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考校
第49章 考校
寧乘風與趙錢二人的交鋒讓求知閣喧鬧了起來, 衆學子議論紛紛。
還真有那腦子一根筋的人沒聽出寧乘風的暗諷,以為他是那種特別想為旁人解惑的“熱心人士”,遂拿了紙筆過來跟他讨教。
寧乘風哭笑不得, 但也耐心的給為這二愣子同窗解答了一番, 收獲了這位同窗情真意切的感激。
又過了一會兒, 寧夫子端着茶杯回來了,見學生們都在積極地讨論功課, 他有些欣慰。捋了下胡子, 滿意的點了點頭後,寧夫子在前頭坐下來,替有疑問的學子答疑解惑。
寧乘風又看了一段文章,他先自己理解大意, 将不明白的地方标注出來,等寧夫子得了空閑便趕緊上去請教。
趙良材那幾人見寧乘風不按夫子的進度來, 也沒有被夫子責罵, 都有些憤憤不平,就等着明日看他出糗了。
到了酉時,求知閣終于下學了。
放學的鐘聲一響起,寧乘風的思緒立刻從書本中抽離了出來。他收拾好書本,和夫子還有劉文錦告別後, 迫不及待的出了鎮學。
學堂裏沒有取暖設備, 盡管袍子裏頭穿了厚厚的夾襖,但坐久了腳還是有些冷。
好久沒有這樣一整天拘在學校裏頭了, 雖然學習的時候不覺得難熬,但出來後還是覺得一身輕松, 仿佛空氣都新鮮了許多。
大牛叔的牛車已經走了, 好在寧大伯家去年靠着脫粒機和平菇賺了些錢, 寧乘風他堂兄寧茂買了頭牛,做起了牛車接送人的生意。
為了和大牛叔錯開時間,給村裏人提供方便,寧茂的牛車去鎮上和回村的時間都比大牛叔晚一些。寧乘風剛好能趕上。
牛車到了村口,寧乘風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大槐樹下站着。他喜出望外,跟寧茂招呼了一聲,跳下了牛車。
寧乘風幾步奔到岳茗身邊,走近了才發現,岳茗的臉都被寒風吹紅了,他幫岳茗理了理帽子,有些心疼道:“這麽冷的天氣,怎麽還出來等着了。”
話是這麽說,嘴角的弧度卻透露了主人的欣喜。
岳茗沒回話,只搶過寧乘風的書袋,背到自己身上。
寧乘風輕笑一聲,牽起岳茗的手往家裏走,一邊走,一邊跟他分享今日在學堂的裏遇到的事兒。
聽到寧乘風說學堂裏有人挑釁他,岳茗皺起了眉毛,感覺手又有些癢癢了,是該再好好練練了。
寧乘風一看他的臉色便知他在想什麽,他捏了捏岳茗的手,柔聲道:“茗寶不必擔憂,為夫明日便讓他們見識見識我的厲害。”說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岳茗卻看着他的眼睛,認真道:“我相信你。”
寧乘風心中一動,他停下腳步,看着岳茗,輕聲道:“那我一定要好好學習,早日考上秀才,讓我們茗寶當上秀才夫郎。”
岳茗聽出他在調笑自己,抽出手氣呼呼地捶了他一下。
寧乘風心口一痛,嘴角抽了抽,心裏暗忖:‘打是親罵是愛’這句臺詞好像不太适合他們家天生奇力的茗寶……
寧乘風牽着岳茗回到家時,家裏人都在等着了。他病好後第一次上學,大家都很關注,一見他兩回來,忙端上熱茶吃食,又紛紛過來詢問情況。寧乘風勸慰了幾句,說一切都好,讓大家不必憂心。
吃完飯,寧乘風在書房裏複習功課,岳茗把搖椅移了過來,在他邊上看話本子。
屋裏點着炭火,十分溫暖。
第二日,寧乘風照舊在家裏吃了早飯才出發。寧成福說他已經習慣了早起,做個早餐也不費事兒,堅持讓寧乘風和康康在家吃了再出去。
今日到鎮學的時間比昨日還早了點兒。
寧夫子又講了新的內容,這次是寧乘風沒有抄過的書冊,他聽得十分認真,等寧夫子走後也沒有再看別的書。
趙良材見了嗤笑一聲,以為他終于認清自己的實力,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中午下了學,寧乘風又和劉文錦去膳堂用了飯。
這次寧乘風可以确認了,膳堂的夥夫昨日沒有失手,那就是他的正常水平。因為今日換了菜色,飯菜依舊難吃。
吃慣了雲哥兒的手藝,再吃膳堂的飯菜實在有些難以下咽,寧乘風已經在考慮以後去外頭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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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剛到申時,寧夫子拿着戒尺踱步進來了,他在案臺前坐下後,掃視了臺下衆人一眼,不緊不慢道:“昨日的文章已經掌握的過來接受考校,通過了便可下學回家。”
話一出口,屋子裏霎時安靜下來,學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願意第一個上去。
寧夫子見衆人互相推诿,回避他的目光,便猜到他們沒學好,不敢上來。他一時有些不快,板着臉斥道:“你們上了考場也能這般磨磨蹭蹭,拖延時間嗎?”
