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花事了(三)

第010章 花事了(三)

皎月暗,疏星淡。

河邊人來人往,鄰桌的幾人仍在痛罵南宮扶竹。

說他仗着好皮囊,慣愛做一些偷香竊玉之事。自四年前起,陳郡已有好幾家的小姐着了他的道。

只苦于他是太守的兒子,兼之沒有證據。縱使有人報官,官府查過後,全部不了了之。

他們罵的大聲,孟厭卻無端想起多年前看過的一出話本。

說許郡有一戶人家,某日妻子在自家郎君離家後,服毒自盡。

她的郎君回家後痛不欲生,堅稱是有人害了她。

經他多年秘密追查,最終查明真相。原是鄰家一男子,觊觎她的美貌,在他走後,強行霸占了她。

她受辱後羞憤難當,深覺對不住他,這才走了絕路。

五碗糟羊蹄已見底,溫僖心疼自己付出去的銀子,不停催孟厭,“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孟厭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別說話。”

經鄰桌幾人提醒,她想到一種可能。

難道諸薔一案也與她聽過的話本一般。五年前,人面獸心的南宮扶竹欺辱了諸薔,而諸薔覺得無顏面對未婚夫盧望丘,便在成親前日自殺。

“溫僖,我就說我聰明吧!”想通關鍵之處,孟厭拉上溫僖,“走,我們回地府找崔子玉。”

夜裏的街巷偶有百姓走過,路過一家書齋時,溫僖叫孟厭向右看,“你瞧,那不是崔子玉嗎?”

孟厭定睛一看,還真是崔子玉。

此刻,她正站在窗邊,拿着一本書在看,不時啧啧幾聲。

她看的極為認真,連他們靠近也未察覺,“崔大人,你在看什麽?”

崔子玉聞聲擡頭,便見孟厭和溫僖立在她面前,四眼一睜一閉。聯想到方才書中的畫面,她霎時羞紅了臉,面上卻裝的鎮定自若,“沒看什麽,一本書而已。”

她快速合上書,藏到身後,“你們怎還未回地府?”

孟厭正想說事,旁邊的溫僖卻一臉得意洋洋,“你在看春畫。”

這崔子玉騙騙孟厭就算了,還敢騙他。這本春畫他早看過了,花樣不多。唯一可取之處便是畫師技藝精湛,書中畫面頗為精美。

崔子玉突然被他揭穿,慌亂片刻後便冷靜下來,背着手正色道:“本官看春畫又如何?豈是你們二人的官位能管的。”

溫僖抱着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孟厭站在兩人中間,“不是,你們誰能告訴我春畫是什麽?”

按照孟厭的淺顯理解,春畫應是春日美景之畫。

這種好書,有何不好意思說的?

溫僖挑眉,貼在她耳邊輕聲道:“春畫啊,就是将我倆每夜在床上常做之事,畫出來的書。”

孟厭不可置信地看向崔子玉,“崔大人,你私下竟看春.宮圖!”

崔子玉神色坦然,“你們兩個有閑心在此閑逛,不如多想想本月績效如何到手。”

提到此事,孟厭趕忙拽她離開,邊走邊說自己的猜測。

“你懷疑諸薔有可能是被人欺辱後,覺得沒臉再見盧望丘,故而自殺?”

“對!”

三年前,崔子玉與察查司的一位判官一同查此案。

當時,諸薔的貼身丫鬟無間提起過一件事。說諸薔在五年前的四月二十之後,整日心緒不寧,貼身丫鬟常常聽到她在房中哭泣。

可一旦貼身丫鬟追問,諸薔便推說沒事。

三人站在河邊,涼風拂面,河中映出三人的影子。

溫僖百無聊賴站在孟厭旁邊,不時摸摸她的腰,握握她的手。

孟厭煩了,一掌揮開他,“你煩不煩,一邊待着去。”

崔子玉摸着下巴,思索良久,“事不宜遲,我們今日便去會會這個叫南宮扶竹的人渣!”

孟厭問道:“怎麽會?”

南宮扶竹是陳郡太守的獨子,對他多有維護。全陳郡的百姓都拿他沒辦法,他們哪有法子。畢竟月浮玉下了死令,地府衆仙在人間查案時,不得對人動用法術,違者扣十分。

“我裝鬼吓他,趁機套話。”

崔子玉裝鬼極有一套,她帶着兩人翻牆進入南宮家。

南宮扶竹房中無人,蠟燭卻亮着。

他們偷摸進入房中,趁南宮扶竹尚未歸家,三人索性在他房中搜尋起來。

溫僖在枕頭下找到一堆紙,皆是一些淫.詞豔賦。孟厭在他房中的衣櫃夾層裏,找到好幾件女子的肚兜,顏色不同,繡花不同。

“果然是他!”崔子玉看着兩人找到的證據,怒目四顧,“這種空有皮囊的人渣,待我查明真相,定要将他送去地府,好生折磨。”

