的是,他潛意識裏,甚至有點主動地願意被吸進去。

這讓周煜林很害怕。

他好不容易從那個深淵裏跳出來,絕不想再回去。

死都不要。

這種恐慌,讓他覺得,必須立馬讓靳修臣離開,不管什麽法子,一定要他走。

幾乎是第一時間,周煜林就想到了這個辦法。

只有讓靳修臣自己主動走……

靳修竹卻看出他臉上的掙紮,安撫地拍拍他的背:“林林,不要懷疑自己,如果想這麽做,就做吧。”

周煜林仰頭看着他,像個想要得到肯定,為自己增加勇氣的小孩:“我這樣,會很卑劣嗎?”

靳修竹溫柔地笑了:“不會。林林,你對自己的道德标準太高了,這樣會活得很累。”

“別人給了你一拳頭,一般是要還他一拳頭的,這才公平,但對你,我希望你能還他兩拳頭。”

周煜林不理解:“為什麽。”

靳修竹:“林林是個很心軟的人,會因為不忍心,給拳頭的力道打折,所以我這邊建議你還兩個拳頭。質量上讓步,那就數量上扯平。”

周煜林低下頭:“我沒那麽好。”

靳修竹摸着他的頭:“有。林林天下第一好。”

于是周煜林就笑了。

‘林林天下第一好’這句話,他從小聽到大,每次他因為什麽事難過,靳修竹都會這樣來鼓勵他。

還要說什麽,一擡眼,就瞧見開着的門口,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逐漸靠近。

周煜林心跳漏了一拍,随後果斷伸手,把靳修竹抱進了懷裏。

靳修竹只是迷茫了兩秒,很快反應過來,配合地同他擁抱在一起。

腳步聲近了

餘光能瞥見,靠近門口的地板上,有人影投射下來。

周煜林耳邊是嗡嗡的雜亂聲,以及失控到發瘋的心跳聲,他不敢擡頭看,只把臉埋在靳修竹的脖頸處。

這個姿勢,從門外看過來更加暧昧,就好像兩個人抱在一起,忘情地交頸纏綿。

周煜林喉結艱澀地滾動,從來沒覺得,這幾秒鐘如此漫長,長到折磨人。

他的指尖都在微微發顫。

艱難地熬了好久,屋裏卻始終沒有動靜,安靜到詭異的可怕。

周煜林閉了閉眼,輕吸一口氣。

正要擡頭看,一只手突然扯住靳修竹的肩膀,大力地把他從周煜林懷裏拖了出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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