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章
36 第 36 章
◎你教教我好不好◎
屋裏正在興頭上的兩人, 都回過神來了,齊齊看向門這邊。
周煜林尴尬得像只熟透的蝦,連同脖頸子都紅得發燙, 下意識轉身就走。
……這種事兒怎麽讓他遇到了。
他拉開自己房間的門, 一頭鑽了進去。
但很快,房門再次被打開, 不用猜就知道,是靳修竹回來了。
房間是标準間,兩鋪床, 周煜林趕忙爬上自己的床, 把被子往頭上一拉, 連頭頂都給蓋得嚴嚴實實。
他什麽都沒看見,他什麽都不知道。
耳邊響起一陣衣料摩挲的稀碎聲, 床邊往下凹陷了幾分,随後傳來男人的輕聲細語:“林林?林林?”
周煜林只當沒聽見,裝死。
誰知一只手突然掀開一點被角, 伸了進來,精準地摸到他的腰,然後撓了兩下。
周煜林随着男人的動作,身子微微顫動。
靳修竹見有效果,又撓了兩下:“你小時候就怕這招。”
周煜林開始忍不住地悶笑, 一邊死死用手捂住被子, 一邊試圖把那只作亂的手甩出去。
靳修竹另一只手寵溺地拍着他的頭:“好了林林別躲了,快出來。接下來我們兩人要一起在這間屋子裏住半個月,難道你打算每回看見我, 就這樣把自己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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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煜林不得已, 只能把被子稍稍下拉, 露出一雙漆黑圓溜的眼睛。
就那樣看着靳修竹,還眨巴了兩下。
他的頭發被被子捂得有點淩亂了,翹得四面八方的。
靳修竹伸手幫他理了理:“哥知道你看見了,都是成年人,別害臊。你就當看了個片兒。”
周煜林臉更紅了:“你跟他、你們……好吧。”
靳修竹忍不住笑:“好什麽好,想問什麽就問,這次正面回答你。”
之前不跟周煜林說,是因為靳修竹本來就是個獨立要強的性子,不管什麽事,他都不愛告訴親近的人,總自己一個人扛着。
這一點上,他跟周煜林倒是挺像的。
但現在他再不說,誤會就大了,他在周煜林心裏偉岸的形象,就要塌了。
周煜林看着他,欲言又止,不知道從哪兒問起。
靳修竹:“你是不是覺得,我挺賤的,沒有自尊,竟然吃回頭草。”
周煜林眼神閃了下,緩緩坐起來:“沒有。”
賤不至于,剛才那一幕,怎麽看都是淩數更賤。
就是他心裏有點不舒服,這點不舒服,是出于對靳修竹的擔憂。
靳修竹臉上的笑意逐漸淡去。
他望着窗戶外漆黑深沉的夜,人也沉寂了下來。
靳修竹:“林林你知道嗎,他說他愛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微微歪着頭,嗓音缥缈虛無,帶着點疑惑和不分明的笑意,像是自己都不信。
周煜林眉心跳動:“所以你……被打動了?”
屋裏安靜了幾秒
靳修竹嗤笑出聲,輕吸一口氣:“不。他說愛我,我不僅不開心,相反,我好恨吶林林,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好恨。”
他語調很平靜,卻有種無力的悲戚感。
周煜林的心情也随之低落下來,伸手安撫般拍拍他的背。
靳修竹微垂着眼:“很矛盾是吧。這些年,我也是一邊愛着他,一邊恨着他,這麽矛盾着過來的,我也搞不懂自己。”
周煜林:“既然恨,為什麽不讓他走。”
就算淩數要像靳修臣一樣賴着不走,但至少,他比靳修臣聽話。
如果靳修竹鐵了心說,死都不想看見他,淩數真的會在靳修竹的眼前消失。
靳修竹一只手撐着額頭,把臉埋在掌心,嗓音也變得沙啞:“因為,他說他愛我,我突然就想看看,過去那麽多年,都讓我求而不得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樣的。”
“我想知道,我那樣渴求的東西,到底好不好,想嘗一下,他的愛,是甜的還是苦的,或者是辣的……”
“我就是想嘗一下……”
周煜林心頭微微震撼,忍不住輕嘆。
原來如此。
就好像小時候我們總也得不到的玩具,等長大了,有能力購買了,哪怕已經不喜歡玩具了,也仍然會想買回來放着。
這是一種彌補心态,想要補償當年的自己。
同時,人本來就會對曾經渴望卻沒得到過的事物,産生強烈的好奇心。
周煜林:“那嘗過之後呢,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靳修竹很緩慢地搖了搖頭,語氣是鐵一樣的剛硬:“林林,等我做完手術,你帶我走吧。不論淩數怎麽說服你,甚至是乞求你,都一定要帶我走。”
周煜林輕柔道:“好。那你現在,打算就跟他這樣相處着?”
