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 章
49 第 49 章
◎一切都完了◎
周煜林看見靳修竹穿着睡衣, 坐在窗前發呆,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對方似乎是早知道他要來,剛聽見點響動, 就回了頭, 扯出一個淺淡的笑:“林林,你來了。”
周煜林嗯了聲:“如果你想走, 我會想辦法帶你走。”
靳修竹沉默片刻:“林林,別管我了。就讓我在這兒吧。”
其實比起跟周煜林待在一起,他更願意跟淩數待在一起。
因為在周煜林身邊, 他總要克制自己, 不想讓周煜林看到他自暴自棄、又瘋又狼狽的一面。
周煜林已經為他做了很多了, 他不願虧欠對方太多,而且自己這樣, 連路都走不了,他也不想成為對方的拖累。
但在淩數這裏,他想發脾氣就發, 想打人也有出氣筒,也不用在意會讓誰難過傷心。
他早就憋瘋了,這種喘口氣的感覺,讓他很暢快。
反正也是那個前夫哥自己要留下他的,活該。
周煜林很輕地嘆了聲:“那他, 對你還好嗎。”
靳修竹突然朝門口招了招手, 周煜林還沒明白他的意思,淩數就從門邊走了進來。
男人像個忠誠的騎士,在靳修竹腿邊蹲下, 柔聲問:“怎麽了。”
靳修竹居高臨下地凝視他, 女王一樣發號施令:“學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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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數臉色一瞬難看, 他脊背都變得僵硬,雙手緊握成拳,但還是掙紮着張了嘴:“汪,汪……”
靳修竹笑了,笑得桀骜恣意:“林林你看,他比狗還聽話。所以你不要擔心我。”
周煜林一時間心情複雜,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兩個人,一個高傲,一個自尊心強,如今高傲的人腿癱了,自尊心強的人,甘願做狗……
一言難盡
周煜林不忍心再看:“哥,我陪你聊會兒天吧,讓他出去。”
靳修竹又發號施令:“你滾吧。”
淩數便聽話地起身離開,從窗口到房門只有幾步,他卻走得很緩慢,每一步都沉重得宛如千斤,整個人仿佛要碎掉一般。
讓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周煜林拿了個小板凳,坐在靳修竹身旁:“我學校通知書到了,要走了。”
靳修竹手放在他的頭上,很自然地撫摸他的軟發:“什麽時候。大概在幾號。”
周煜林垂着眼,掰自己的手指:“現在就可以走。想走,就能走。”
“我今天是來跟你告別的,也是最後一次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們去美國,過自由的生活,把一切不愉快都抛下,開始新的人生。”
靳修竹眼神放遠,帶着笑感慨:“新的人生……”
他都這樣了,又是腦子有毛病,又是癱瘓,還能過新的人生嗎。
但又不想掃周煜林的興,所以只捏捏他耳朵,說:“你去吧,哥祝你前程似錦,一帆風順。哥就不去了。”
“诶以前哥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挺讨厭美國的。我要過去,肯定渾身難受……所以你還是自己去吧。”
周煜林很清楚,他這些話,只是不想讓自己擔心。
沉默良久,他牽住靳修竹的手:“我走了後,保持聯絡。如果淩數對你不好,一定跟我說,我會回來帶你走的。”
靳修竹只是笑着朝他揚了揚下巴:“昂。哥知道。安心。”
——
周煜林從樓上下來時,淩數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用心修剪靳修竹最愛的那盆花。
周煜林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在他身旁坐下:“可以告訴我,昨天你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了吧。”
淩數手裏的剪刀沒停:“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可能會讓你很痛苦。”
周煜林其實很矛盾。
一面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要去在意,都分手了,不管靳修臣的秘密是什麽,跟他有什麽關系呢?
但另一面,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秘密很重要,他需要知道,否則他的人生都是稀裏糊塗的。
最終周煜林說:“嗯。肯定跟我有關對嗎?那我要知道。”
他已經不是過去的周煜林了。
分手後這段時間,他确認自己有所成長,不會再深陷漩渦,為別人傷心難過,無法自拔。
淩數放下了剪刀,用一種讓人難以琢磨的眼神看着他:“你高中時愛寫日記,你的日記本還在嗎。”
……
很久後,周煜林一句話也沒再說,站起身要走,但他腳步虛浮,剛走出兩步,就差點踉跄着摔倒。
淩數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沒事吧。”
周煜林擺擺手:“我該走了。”
淩數放開他,神情複雜地目送他離開。
今天後,周煜林應該會跟靳修臣永遠決裂,兩個人再沒可能。
也再也沒有人,可以幫周煜林來搶走靳修竹。
或許放在以前,周煜林不太會信他這套說辭,但經歷了這麽多後,靳修臣在周煜林的印象裏,已經爛得透徹。
這樣的靳修臣,任誰看了那本日記,都會把他往最壞去想。
靳修臣百口莫辯,他的解釋沒有一點可信度。
因為他在所有人眼裏,就是那麽一個爛人。
哪怕他沒有做那些事,但別人就是會下意識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并擅自給他定罪。
淩數收回目光,在沙發上坐下,繼續修剪盆栽。
他說過,他也是可以做小人的。
還是靳修臣教會的他,為了老婆就得不擇手段,不能要臉。
—
周煜林一路上都很恍惚,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家的。
剛打開門,就看見靳修臣端着一個小板凳,正坐在門口巴巴地守望着,他身旁還趴着伴伴。
一人一狗,就那樣仰頭看着他,黑亮的眼裏滿是歡喜。
靳修臣語氣都難掩開心:“林林你回來了!”