三人吹滅蠟燭,在房中等至二更,才聽見有人哼着豔曲兒,醉醺醺推門進來。

一見南宮扶竹回房,孟厭趕忙用手推推一旁哈欠連天的崔子玉,“他來了。”

崔子玉拿着蠟燭應聲走出,高髻散開。

黑發與黃衣随窗外吹進的夜風飄起,她聲音悲咽,似是怨鬼,“南宮扶竹,你害的我好慘。”

南宮扶竹方一躺下,便聽有人在叫他。

今日喝的醉醺醺,他勉強撐起身子,恍惚間有一個白得駭人的女子,口口聲聲說自己害了她。

他只當自個做了惡夢,揉了揉眼睛,那女子卻離他越來越近。

近在咫尺的一瞬,他終于看清,那女子的眼中流着血淚,“啊!有鬼啊!快來人!”

只不過,南宮扶竹這聲凄厲的叫喊,沒有引來南宮家的任何一個人。

畢竟,月浮玉只說不能對人用法術,又沒說不能對宅子用法術。

南宮扶竹左等右等都沒等到小厮進門,只好壯着膽子靠近崔子玉,“你說我害了你,可你是誰啊?”

“你害了我,還有臉問我是誰?”崔子玉變了語調,聲色俱厲,“我便是被你逼死的諸薔!”

南宮扶竹癱坐在地,狐疑問道:“諸薔?誰是諸薔?我沒害過諸薔啊。”他仔仔細細将認識的女子名字全想了個遍,發覺自己确實沒聽過諸薔這個名字。

崔子玉暗道這人果真是個人渣,不過五年,連諸薔的名字都不記得了,“你的好友盧望丘,五年前死在家中的未婚妻,便是諸薔。”

南宮扶竹恍然大悟,“哦哦哦,我想起來。可我一不認識她,二沒害過她。”

他家跟諸家一向沒有來往,他從前只知盧望丘有一個未婚妻姓諸,但他沒見過此人。

崔子玉揪着南宮扶竹的衣領質問,他一再解釋。

僵持間,房中一聲尖叫,吓地兩人齊齊回頭。

“孟厭,你踩到我腳了!”

原是溫僖,埋怨擠過來的孟厭,“我忍你很久了!”

孟厭聽得入神,踩到他的腳還不知,兀自往前湊,他忍無可忍才出聲提醒。

一驚一乍之後,南宮扶竹反應過來。

慌忙起身點燃桌上的蠟燭,等看清房中三人後,他大喝道:“你們是誰?”

崔子玉無語極了,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二百五,她就不該帶他們一起來。

孟厭跳出來打圓場,“南宮公子,你別害怕。我們就是想問問你,認不認識諸小姐。”

南宮扶竹見他們三人面相不似歹人,放下戒備,“我真不認識諸薔,也沒害過她。”

崔子玉拿出他們在房中搜出的東西,“這些東西,你又作何解釋?”

一見到肚兜,南宮扶竹慌了神,一把奪過揣進懷裏。

他的臉上泛起紅潮,一路延伸到耳朵根,“這些都是赤水姑娘的。”

崔子玉知曉赤水,陳郡浮戲館的一個妓子。長得嬌美,肌如白雪,腰如束素,恩客衆多。

南宮扶竹愛慕赤水,常給她寫豔詩。偶爾宿在赤水房中時,便會央求赤水把歡好時的肚兜留給他,讓他好歹有一個念想,“我爹不喜歡赤水姑娘,常攔着我去找她。”

三人聚在角落讨論,孟厭和溫僖覺得南宮扶竹說的應是真的,“他被你那般吓唬,都沒松口。”

崔子玉倒認為可以再詐詐他,“若不是你們冒冒失失,沒準他就承認了。”

三人争執不下時,南宮扶竹悄悄湊近他們,“你們是捕役嗎?其實,我知道有一個人可能認識諸薔。”

“誰?”

“聶都。”

聶都,是浮戲館倒夜香的奴仆。

南宮扶竹之所以說聶都可能認識諸薔,是因有一次,他在浮戲館二樓飲酒。曾無意間瞥見盧望丘和聶都說話,兩人言語間,好似提到過諸薔這個名字。

“走,帶我們去找聶都。”

“啊?”

浮戲館內,南宮扶竹去而複返。

龜公以為他來找赤水,特意上前告訴他,“南宮公子,赤水姑娘今夜已有客人。”

聞言,南宮扶竹黯然盯着二樓的一間房。面上染上悲傷,只是這一抹悲傷很快消弭不見,“我不是來找赤水的,樓中倒夜香的那個聶都呢?”

“在後面。”

龜公用手指了指後院,帶着四人找到聶都。

聶都面貌醜陋不堪,臉上還有道疤。

一聽他們的來意後,他激動不已,“”小人一直都覺得諸小姐是被歹人所害,就算她真是自盡,也定是有人逼迫她!”

孟厭追問,“你為何如何肯定?”

五年來,官府和地府的判官都沒發現任何的疑點。

聶都脫口而出,“因為小人,便是最後見到諸小姐的人!”

“我敢肯定,她不會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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