靳修竹嘴角扯起一個笑,帶着一點意氣風發的傲慢:“免費的鴨,為什麽不用。”
“我也想知道,他所謂的愛我,真的假的,是不是在騙我,又有多愛,能為我做到什麽地步。”
這話讓周煜林猛然想起剛才看到的場面,淩數跪在地上給靳修竹那個……
淩數的性子,狼一樣高傲,最重面子,如今他竟然肯為靳修竹做到那種程度,也不容易。
起碼說明,他是真的下了決心來追回靳修竹。
周煜林心情複雜,卻也不好對靳修竹的選擇指手畫腳,就說:“哥你開心就好。我希望你開心。”
靳修竹朝他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哥也希望你開心。”
——
淩數沖了個澡,正要上床睡覺,電話鈴聲突然響了。
他撇了眼,是靳修臣打來的。
不太想接。
用腳趾都能猜到,那位大少爺肯定是沒訂到房間。
這裏正好是旅游旺季,周圍的每個賓館都是爆滿,有錢也買不到住處。
淩數是提前了好幾天,靳修竹讓他訂的房,那時都只剩兩間了。
而靳修臣昨天才知道,他們要來這邊度假,今天巴巴地拖着箱子跟了上來,連機票都是臨時買的,訂不到房很正常。
電話鈴吵嚷個沒完,淩數最終還是接了。
靳修臣嗓音都是哆嗦的:“下來接我,我沒房間住,這地兒也太冷了。”
他都要被凍成人幹兒了。
淩數漫不經心地聽着,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腦子裏想的卻是靳修竹今天動情的模樣,嘴角竟然扯開一抹笑。
靳修臣:“……聽到沒有!我要死這兒了!”
淩數這才說:“我可以讓你上來跟我住一間,但你要答應我,這半個月,你都不能在周煜林面前出現。”
靳修臣當即否決:“不行,那我跟來幹嘛?”
淩數波瀾不驚:“那免談。”
就依着靳修臣瘋癫的性格,這人絕對會把事情搞砸,搞到場面一團淩亂,讓人無法收拾的地步。
淩數不想讓他毀了靳修竹手術前,好好的度假旅行。
話音剛落,他都沒挂電話,靳修臣卻啪地把電話挂了。
淩數挑眉,氣性還挺大。
行吧,反正挨凍的人也不是他。
淩數切到微信,給靳修竹發了幾條消息,對方沒回,但他也不氣餒,自己刷了會兒搞笑視頻,看到好玩兒的,都會随手分享個靳修竹。
過了十幾分鐘,他正要睡覺,敲門聲突然響了。
淩數有種不好的預感。
開門
看見靳修臣一臉煞氣地站在門口時,淩數有些意外:“你怎麽找過來的?”
靳修臣怨念都快實體化了,直接用肩膀撞開他,拖着箱子趾高氣昂地就往裏走:“這裏是國外,華國人就這麽幾個,還顯眼,不是随便問問就能知道?”
他把箱子放下,着手整理裏面的東西:“你怎麽不跟靳修竹一起住?”
淩數雙手抱臂靠在牆邊,慵懶地看他:“只有兩個房間,他不願意跟我一屋。”
靳修臣動作頓了下,臉色緩緩變了:“所以那個狗東西,現在跟林林睡在一屋?”
淩數打着哈欠:“昂。還有,不許那麽說他,別怪我不客氣。”
下一秒,一個人影嗖地擦着他過去了,好在他反應快,一把撈住了靳修臣的胳膊:“你幹什麽。”
靳修臣面無表情,但眼裏的戾氣快炸了:“你他媽還有心思睡覺?!他倆一屋!他倆住在一屋!睡一起!”
