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入學
第47章 入學
鎮學是正月十六開學。
這日剛到辰時, 寧乘風便起了床,他輕手輕腳的穿好衣裳,正準備出門, 岳茗也揉着眼睛起來了。
寧乘風看他打算穿衣服, 忙道:“天色還早呢, 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岳茗明顯沒睡飽,臉上帶着倦意, 迷迷糊糊道:“我要給你做早飯。”寧乘風是自己男人, 自己答應了對他好的,今日他去上學,不能讓他餓着肚子去,岳茗如是想着。
寧乘風聽到他的話心裏一軟, 走過去一把将他抱回床上,給他蓋上被子, 俯身看着他的臉, 柔聲道:“我去外頭吃點兒就行了,這麽冷的天氣,你多睡一會兒。”
岳茗見他這麽說,便沒再堅持。寧乘風在他臉上印下一吻,拿起自己的書袋出了屋子。
他前幾日提前将原身留下的那些書籍整理好了, 要用的便放到自己的書袋裏。這裏的書生大多用那種竹木做成的, 方方正正的書箱,寧乘風嫌它既沉重又不方便攜帶, 特意請劉桂花給他縫了個布袋子,類似于現代的斜挎式帆布包, 背起來果然輕巧方便。
到了前院發現寧成福和劉桂花也起來了, 康康正在用早飯。自打劉素芳懷孕後, 寧成福便搶過了給康康做早飯,送他去村口的活計。今日看寧乘風也要去鎮學,便把他的早飯一起做了。
寧乘風洗漱完之後坐下和康康一起吃飯,寧成福給他們煮了濃稠的白米粥,配上雞蛋餅,還有劉桂花她們做的腌黃瓜,吃起來既清爽又開胃。
劉桂花看兒子第一天上學,有些不放心,過來叮囑了幾句:“你停學了這麽久,若是跟不上也不要着急,咱們慢慢來,不用和別人比較。”
寧乘風一邊吃着早飯,一邊點頭應是。
吃完早飯,寧乘風牽着康康出發了。
康康今日第一次和寧乘風一起去上學,有些興奮,走起路來連蹦帶跳的,一路叽叽喳喳的跟寧乘風說話,這凜冽的寒風也沒能打消他的熱情。
坐着大牛叔的車到鎮上時,已經是辰時四刻了,他們辰時六刻開始上課。
鎮學根據學生的學習進度分了三舍,分別是:外舍、內舍、和上舍,這三舍相當于現代的三個年級。
其中外舍的學子主要是啓蒙階段的幼童,康康就在外舍。外舍的學子考上童生後,便可進入內舍學習了,等他們考上秀才,再進入上舍考舉人。
每舍又分了若幹閣,相當于現代的班級,寧乘風所在的班級叫“求知閣”。
寧乘風将康康送到他的學堂裏,自己去找寧夫子幫他辦理入學。
等寧乘風交了束脩,辦完入學手續,再回到求知閣,剛好到了上課時間。寧夫子将他安排到最後一排的空位上坐下。
原本安靜的課堂因為寧乘風的到來喧鬧了起來,學生們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寧夫子雖然才四十多歲,但一到了課堂上便像個嚴肅的老頭子一樣,端起了架子。見學生們分神,他板着臉斥道:“肅靜!”
