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三合一
第41章 三合一
前院角落的桃樹下做了個秋千, 岳茗坐上去後,寧乘風在後頭心不在焉的推他。
寧乘風心裏還想着王英剛說的話。他倒不怎麽替他二哥操心,只是想到了他和岳茗。
寧乘風一直把岳茗當普通男孩兒, 經常忘記他也是能生育的, 今天的事給他提了個醒。
—— 小哥兒雖說生育率比女子低很多, 但生産過程也比女子更加危險。
寧乘風憂心忡忡的,一想到岳茗生小孩兒會有危險, 他就想要不還是別生了。他雖喜歡小孩子, 但沒人能跟岳茗想比。
此前他就隐約有這種想法了,不過一到了床上,就經常控制不住自己。此刻,寧乘風在心中暗罵自己, 并下定決心,不能再心存僥幸。
他一想到生孩子可能會讓他失去岳茗, 便心慌得厲害。
寧乘風不敢再細想了, 他定了定神,伸手将秋千抓住,讓它停了下來。
寧乘風繞道岳茗身前蹲下,看着他的眼睛低聲問道:“茗寶想要孩子嗎?”
岳茗有些愣住了,他看着寧乘風嚴肅的眼神, 有些不解, 孩子不是都得生的嗎?他從小接收到的觀念便是,成了親就得生孩子, 還從沒想過想不想要。
寧乘風看他呆呆的看着自己,便知道這小傻子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他握住岳茗的手, 低聲哄道:“生孩子很疼的, 茗寶怕不怕?要不然我們還是不生了吧?”
劉桂花剛走院子裏, 便聽到了他兒子這離經叛道的發言,一時真是氣急了,她快步上前,一手拍在寧乘風背上。
“你這傻小子,跟你媳婦兒說什麽渾話呢?!不生孩子你對得起寧家的祖宗嗎?!”
劉桂花平時偏疼寧乘風,對着其他兩個兒子時常嚴厲呵斥,對寧乘風卻是極為溫柔的。
不僅是因為他年紀小,也是因為他是個讀書人,跟他們這些泥腿子不一樣,不能那麽随意對待。而且自打寧乘風帶着家人做生意後,他在家裏的話語權比其他人都要高了,劉桂花對這個兒子是多了一份尊重的。
今日她實在是氣着了,寧成安和王英兩人沒生孩子,不是因為他們不想生,是生不出來,所以她也不說什麽了。
但寧乘風這話劉桂花實在無法理解,因為怕疼便不讓媳婦兒生孩子?劉桂花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離奇地想法。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要是被人聽見寧乘風說這話,他是要被戳着脊梁骨罵的呀!
寧乘風和岳茗都被劉桂花一巴掌拍懵了。
寧乘風回過神後,站起身來,對着劉桂花讪笑道:“娘,你走路怎麽都沒聲呢?”
劉桂花真是沒好氣說他,“別跟你娘轉移話題!”她瞪了寧乘風一眼後,又轉了個臉色,笑着對岳茗柔聲道:“茗哥兒,你別聽乘風瞎說,你看娘生了好幾個,不也好好的嗎?哪裏就有那麽疼呢,你可別被那渾小子吓到了。”
岳茗愣愣地點了點頭,劉桂花滿意的走了。
寧乘風正想再悄悄跟岳茗說兩句,劉桂花又轉過頭來,寧乘風忙打住了。
等劉桂花進了廚房,他才低聲對岳茗道:“別聽娘的,生孩子真的很疼的。你不想生,咱就不生,咱家不是有康康了嗎,你不生也沒啥。”
岳茗腦子有些混亂,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寧乘風也沒再多說,他打定主意,以後房事要注意點兒,不能像以前那樣肆意了。
在院子裏坐了會兒便有些冷了。岳茗看雲哥兒開始做飯了,便過去幫他燒火了。
寧乘風則去他們菇房那邊去轉了轉。
因為擴大了種植,寧成福一個人有些忙不過來了,寧家便在村裏請了兩個人過來幫忙。
那兩人都是老實巴交的漢子,幹活也勤快,平時不怎麽需要寧乘風他們操心。
不過入了冬後,這裏的溫度已經不适宜平菇生長了,這兩日要把菇房處理幹淨,菇種保存好,明年再種的時候便能輕松點兒。
他們沒什麽經驗,寧成福下午已經去盯着了。寧乘風到底有些不放心,也過去看了一下。
等他和寧成福回來的時候,家裏飯已經做好了,寧成安他們也從屋子裏出來了。
王英眼睛還紅腫着,一看便是哭過了。劉素芳和寧成福原本極為高興,看到她的臉色便也收斂了一下。
寧老漢從村口接了孫子回來,到了飯桌上還在逗康康,“我們康康是想要個弟弟還是妹妹呢?”