孤男寡男!
淩數不怎麽在意地挑眉:“昂。我知道。”
靳修臣要吃人一樣:“你是不是有病?你明知道他倆以前都喜歡過對方,還把他們放一屋?!”
這他媽跟把一匹狼,同一筐肉放在一起有什麽區別。
淩數被吵得頭大:“都過去的事兒了,你為什麽老抓着不放。”
“靳修竹說了,他以前對周煜林是有過好感,但那都是小時候了,後來他一直只把周煜林當弟弟,周煜林對他,應該也只是對長輩的敬慕。”
淩數無奈搖頭:“你這個人,對自己的愛人,一點信任感都沒有。”
靳修臣甩開他的手,冷冷地:“我不相信信任感這種東西,只相信實實在在攥在自己手裏的。”
他剛走出兩步,又被拉住,整個人頓時暴起:“別他媽妨礙我!”
淩數始終那樣如水般淡然平和:“你去幹什麽?大鬧一場?還是又跳樓?”
“你覺得周煜林能容忍你幾次?你是想他徹底恨上你,跟你死都不相往來嗎。”
靳修臣怔住了,眼底橫生的戾氣,在淩數的這番話裏,一點點被淡開,又逐漸暈染上一抹悲傷和難過。
半晌,他深吸一口氣,暴躁地揉了揉頭發,往回走幾步,一屁股坐在床上:
“我就是一想到,林林跟別的男人睡在一起,就控制不住自己……”
淩數補充說:“我訂的都是标準間,兩張床,他們不會睡在一起的。”
靳修臣把手指掰得咔嚓作響,整個人進入一種心煩意亂的躁動狀态:“那還不是一樣。”
同房,約等于同床。
而且林林睡覺的樣子,可乖了,怎麽能讓別人看見!
越想越焦慮,靳修臣騰地站起身,低着頭不斷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怎麽辦怎麽辦,有什麽辦法能把他們拆開……”
他像一只在熱鍋上,沒有方向團團亂轉的螞蟻。
淩數索性直接回床上躺下了。
靳修臣怒其不争,一把将他拉起來:“你老婆在隔壁跟我老婆睡在一起!你還睡得着!你怎麽睡得着的?!”
淩數心累,用死魚眼看他:“那你去吧,我不攔你了。”
靳修臣張了張嘴,緩緩松開了他,挫敗地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腦袋:“不行,林林會讨厭我。他本來就不搭理我了……”
淩數嘆了口氣:“你就不能相信他嗎,不能給他自由嗎,非要把人逼得這麽緊,我看着都喘不過來氣。”
“你如果不悔改,他永遠都不會再回頭看你。”
靳修臣一僵,像是被戳中死穴的刺猬,臉上露出受傷又疼痛的表情,他看向淩數:
“我悔改了啊,但他還是這樣對我,我認罪書都寫了一個本子了,每天都塞給他看了,一點效果都沒有。”
淩數:“……你在感動你自己?你只是一廂情願地,把你自認為很有誠意的東西,強塞給了對方。但你從來沒問過,這是不是他想要的。”
“你喜歡吃梨,我塞給你一車香蕉,逼着你吃完,還到處宣揚我為你付出了多少,你會感激我嗎?”
“我破壞了你最珍貴的東西,傷害了你,然後我拿着我珍貴的東西,去跟你道歉,但這個東西在你眼裏一毛不值,你能原諒我嗎?”
靳修臣僵硬的表情緩緩破裂,恍若晴天霹靂。
他愣在那兒,不斷地把淩數說的東西,掰開,嚼碎,反複品味,好久才消化完這番話。
随後靳修臣暗淡的眸色一點點亮了。
他坐到床邊,抓住淩數的肩膀,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你教教我!教教我好不好!”
“我要怎麽做才能挽回他,你說,我都聽你的!”
淩數心想,這條瘋狗怎麽突然就乖了。
他決定擺會兒譜,故意把臉側到一邊去:“我怎麽教得了你。不敢。”
以前在生意場上,他沒少被靳修臣壓着打,吃過多少虧,但都敢怒不敢言,眼下這境況,不得不說,此刻淩數心裏有點爽。
落他手上了吧。
靳修臣緊抓着他:“不,你說的真的很有道理!你比我行!”