如今的社會風氣非常講究尊師重道,夫子們地位很高,見他發怒,衆學子心裏一緊,都有些慌張。
寧乘風正欲起身,便看到劉文錦先上去了。
終于有人先頂上了,衆人舒了一口氣。
見劉文錦敢第一個上,大家都以為他成竹在胸了。學生們假裝低頭看書,眼神卻偷偷往案臺上瞟,沒想到沒一會兒他便铩羽而歸了。
劉文錦其實已經把昨日的內容背下來了,但可能是第一個上去有壓力,他背了幾句便忘詞了,怎麽也記不起來了。劉文錦滿臉羞愧,只怪自己不夠努力。
寧夫子用戒尺打了他的手板三下,讓他重新背好了再來。
劉文錦已經算求知閣裏成績最拔尖的幾個學子之一了,還是寧夫子的得意門生,他都沒能通過考校,衆人更躊躇着不敢上前了。
此時趙良材和錢萬幾人卻興奮起來了——劉文錦都沒能通過,寧乘風更沒希望了。
他們從昨日開始便盼着看寧乘風出糗,這會兒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趙錢二人臉上露出喜意,互相使了使眼色後,離寧乘風最近的趙良材開口了。
怕被夫子瞧見,他先用書本遮住自己的臉,再壓着嗓子對寧乘風道:“寧兄昨日不是說自己胸有成竹了嗎,怎麽還不上去讓我等見識見識?莫非昨日是在說大話唬我們呢?”趙良材挑了挑眉,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樣子。
寧乘風側過頭來,對着他悠悠一笑,不急不忙道:“趙兄如此心急,那我便上去讓趙兄見識一下吧。”說完便往寧夫子那裏去了。
寧夫子見他過來有些意外,卻也沒多說什麽,直接道:“‘以九兩系邦國之民:一曰牧,以地得民。’下一句開始。”
寧乘風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二曰長,以貴得民。三曰師,以賢得民。四曰儒……”
見他背誦的十分流利,寧夫子臉色和緩了很多,繼續問道:“‘凡治,以典待邦鞏之治,以則待都鄙之治,以法待官府之治……’作何解釋?”
寧乘風從容以對。寧夫子又問了幾句,他都對答如流。
終于有個學生過關了,寧夫子心中甚慰。
寧乘風之前找他讨教過一些問題,寧夫子看出他已經有了自己獨一套的學習方法,而且比之前的方式更适合他,所以昨日看他在課堂上看別的書也沒有阻止。今日還特意挑了幾個比較難的問題考他,沒想到他也能輕松應答,有點兒幼時的風采了。
寧夫子臉上浮起笑意,對着寧乘風誇道:“不錯,你可以下學回去了。”
臺下的學子們見寧乘風輕松過關,都十分詫異 —— 寧乘風怎麽停學回來,反倒比從前更厲害了?難道他家裏給他單獨請了夫子?還是他自己閉關苦讀去了?衆人百思不得其解。
寧乘風通過考校後也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瞥了趙良材一眼,見他臉色十分難看,忍不住出口調笑道:“趙兄對我的表現可還滿意?”
趙良材心中憤憤,別過頭去,不再搭理他。
他們說話這功夫又有一個書生上去接受考校了。寧乘風定睛一看,臺上的人正是昨日跟他讨教的那位兄臺。
這位“二愣子”同窗叫宋慕柏,他以前是致遠閣的學生,今年剛轉到求知閣寧夫子手下。
宋慕柏長得濃眉大眼的,性格十分耿直,學問也還不錯,平日裏的成績在內舍也算是拔尖的。
可惜他這人哪哪都好,就是運氣不大好,一共考了三次院試,每次都以一種離奇的方式落榜。
第一次,他考試前生了病,上吐下瀉的,沒能進入考場;第二次,他在赴考的路上遇到劫匪,雖然僥幸逃命,卻也耽擱了時間,錯過了考試;第三次更加離譜,他不幸坐在茅廁旁邊,有一位考生拉肚子,硬生生将他臭暈了,最後還是考場的差役将他擡出來的。
因為落榜的原因太過戲劇性,宋慕柏在他們閣裏出名了,同窗們給他取了個外號叫“三不過”,成日裏取笑他。宋慕柏自覺在致遠閣待不下去了,今年剛轉到求知閣。
寧乘風覺得這人十分有趣,見是他上了臺,也不急着走了,想看看他應對得如何。
宋慕柏昨日的努力沒有白費,雖然有些磕絆,但還是順利通過了夫子的考校。
連過兩人,寧夫子心情好多了,他滿意颔首,鼓勵宋慕柏繼續努力。
宋慕柏下去之後,劉文錦又上去了。寧乘風心裏暗笑,沒想到這劉文錦還是副急性子。
寧乘風等劉文錦通過了考校,才收拾東西下學,和劉文錦一起走出了求知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