話一出口便被劉桂花用手肘搗了一下,寧老漢這才發覺王英臉色不對,忙閉了嘴。
康康不知道席間的暗流湧動,他仰着小臉脆生生道:“我都喜歡,都要。”
童言童語讓這尴尬的氣氛松快了些,劉素芳笑着給兒子夾了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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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寧成福便趕着驢車出去了,劉素芳這兩日胃口不大好,寧成福想去鎮上給她買些梅幹蜜餞來當零嘴,順道送康康去上學。
沒一會兒寧成安和王英也牽了驢子出去了,說要回王英娘家看看。
寧乘風原本也想帶岳茗去鎮上逛逛,沒想到兩輛驢車都被用上了,他們只好改日再去了。
既然沒啥事兒,寧乘風便去幫寧老漢砍柴燒炭了。
等下了雪他們便得在家裏貓冬了。這裏的氣候條件有點像華夏的南方城市,冬天還要再冷一些,也沒有燒炕,到時候日日都得靠這炭火取暖。
寧老漢這幾日每天都要去山上砍柴火,寧乘風兄弟三人有空了也會去,劉桂花她們則去撿一些枯枝幹草,都是用來燒火的。
等他們砍夠一定數量的木柴後,便可以去屋子後頭的窯裏燒炭了。
其實朝廷不允許百姓自己伐木燒炭,但這裏畢竟天高皇帝遠,縣令也不管事兒。
村裏窮苦,很多人買不起厚棉被和棉襖,冬天若是沒有柴火和木炭取暖,只怕會凍死一大批人。大家為了活命也顧不了那麽多了,村裏家家戶戶都挖了個窯用來燒炭。
砍柴燒炭都是苦力活,寧乘風原想着找村裏人買炭用就可以了,但寧老漢和劉桂花過慣了苦日子,不舍得亂花錢,他也只好依他們的。
岳茗也想去砍柴,但這活要彎着腰重複的揮柴刀,一天下來腰酸背疼的,手也容易磨破。寧乘風到底心疼他,只讓他跟着劉桂花和雲哥兒撿些枯枝。
入了冬之後,樹林子裏頭落了許多枯枝殘葉,用來發火十分好用。
他們用竹筐裝着砍柴刀和水出發了,湊巧在山腳下遇到了田哥兒和寧大虎,這兩人也是去砍柴的,跟他們結伴上了前山。
上了山後,三個漢子去遠一點兒的地方砍柴了,岳茗幾個人就在靠近山腳的小樹林裏頭撿柴火。
雲哥兒和田哥兒性子都很活潑,兩人和劉桂花聊起村裏的八卦來津津有味,樹林裏飄蕩着他們的說笑聲。
岳茗一向話少,只默默的幹活,被問到才會說兩句。
田哥兒見他手上還戴了副布手套,有些詫異,岳茗從前過得可糙了,從沒見他這麽講究過。
田哥兒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調笑道:“茗哥兒,你如今竟如此愛美了,撿個柴火還要戴手套?”