“靳修竹來這裏旅游,都願意帶上你,林林卻說都不願意跟我說……”
這已經從側面反應了,淩數在追妻這方面,頗有建樹,比他厲害。
大丈夫一向能屈能伸,他先忍辱負重一段時間。
淩數斜眼看他,見靳修臣态度端正,這才慢悠悠地:“好吧。但你必須聽我的。”
靳修臣點頭如搗蒜。
兩個追妻火葬場裏的菜雞,瞎子牽瘸子,在這一刻卻詭異地達成了同盟。
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靳修臣:“那我現在該做什麽?”
淩數躺下,把被子一蓋:“睡覺。”
靳修臣:“……”
想掀桌。
媽的怎麽睡得着的!
這一晚,靳修臣徹底失眠。
第二天他頂着兩個很大的青黑眼圈起床時,淩數已經在收拾東西了。
靳修臣:“你去哪兒。”
淩數拿了幾個暖寶寶貼放進背包,靳修竹怕冷,他得備着:“吃早飯,然後看他們要去哪裏玩兒,我準備下,我就是個跑腿做苦力的。”
靳修臣委屈,他也想去。
淩數勘破他的想法,警告:“你去哪兒我管不着,但你不能出現在周煜林面前,記住了嗎。”
靳修臣焉噠噠的,無精打采:“嗯吶。”
但他必須跟着,親眼看着周煜林。
不然他一想到周煜林跟靳修竹在一起,就心慌和憤怒,克制不住自己。
為了避免被周煜林撞上,淩數先把靳修臣攆了出去。
靳修臣也沒走,只是躲在走廊的角落裏,暗中看着他們。
早上八點半,周煜林和靳修竹出門了,兩人有說有笑的,心情不錯。
淩數一早等在房門口,看他們出來,又看見靳修竹脖子上空蕩蕩的,就幾步過去,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很細致地給他圍上。
靳修竹很在意形象,他都記得,修長的手指貼心地把圍巾打理工整。
靳修竹就那樣老實站着,一邊打着哈欠,一邊任他擺弄。
倒是周煜林,看着兩人這樣,又想起昨天的事兒……
耳朵不自覺紅了,有些臊地把臉別了過去。
随後三人一起去了餐廳,靳修臣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偷偷跟着。
看到靳修竹的手,搭在周煜林的胳膊上,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但又礙于自己不能出面,于是拿出手機給淩數發消息,手指在屏幕上都快敲出殘影了。
靳修臣:你老婆的爪子,拿開!趕緊拿開!
淩數看了眼手機,又望向四周,然後就跟一雙滿含怨念的眸子對上了。
淩數朝他做了個擺手的動作,示意他千萬別出來,這才佯裝不經意地,走到了靳修竹和周煜林中間,把兩人分開。
到了餐廳,靳修竹挨着周煜林坐下,兩人聊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兒。
聊着聊着,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靳修竹慣性地擡手,揉了把周煜林的頭。
于是淩數的手機又開始了消息轟炸。
淩數啧了聲,這人有完沒完,跟個癡漢變态狂有什麽區別。
虧得以前周煜林受得了他。
淩數索性把手機設置成靜音,反扣在桌上,打算再也不看。
搞得他心情都沒了。
結果過了會兒,淩數餘光就瞥見,靳修臣毫無顧忌地徑直朝這邊過來了。
那雙淩厲的丹鳳眼,視線釘死在靳修竹身上,像是要活剮了他,刀刀帶血。
淩數慌了,騰地站起身,卻不小心碰到了桌子,發出好大一聲響動。
周煜林和靳修竹都看向他:“怎麽了?”
淩數勉強露出一個笑:“沒事。”
此時靳修臣距離這裏還有一米不到,淩數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知道不可能勸走靳修臣,電光火石間,他做出了一個掩耳盜鈴、讓幾人都驚住的動作。
淩數直接伸手,從上方掌住周煜林的頭,然後強行扭動讓他看向一旁。
周煜林:“??怎麽了?”
淩數咳嗽幹笑:“沒,那邊景色不錯,你看到沒?”
他邊說,邊用背在身後的一只手,拼命給靳修臣打手勢,讓他趕緊走。
這時,周煜林的目光瞥向了旁邊的鏡面牆,随後他眼睛驚訝地睜大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