衆人再不敢說話,都安靜下來,聽寧夫子講學。
這個世界的科舉考試內容跟華夏古代差不多,大體還是四書五經,策論這些,近幾年又新增了算術。
寧夫子今日講的是《周禮》中的一段內容,他的教學方式有點兒枯燥
—— 他自己先将書本內容範讀一遍,再讓學生們跟讀,重複三遍之後,他再講解。講解完便讓學生自行背書學習,放學前學生要一個一個地上去接受考校,能将抽到的內容背出來,并說明含義才能下課回家。
背不出來的,不僅要留堂,還要接受被戒尺打手心,以及抄書的懲罰。
不過今日學生們剛放假返學,好些人還沒進入狀态,寧夫子還是留了些情面,讓他們明日再接受考校。
等寧夫子講解完離開後,課堂上又熱鬧起來。
求知閣一共二十幾個學生,年紀從十幾歲到三十多的都有,不過十幾二十歲的居多,上了三十歲的只有兩個人。普通家庭的學子過了而立之年還沒考上秀才就會選擇放棄了。
一群二十左右的年輕人聚在一起,可想而知,是安靜不到哪裏去的。尤其是寧乘風又回來上學了,這讓他的舊同窗們都有些意外。
求知閣有幾個學生跟原身一樣,在鎮學呆了好多年了。不過他們是前幾年才考上童生,升到內舍的,但原身已經在內舍呆了快十年了。
他自打八歲考上童生後,便一直停留在這個階段,沒能考上秀才,自然也無法升學。
原身在鎮學也算是個知名人物,不僅八歲考上童生,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屢屢受到夫子的誇贊,這些足以讓他成為衆人關注的焦點了。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很快考上秀才,升到上舍時,他卻屢屢落榜,讓人大跌眼鏡。他不僅十年都沒能考中,名次還一次比一次低。
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過目不忘的能力。雖然要識記的東西他都能記得住,但靠的卻是比常人付出更多的精力,而不是從前的天賦了。
天才少年的隕落讓部分人為他惋惜,也讓一些眼紅他的人暗自竊喜—— 什麽少年天才,不也跟他們一樣考不上秀才。
原身一心科舉,對別的事情都不感興趣,自然也沒能在鎮學交到朋友,不少人還覺得他心高氣傲,看不起人。他回來後,也沒有人過來表示歡迎,倒有人壓低了聲音悄悄的議論他。
一個三十來歲,穿着藍色長袍的胖書生,瞥了寧乘風一眼,用手掩住嘴,低聲對他旁邊的人說道:“不是聽說他不考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是啊,我聽上舍的劉靖安說他去年落第後想不開投了湖,差點兒就死了。”說這話的人長得十分精瘦,身量不高,穿了身深灰色的袍子,看起來像個猴子。
那胖書生打量了寧乘風幾眼,滿眼震驚:“還有這事兒?他這看起來也不像是剛從鬼門關回來的呀!”
他頓了頓,又道:“劉靖安,呵,他說的話也不怎麽可信啊,我看寧乘風倒比從前精神多了,穿着打扮也貴氣了很多,他這袍子不知在哪裏做的,穿着竟這般風流!”
那瘦書生也有些疑惑:“也是奇怪,他不是個農家子嗎,哪來的錢置辦的這身行頭啊?”
這兩人還欲再說,卻聽到後頭有人咳嗽一聲,沉聲道:“在背後非議他人,說三道四,這是君子所為嗎?”
那兩人聽了對視一眼,撇了撇嘴,有些不快,但也沒再多說。
寧乘風并沒有注意到這些動靜,或者說并有把這些放在心上。他念書時一向專注,一旦開始學習,便能自動屏蔽周圍的聲音。
到了中午下學時,一個人過來敲了敲他的桌子。寧乘風擡頭一看,是他的“救命恩人”——劉文錦。
寧乘風早上一進門便看到劉文錦了,但他之前給劉文錦留了謝禮和口信,劉文錦并沒有去找他,後來在寧家見到時,對他也不怎麽熱絡。
寧乘風看出這人并不想與自己相交,便沒再主動找他,今日見了面也沒有去打招呼,沒想到他卻主動過來了。
劉文錦從前是有些看不上原身。他雖然救過原身,卻只是出于自己的良心和道義,換成其他人落了水,他也不會袖手旁觀的。因為對原身的品行不喜,劉文錦收到謝禮和口信後也不太想搭理他。
其實原身年少成名,劉文錦對他也有過敬仰,曾經對他的事情很是關注。
但後來發現他只知道死讀書,對家裏人的境況漠不關心,他們家都窮得快吃不起飯了,他還對抄書賺錢的同窗不屑一顧,說他們沒有把心思集中到學習上,劉文錦至此便對他失望了。
不過後來帶燕行秋去找寧乘風幫忙時,劉文錦又對他有些改觀了。聽他堂弟劉小乙說了他們抓“采花賊”的事後,更開始敬佩起寧乘風和他的夫郎來。
前些日子劉小乙替燕行秋跑腿,給岳茗他們送拜年禮,回來後告訴他,寧乘風要重新回鎮學念書了,劉文錦又開始期待起來。
今日一看見寧乘風進來,他心裏便暗暗激動起來了,聽到別人說他的不是,便忍不住斥了那兩人一句。中午下了學,更是馬上來找寧乘風,想邀他一起去膳堂用飯。
這會兒看寧乘風看向他,他移開視線,聲音有些僵硬:“咳,寧兄要不要和我一同去用午飯?”
寧乘風看他竭力表現得雲淡風輕,眼裏卻透出些緊張,心裏有些好笑。他之前就覺得劉文錦品行不錯,也不排斥與他結交,遂從善如流地與他去了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