岳茗還沒回話,雲哥兒興沖沖的開口了:“你不知道,這手套是我三哥硬要讓岳茗哥哥戴的,我三哥是個事兒精,他說岳茗哥哥幹活不惜力,容易傷着手。”
雲哥兒嘴上笑話寧乘風,心裏卻羨慕岳茗,他娘跟他說了,等過完年便給他相看人家。
也不知道能不能找一個像他三哥那樣的,會疼人的漢子,雲哥兒想到這兒又有些害羞了。
田哥兒聽了也有些羨慕,其實寧大虎也很疼他,但是他大大咧咧的,不如寧乘風細心,考慮不到這些小事兒。不過寧大虎事事順着他,田哥兒已經十分知足了。
劉桂花心裏暗笑,以前她也不知道,她那個不通情愛,一心科舉的兒子,成了親竟是這副模樣,對他的小夫郎寶貝得厲害。虧她當初還擔心這兩人過不到一起去。
他們幾人一邊聊天一邊撿柴火,沒一會兒便一人撿了一筐。
重複着彎腰起身的動作也挺累的,他們便就地坐下休息會兒,也喝口水。
劉素芳和王英平日裏都跟着劉桂花一起幹活,今日她兩都不在,雲哥兒便有些好奇。
“桂花嬸子,素芳姐她們今日怎麽沒來呢?”
劉桂花正撿起兩根枯枝,用手折斷了放到邊上的竹筐裏。聽到田哥兒問起劉素芳,她想起要添孫子的事兒,臉上笑意愈發明朗。
“你素芳姐有身子了,這頭兩個月,還是得小心些,就讓她在家裏做點兒輕松的活計。”
田哥兒聽到這事兒也替她們高興起來,他笑着誇道:“桂花嬸子您真好,村裏有幾個婆婆能像您一樣體貼兒媳的?素芳姐她們真有福氣。”
田哥兒也沒胡說,村裏窮,他們的女人哥兒們沒法像城裏的小姐公子那樣養着,就算懷了孕,趕上農忙的時候,也是要下田幹活的。
像劉桂花這樣,媳婦剛懷上,便連撿柴火這種活計也不讓她幹的婆婆,确實是少數。
田哥兒嘴甜,劉桂花受了恭維也高興,樂呵道:“咱也是從媳婦兒過來的,既然忙得過來,哪能非要她們做這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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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哥兒今日沒跟着去撿柴火。
繡坊有個主顧想做兩件別致的童衣送給他外甥女,這主顧出手大方,繡坊想盡量做得讓他滿意。
但坊裏的繡娘手藝雖好,做出來的衣裳樣式卻很普通。繡坊管事想了許久,最後決定請星哥兒來做。
星哥兒接到這單子後也十分上心。那主顧要得急,星哥兒這幾日都在忙活這事兒,到了今日已經做得七七八八了。
繡好最後一處圖案後,星哥兒放下針線揉了揉手腕,準備出門去買幾塊豆腐回來。雲哥兒昨日說想做道釀豆腐給他們吃,但家裏沒豆腐了。
村裏的杜大娘是專門做豆腐的,她做的豆腐白嫩細滑,價格也便宜,村裏人都喜歡去她那裏買。
星哥兒收拾好針線布料,跟劉素芳打了聲招呼,便往杜大娘家去了。
再過些日子可能就要下雪了,村裏人都在忙活着準備過冬的食物和柴火,路上人很少。
路過寧老二家時,星哥兒聽到他們院子裏傳來激烈的争吵聲,他心頭一緊,連忙加快了腳步。
他們家和寧老二家交惡已深,星哥兒深怕被寧狗子和他媳婦兒看到自己,壓着腳步聲走得極快。
沒想到怕什麽來什麽,沒走多遠他便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星哥兒壯着膽子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便吓得不輕,寧狗子跟瘋了一樣,正兩眼通紅,兇神惡煞地向他奔來。
寧狗子一家這些日子過得十分凄慘,寧老二被流放了,他們家的那點兒家産全被官府查收了,還欠了一屁股債。
村裏人對他們橫挑鼻子豎挑眼,處處找茬,村長更是想把他們趕出村子,他們一家人哭着求了村長好久,才打消了他的主意。
家裏的窘境和外人的冷眼讓他們心煩氣躁,今日寧狗子和他媳婦兒又因為一點兒小事吵了起來。
兩人正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便見到星哥兒從他們家旁邊路過,寧狗子一見到星哥兒這個“罪魁禍首”便火冒三丈,氣不打一處來。
要不是因為他和他哥哥,寧老二怎麽會淪落到這種地步。新仇舊恨疊在一起,寧狗子恨透了星哥兒和岳茗。
若是平日裏,寧狗子是不敢對星哥兒怎麽樣的,他哥哥和寧乘風都不是好惹的,最近又多了燕行秋這個後臺,更是不好得罪了。
但今日他和他媳婦兒吵架正在氣頭上,一頭怒火無處發洩,見了星哥兒這個“罪魁禍首”便失了理智。
星哥兒見他來勢洶洶,吓得尖叫一聲,撒丫子往前跑,邊跑邊叫着救命。
可惜他心急之下慌不擇路,跑進了一條人煙稀小道上,這條路連個人影都沒有,自然也不會有人來救他。
星哥兒被吓哭了,他眼裏含着淚水,看不清路,一個不慎被一塊小石頭拌得摔倒在地。他膝蓋摔得生疼,也沒敢低頭看,急急忙忙站起來繼續往前跑。
被摔跤耽誤了一下,寧狗子腳步聲越發近了,星哥兒正絕望着,突然聽到一聲哀嚎,然後便是重物砸到地上的聲音。
星哥兒淚眼朦胧地回頭一看,寧狗子正躺在地上掙紮嚎叫,地上的灰塵都被他撲騰得揚起來了,但他還是動彈不得,因為他身上踩着一只腳,腳的主人竟是燕行秋!