周煜林只是站在那兒,居高臨下地低頭看着他。
靳修臣被他的眼神弄得莫名心慌,嗓音都落了下去:“怎麽了林林。”
周煜林收回目光:“你該走了。”
靳修臣明顯不舍得,伸手摸了摸伴伴的頭:“那……那我先走了,伴伴,好好陪着爸爸,要乖。”
他站起身,把那只打了石膏的腿,小心翼翼地提溜着,一蹦一跳地出了門。
但路過周煜林時,因為轉彎沒控制好,差點又摔了。
還好周煜林接住了他,想了想:“我送你。”
之前就說好他送的。
靳修臣心裏高興,臉上的笑很溫柔:“好。”
周煜林打了輛車,為了不跟靳修臣産生過多接觸,他坐到了副駕駛座。
一路就那樣,用胳膊撐着腦袋,安靜地看着車窗外的風景。
靳修臣則是坐在後座,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目光那麽貪婪,那麽眷戀,周煜林每一個細微的小動作,都被他盡數捕捉。
哪怕周煜林只是睫毛輕輕阖動兩下,都能讓靳修臣的心髒,軟得凹陷一塊兒。
他們的關系,好像有所緩和。
是不是只要他再努努力,起碼可以恢複到普通朋友的程度?
他已經不奢求周煜林跟他和好了。
只要能待在周煜林身邊,緩解一下他的思念,和分離焦慮,這樣就好。
靳修臣輕輕在心裏對周煜林說‘我愛你’。
兩人下了車,靳修臣開了門後,想邀請周煜林進去坐一坐。
又怕周煜林拒絕,就找了個借口:“林林……我想,想上廁所。”
周煜林微擰眉:“有我什麽事。”
靳修臣巴望着他:“你能不能扶我進廁所,我的輪椅壞了,自己走不過去。”
周煜林沒再說話,一只手托着他的腰,讓他好把整個人的重量壓自己身上,這才扶着他往廁所走。
靳修臣就悄咪咪地偷看他,心裏跟吃了蜜糖一樣,甜得滋滋作響。
等站穩後,周煜林轉身要出去,靳修臣下意識拉住他。
周煜林:“又怎麽了。”
靳修臣眼神閃爍,卡殼半晌才厚着臉皮說:“我、我手也骨折了,一只手拉不開褲子拉鏈……”
周煜林下意識看了眼他的褲子,咬咬牙,把身體背過去,伸着手摸索到拉鏈。
滋啦一聲後,他飛快縮回手,嗓音微冷:“好了。不會還要我幫你扶着吧。”
靳修臣心虛:“不用。林林能等我一會兒嗎,等會兒再扶我出去一下。”
也不差這一會兒,周煜林點了點頭,出了廁所去外面等。
片刻後,他聽見裏間的人叫了一聲,随後靳修臣略帶委屈地說:“林林,我把衣服弄濕了,能幫我去卧室找一件幹淨的嗎。”
周煜林像個木頭人,他進了靳修臣的卧室後,拉開衣櫃随手拿了件衣服。
正要出去時,目光不經意間瞥了眼靳修臣的床。
腦子想起淩數後來給他發的一條消息:
——如果你要找證據,去他卧室,他把日記本藏在枕頭裏
心跳徒然快了幾分。
他喉結動了動,腳步朝床邊邁近,但理智卻又在極力阻止着他接下來的動作。
從淩數家出來後,周煜林并不如表面這樣平靜。
相反,他的心髒和大腦,正在經歷一場劇烈的風暴,好像海嘯和火山一齊爆發,讓他整個人都混亂不堪。
他的理智告訴他,他們已經分手了,不管怎樣,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他不能去在意,這不是因為靳修臣,而是他必須得放過自己,只有放過自己,才能更無畏地朝前走。
但此刻,眼看那個潘多拉的魔盒,近在眼前,伸手就能觸碰……
周煜林深吸一口氣,情感終于占了上風。
他快步過去,三兩下把枕頭拆了,在看到那個熟悉的日記本時,心髒被狠狠砸了下。
這一瞬,他感覺自己的人生被颠倒了,過去十年都好像是空中樓閣般的一場夢。
而這個夢,在此刻,轟然崩塌。
在他急促的呼吸中,被摧毀得一幹二淨。
他整個人,他的半輩子人生,也随着這個夢一起,變成了一攤廢墟,散發着惡臭,讓人惡心。
靳修臣換完衣服,喊了幾聲周煜林,卻沒人應答。
他以為周煜林走了,心裏難忍失落,自己一個人扶着牆,慢悠悠地從衛生間出來。
臉上難過的神情,在看到客廳裏坐着的人時,一瞬變成了欣喜。
靳修臣費力地加快速度,蹦着一只腿跳過去,正要喊他,目光卻在掃到桌上放着的日記本時,驟然凝固。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作者有話說】
有點忙,來晚了,滑跪道歉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