星哥兒愣愣地看着燕行秋。
冬日的陽光照在燕行秋身上,他的身影好像發着光。
燕行秋對着星哥兒招手,緊張地安慰道:“我已經制住他了,沒事了,你別怕。”
星哥兒之前一直有些怵燕行秋,覺得他長得兇神惡煞的,十分吓人。此刻卻覺得他一點兒都不可怕了,他那虎背熊腰的身軀這會兒顯得無比可靠。
見寧狗子被燕行秋踩着,星哥兒的膽子又回來了,他哽咽着走到寧狗子身邊,一腳踩在寧狗子手上,使勁跺了幾下。
寧狗子疼得在地上使命撲騰,燕行秋差點兒沒踩住,忙又加大了力氣。
燕行秋有些詫異,星哥兒平時在他面前可乖巧無辜了,看來兔子急了也咬人。
見星哥兒一邊踹寧狗子一邊哭,燕行秋又好笑又有點兒心疼。寧狗子這老混蛋把一個小哥兒吓成這樣,真是缺德。
燕行秋把他娘塞給他的手帕從懷裏拿了出來,那手帕被他胡亂放着,已經皺皺巴巴了,他拿出來後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它遞給了星哥兒。
燕行秋成日裏和他手下那群糙漢捕快打交道,實在沒跟這種嬌嬌軟軟的小哥兒相處過,見星哥兒一直哭,他急是手足無措,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只得拍了拍星哥兒的肩膀,硬着頭皮勸道:“別哭了,擦一擦眼淚,要是還生氣就再踩他幾腳?”
星哥兒回過神後有些羞惱,這人會不會覺得他很沒用,就知道哭啊?他接過帕子胡亂擦了幾下,又使勁踹了寧狗子幾腳。
看他冷靜一點兒了,燕行秋便問他寧狗子為何追趕他,星哥兒簡短的解釋了幾句,燕行秋聽了火冒三丈,這寧狗子一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盡是一些欺負弱小的窩囊廢!
他一氣之下沒忍住也踹了寧狗子幾腳,寧狗子在他手下只有求饒的份,被他踹得嗷嗷叫。
星哥兒見寧狗子叫得那麽慘,心裏倒沒那麽難過了。
燕行秋尋思這寧狗子今日被他教訓了一頓,如果放着不管,難保他不會懷恨在心,再做出什麽事兒來。還是得讓劉小乙他們過來一趟,把寧狗子抓到牢裏關幾天,磨一磨他的氣焰。
兩人都出了氣後,燕行秋便要送星哥兒回去。
星哥兒膝蓋有點兒擦傷,剛剛生着氣還沒發現,走了一段距離後感覺越來越疼了。
他不想在燕行秋面前哭,但實在控制不住,邊走邊抽噎了起來。
燕行秋原想着他兩到底一個漢子一個小哥兒,得保持點兒距離,不能讓壞了星哥兒的名聲,讓他被人嚼舌根。
結果星哥兒沒走幾步又哭起來,燕行秋這才發現他腿似乎受了傷,估計是摔着了,走起路來有些顫抖。
星哥兒蹙着眉,紅紅的眼睛裏盈滿了淚水,瘦弱的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瞧着十分可憐。
燕行秋既心疼又害怕,他頭都大了,這小哥兒莫不是個水缸成了精?竟這麽能哭。
他實在沒法,也顧不了那麽多了,在星哥兒身前蹲下,盡量放柔了聲音:“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星哥兒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慢慢的趴上去了,他雙手環住燕行秋的脖頸,伏在他背上,慢慢的止住了淚水。
燕行秋明日要去府城入職了,今日是來跟岳茗辭別的。不巧在寧家撲了空,劉素芳跟他說岳茗他們都去山上砍柴了,燕行秋想着反正無事,不如去幫他們砍柴,便往這邊過來了。
沒想到在路上聽到了星哥兒呼救的聲音,跑過去一看,星哥兒正在被寧狗子追趕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燕行秋這會兒很慶幸今日跑了這一趟,不然不知道星哥兒今日會出什麽事。
星哥兒很輕,燕行秋感覺自己背上像背了一只小貓兒一樣,軟乎乎的,沒什麽重量。他忍不住在心裏怒罵寧狗子,星哥兒這麽瘦小的小哥兒,寧狗子這個混蛋怎麽忍心要傷害他的?!
他一路僵硬着腳步将星哥兒背回了寧家,途中遇到幾個村裏人,都好奇地看着他兩,燕行秋強笑着跟人解釋,星哥兒腿受了傷。
劉素芳見星哥兒出去買個豆腐,竟被人背着回來的,吓了一跳。
燕行秋将星哥兒背到堂屋裏,将他放了下來,劉素芳忙上前扶着星哥兒,擔憂地望着他。
“怎麽了星哥兒,怎麽讓燕捕頭背回來的?”
星哥兒怕她着急,吓到肚子裏的寶寶,連忙安慰道:“大嫂,我沒事兒,只是摔了一跤。”
星哥兒說完便想把褲腿挽起來看看,但燕行秋在這裏他有些不好意思。
燕行秋發覺了,便說他去幫星哥兒請大夫,劉素芳幫他指了路,燕行秋便出去了。
等他走後,劉素芳扶着星哥兒慢慢地挪回了他的房間。星哥兒看了下腿,傷得不重,膝蓋那裏磨破了點兒皮,還有些淤青了。
他有些尴尬,就這麽點兒傷,他還讓人背回來,不知道燕行秋會不會笑話他。
劉素芳端了盆熱水過來幫星哥兒擦了一下傷處,又給他拿了身幹淨的衣服讓他換上。
沒多久燕行秋便帶着村裏的老郎中過來了,這老郎中也是寧家的熟人了,昨日才來過,今日一聽說星哥兒摔傷了,便把跌打損傷常用的藥膏一齊帶過來了。
星哥兒的傷确實不重,不用藥自己養幾天也能好,但見他紅腫着眼睛,有些擔心的樣子,老郎中還是給他開了點兒藥,又多叮囑了幾句。
星哥兒拿出自己的小荷包付了診費,燕行秋答謝了老郎中後,客氣的将他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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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郎中前腳剛走,寧成福便回來了,他從驢車上搬下來一大包吃食,全是給劉素芳買的,酸的甜的辣的各種小零嘴一應俱全。
劉素芳心裏甜滋滋地,也有些感慨,她懷康康時,家裏沒條件,寧成福就算有心也沒法子準備這些,生康康的前兩個月,她還在山上摘野菜,如今的日子當初是想都不敢想的。
寧成福回來後也沒歇着,将東西放下後便要趕着驢車去山上拖柴火,燕行秋也跟着他一道去了。
燕行秋跟寧乘風夫夫說了星哥兒的事,岳茗又氣又怒,當即就要去寧狗子家好好教訓他一頓,不過被寧乘風攔住了。
光打寧狗子一頓,不過讓他受些皮肉之苦,痛上幾天,不是長久之計。不如一勞永逸,讓他沒辦法再出現在他們面前,也省得家裏人擔驚受怕。
寧狗子這種人冥頑不靈,留在村裏始終是個禍害。
三人商量了一下,一齊去了村長家,村長此前就想将寧狗子一家人趕走的,只是看他們一家人哭得可憐,才手下留情了。
沒想到寧狗子不知悔改,還想找星哥兒報仇,這一家人真是留不得了。
寧乘風對村裏多有幫扶,村裏人今年日子好過了許多,多虧了寧乘風。村長不願意為了寧狗子這種人,寒了寧乘風的心,當即請了幾個族老和他一起去寧狗子家裏,給他們下了最後通牒,令他們三日內搬走。
這次寧狗子夫婦跪下來哭求,村長也沒有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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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乘風三人并沒有跟着村長去寧狗子家裏,他們回去看星哥兒了。
星哥兒在床上躺着休息,見他哥哥進來,他撇了撇嘴,立刻就委屈上了,剛想哭呢,又聽到燕行秋的聲音,他頓了一下,硬是把眼淚憋了回去。
不過還是抱着他哥哥罵了寧狗子幾句。聽說寧狗子一家人要被趕出村了,星哥兒心情好了很多,頓時感覺腿都不疼了。
岳茗看了下星哥兒的腿,見确實傷得不重才放了心。
劉素芳把她的零嘴分了星哥兒一點,這會兒岳茗過來了,星哥兒便跟他哥哥獻寶,讓他哥哥吃,岳茗吃了幾塊點心便扶着星哥兒出去了。
後院的練武場裏,寧乘風和燕行秋正你來我往地打鬥着。
燕行秋這段日子閑着無事,成天往寧家跑。寧乘風自打第一次輸給他後,便被激起了好勝心,時常纏着他比試。
燕行秋為人熱忱,想着他是自己弟夫,跟他對招時毫無保留,寧乘風跟他學了一些很實用的技巧,如今偶爾也能贏他一回了。
見星哥兒出來,兩人停下了招式,寧乘風理了理衣服,上前問候了幾句,畢竟是岳茗的寶貝弟弟,他還是很重視的。
燕行秋一見岳茗得了空,便嚷着要跟他比劃比劃。他明日要去府城了,以後再來寧家村就不容易了,所以十分珍惜跟岳茗一起練武的機會。
岳茗見他如此熱切,也不含糊,他單手撐着回廊的木欄,利落地翻到院子裏,和燕行秋交起手來。
兩人雖是赤手空拳,但招式淩厲,出手極快,讓人目不暇接。星哥兒坐在回廊上看得十分緊張,眼睛都不敢眨。
燕行秋這段時間也有了些進步,但對上岳茗,還是有些不支,沒一會兒便落了下風。
岳茗不僅力氣大,身手還十分靈活,做他的對手,連他的衣角都很難碰。燕行秋高大的身形原本在打鬥中極有優勢,但和岳茗一比,便顯得有些笨拙了。
星哥兒揪着自己的衣角,看着看着便皺起了眉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看到燕行秋被岳茗一拳打得後退了兩步,星哥兒蹭地站了起來,心裏惱道:哥哥下手也太重了,比武怎麽還用這麽大的勁兒呢!
看到燕行秋被岳茗打到在地,星哥兒實在忍不住了,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哥哥!”等出了聲才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他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羞惱起來。
岳茗聽到弟弟叫自己,便後退一步停了手,回頭看過去,卻見星哥兒紅着臉不說話,岳茗有些疑惑。
寧乘風離得近,不經意間旁觀了星哥兒的表情變化,心裏笑得不行,短短十來天,岳茗的寶貝弟弟已經胳膊肘往外拐了。
岳茗和燕行秋停了手,一起走了過來。
見弟弟還是不說話,岳茗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問道:“怎麽了?腿疼了嗎?”
星哥兒搖頭,他張了張口,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在劉桂花她們回來了,解了他的圍。
劉桂花幾人一回來便急急忙忙地過來關心星哥兒的傷勢,見他确實沒事才放了心,又一起罵了寧狗子幾句。
劉桂花看了燕行秋一眼,朗聲笑道:“今日還好有燕捕頭在,感謝的話就不多說了,等會兒我和雲哥兒去做飯,燕捕頭有什麽想吃的菜盡管說!”
燕行秋這段日子已經和寧家人混熟了,他雖然面相有點兒兇惡,但性格直爽仗義,也沒什麽官架子,每次過來都會帶些肉食點心,來了經常幫忙幹活,寧老漢和劉桂花都十分喜歡他。
燕行秋知道劉桂花不是跟他客氣,是真的想好好答謝他,他憨笑着摸了摸頭,報了兩個菜名。
劉桂花就喜歡他這坦誠的性子,笑着應了一聲,便和雲哥兒去竈房忙活了。
劉桂花和雲哥兒是坐着寧成福的驢車一起過來的,寧成福卸下柴火後又往山上去了,他想着吃飯前再運一趟,順便把寧老漢接回來。
看劉桂花的架勢是要做一頓大餐,岳茗便準備過去幫忙。
他進去時,雲哥兒和劉素芳都在裏面,劉素芳切菜,劉桂花燒火,雲哥兒已經在炒菜了。
劉桂花見他進來,笑着擺了擺手,“這不用你幫忙,你去陪燕捕頭吧!”
岳茗見她們确實忙得過來,便又出去了。
寧乘風和燕行秋正在小廳裏頭喝茶吃點心,星哥兒也陪在一旁。岳茗走過去坐到寧乘風旁邊的椅子上。
寧乘風一見他過來,臉上便帶上了笑意。
“餓不餓,先吃點兒點心墊一墊?”說着便拿起一塊杏仁酥遞到他嘴邊,岳茗咬下一口後,寧乘風将剩下的放進了自己嘴裏。
燕行秋啧了一聲,十分看不慣他們這黏糊的樣子,別人家小兩口也沒像他們這樣啊!
“你們兩注意點兒,星哥兒還在呢!”
寧乘風得意的笑了一聲,這燕行秋成日裏纏着他的茗寶,今天終于能在他面前秀上一回了。
岳茗面不改色,不以為然,繼續慢悠悠的吃他的點心。
星哥兒默默的羞紅了臉。
燕行秋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事,他冥思苦想了一會兒,一拍額頭,快步走出去了。寧乘風夫夫和星哥兒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離去的身影。
燕行秋馬上又回來了,手裏拿了一個布包,他走到岳茗身邊,把布包遞給他。
“岳茗兄弟,這是我娘給你和星哥兒做的帽子,你們一人一頂,你打開看看。”
岳茗打開看了看,這帽子裏頭是皮的,外面是一層厚厚的兔毛,整體是純白色的,做得十分精美,看起來毛茸茸的,很暖和的樣子。
星哥兒見了眼前一亮,心裏有些驚喜,燕大哥的娘竟然還給他做了帽子。
岳茗也挺喜歡的,他摸了摸帽子上的毛,認真地對燕行秋道了謝。
燕行秋雖然不是他親哥哥,但這段時間一直很關照他,今日還救了星哥兒,岳茗面上不顯,心裏十分感激。
燕行秋見他喜歡也很高興,又跟他們說了自己明天就要去府城的事兒。
從鎮上去府城要四個時辰,早上出發晚上才能到,燕行秋以後要留在府城任職,兩地跑實在不便,他這次會帶上他娘,一起過去,以後就在府城定居了。下次來寧家村,估計得明年了。
岳茗和寧乘風都有些不舍。
岳茗本來朋友就少,只有田哥兒一個,現在好不容易多了一個能陪他舞刀弄槍的哥哥,這又要走了。
燕行秋是寧乘風從現代過來之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的一個,雖然燕行秋跟岳茗走得近了他有些吃醋,但他其實很欣賞燕行秋這種有赤子之心,不計辛勞為老百姓做事兒的人。
星哥兒也有些悵然若失。
雖然不舍,但燕行秋去府城卻是好事,以燕行秋的實力,做個小縣城的捕頭确實有些埋沒了他。他能升職,大家都很為他開心。
幾人又聊了一會兒,劉桂花她們就做好飯了,寧老漢和寧成福也回來了。
今日這頓飯确實十分豐盛,劉桂花殺了一只雞,雲哥兒也拿出了他的拿手好菜。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燕行秋明日一早就要去府城,今日得早點回去休息,便沒再多留。
寧乘風把燕行秋最喜歡的那幾樣武器送給了他,又和岳茗一路将他送到村口。到了村口,寧乘風和岳茗下了馬車,目送燕行秋走遠了才回去。
下午他們又去山上砍柴了,一直忙活到傍晚才回家。
寧成安和王英晚上才回來,他們提了包東西進屋。
寧乘風聞到隐約的藥草味,有些擔心,怕他二哥夫妻兩求子心切,病急亂求醫,吃些庸醫開的藥,反而傷了身子。
寧乘風想了一會兒,還是去敲了寧成安的門。
寧成安回來時經過後院,瞥見柴房裏堆了半屋子柴火,便知道家裏人忙活了一日。他心裏有些愧疚,大家都忙着準備過冬的柴火,他卻陪王英回娘家了。
寧乘風過來敲門後,寧成安跟着他出去了。
兩人走到後院的小亭子裏,寧乘風還沒開口,寧成安先道歉了。
“乘風,今日實在是不好意思,你們都去山上砍柴,我卻去了岳家,把活計都丢給你們了。”
寧乘風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砍柴火的事其實沒有那麽急,實在不行也可以出錢找村裏人買。王英回娘家并不勤,這次趕上家裏忙可能也是湊巧了。
寧乘風擺了擺手,“二哥,這事兒沒什麽,我不是要跟你說這個。”
寧成安他們吃藥求子這事兒其實有些尴尬,寧乘風怕傷了他二哥的面子,不知如何開口,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直說了。
“二哥,你們是不是買了藥草來調理身體?我是想提醒一下你,很多偏方是不可信的,有些不僅對身體沒好處,還可能會傷了身子。”
寧乘風頓了頓,又道:“如果你們确實有需求,應該找一個可靠的大夫來幫你們看看,像收咱們藥草的李大夫就不錯。”
寧乘風這番話思量了許久,說出來後他松了一口氣,只希望他二哥能聽得進去。
寧乘風以為寧成安聽了這話,會有些難堪,沒想到他二哥不以為意,還笑出聲來。
“原來你擔心這個,哈哈!放心吧弟弟,你嫂子确實想去她娘家的神婆那裏求個偏方,但你哥也不傻啊,我最後帶她去了鎮上,這個藥草就是李大夫開的,其實就是些溫補的藥方,主要是為了安你二嫂的心,她太着急了。”
寧乘風聽了這話就放心了,還好寧成安沒有犯糊塗。
“那就好,其實你們還年輕,真的不用不着急,把身體養好了再要孩子,對大人小孩都好。”
寧成安見他弟弟為他操心這些,既好笑又欣慰,乘風自從病好之後,對家裏人關心了很多,也更有責任感了,如今他的弟弟已經是一個很有擔當的男子漢了。
寧成安現在十分慶幸,寧乘風當初能醒過來。
既然寧成安他們沒做蠢事,寧乘風就放心了,也沒心思跟他二哥多聊,急着回屋陪岳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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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劉小乙帶着幾個捕快過來将寧狗子帶走了。
寧狗子昨日被燕行秋教訓了一頓,還以為他想打星哥兒的事就此揭過了,沒想到最後還是要下牢子。
他早就見識過燕行秋的厲害了,也不敢反抗,老老實實地被帶走了。
寧老二他娘昨日被村長下了最後通牒,今日又眼看着寧狗子被捕快帶走了,她又氣又怕,在那裏哭天搶地地打滾,可惜村裏沒人理她了。
第三天傍晚,他們一家便被村長帶着人趕出了村子,村裏人都拍手稱快,這一家子害人精終于走了。
據說寧老二他娘回了娘家,他大嫂不願意去婆婆娘家,堅持要回自己娘家,寧老二他大哥便不管他娘,跟着媳婦兒去了岳家。
這一家子散得七七八八了,吳小草倒是還留在村裏。
村長之前找了個沒人住的破茅屋安置了他,後來燕行秋見他可憐,想着案子能水落石出,他到底有些功勞,便去欽差大人那裏為他求了一份賞銀,不多,只有十兩銀子,但他一個人省着點兒用,也能堅持到明年了。
寧乘風和岳茗沒心思關注這些,因為劉靖安他娘竟然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