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無路可逃
正文 無路可逃
27 無路可逃
林棉回想起許汀舟第一次來她家的時候, 上樓時吃力的模樣，便刻意走在他的近旁, 原本是想在必要的時候攙他一把, 卻發現根本沒有她可以去攙扶的地方。
樓梯的扶手設在右手邊，許汀舟扶不了。他只能左手扶着牆壁，不時還會停下來用手搬動一下不靈便的那條腿。看得跟在後面走的林棉心頭發顫。
“你……”她忍不住要開口請他接受自己的幫助。卻不想被他忽然一轉頭打斷。@無限好文，盡在傑米噠小說網
許汀舟說：“我走得慢, 你不用管我的。”
她喃喃道：“我想扶着你走。”
他微微一笑：“沒有這個需要, 也……沒有可讓你扶着的……地方。”
他的雙眸低垂了下來，聲音也有些發澀。
她擡眸, 視線落到他空蕩蕩的右袖管，一時間腦袋一熱，往他身邊一擠，幾乎是用了蠻力般強硬地攬住他的腰道：“誰說沒有？”
許汀舟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 然而林棉的手黏得更緊了。他無奈地小聲道：“別小孩子脾氣了, 長輩和孩子都在呢。再說，如果真的有需要，我可以叫于師傅扶我。”
“那什麽……你們一家子好好吃頓飯，我就不上去了，一會兒完事了許總你打我電話，我去轉轉 !”于師傅說完就掉頭跑了。
許汀舟和林棉呆呆地互望了一眼, 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走在前頭的肖歡蕊說：“我帶小谷先上去。阿棉，你小心扶着點小許。這樓道又黑又陡的, 別讓他摔了。”
林棉似乎從母親的反應裏得到了更大的勇氣，一本正經地沖許汀舟道：“比起我, 你情願信賴這堵冷冰冰的牆？”
“不是，”他辯解道，“只是你并不知道怎麽發力才能幫到我。”
“所以，我才請求你給個機會——”林棉看着他，誠懇、認真、溫柔地道，“不試一試怎麽知道？”
他左手依然扶着牆，卻也沒有繼續試圖掙脫林棉的“掌控”，擡起右腿，又借着林棉手臂上托的力量，把左腿帶上了臺階。
扶着他，她才更真切地感受到他行走的不易，克制着自己的憐惜，她盡量用平靜的口吻問：“怎樣做能讓你省力點？”
“不是你的問題。”許汀舟道，“是我的腿部神經壞了，使不上力。“
安慰的話都顯蒼白。她不再說什麽，專心而安靜地扶着他走完剩下的臺階。
“不知道今天會有客人來，都是家常菜。小許，你別見笑！”肖歡蕊的語氣談不上熱情，但也不至冷漠疏離，擡手招呼林棉把許汀舟扶到客廳裏唯一的一張小沙發上坐下，便進廚房端菜去了。
“許叔叔！”林棉剛一從許汀舟的腰際松手，小谷就像扭糖似地貼了上來，許汀舟幹脆一手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你累不累？要不要叫小谷下來？”林棉見狀不免擔心他。之前走那段樓梯，他怕是已累到了。
許汀舟搖搖頭：“沒事，倒是你，扶我這一路，累到了吧？”
林棉想也沒想，說：“累倒是有一點累，可是你沒推開我，我好開心呀。”
“咦，許叔叔你臉好紅哦。”小谷天真地摸了摸許汀舟的臉龐。
許汀舟幹咳了一聲：“叔叔是覺得挺不好意思的，這麽大人了，還要你媽媽扶着上樓。不像我們小谷，走得這麽快、這麽好。”
這話半是掩飾、半是玩笑，可又隐隐透着傷感。林棉不想讓這情緒彌漫開來，引得自己和許汀舟更加深陷其中，便岔開話題：“小谷，都快開飯了，怎麽還鬧着外婆出去買零食吃呀？”
“我才沒鬧，是外婆在窗口看到你和許叔叔，帶我下去接你們的。”
“哎呀，你這孩子！”肖歡蕊端着湯鍋走出廚房，忙不急打斷小谷，卻也來不及了，索性道：“小許，你不介意阿姨找你談談吧？”
“媽你這是要做什麽呀？”母親的反應讓林棉明白了七八分。可不是嗎？平時小谷飯前要吃零食，母親都是不讓的，今天怎麽會突然特地陪小谷出去買薯片呢。
“阿姨您請說。”許汀舟客客氣氣地回道。
“不忙，邊吃邊說。”
小谷從許汀舟身上下來，又挽着他的左手一直把他拉到餐桌旁坐下，看得林棉本想讓許汀舟先回去的話都無從開口。
肖歡蕊替許汀舟盛了碗湯。“夾菜什麽的，有什麽不方便的，你只管告訴阿姨。”
“不會。”他說，“就是我用的是左手，吃飯容易和你們的右手打架，你們坐得離我遠點就是。”
“哦，我以前在廠裏有個姐妹，也是左撇子，每次中午食堂吃飯呀，我都是坐她邊上的，這不是大問題，習慣了就好。阿棉，你就坐小許邊上吧。”
林棉原本被肖歡蕊突如其來的态度改變弄得亂了方向，正站在一邊愣神，聽到母親叫她坐下，便挨着許汀舟坐了。
“阿姨，我的問題……不是左撇子那麽簡單。”許是覺出了肖歡蕊接下來可能會到談的話題，許汀舟沉聲道。“所以如果您有什麽誤會，我想我應該和您說清楚。”
“小許，我也不妨坦白告訴你，對于你這個小夥子，我很喜歡。但是對于你作為女婿的人選，我很不滿意。你明白阿姨的意思嗎？”
“媽！”林棉惱了，“誰稀罕做你的女婿人選了？許汀舟才沒有，是我自己一廂情願！”
“還沒到你插嘴的時候。”肖歡蕊不疾不徐地道，“小許，我再問你一遍，你明不明白阿姨的意思？”
“明白。”
肖歡蕊話鋒一轉：“但是，我自己的女兒我更清楚，她呀，家世不太好、腦子也不算靈光，又帶着個小孩兒，恐怕要依着我的私心，找個條件讓我處處滿意的，也不容易。你……起碼是她自己喜歡的，比随便拉郎配的強上許多。”
“媽，”見母親對許汀舟的态度有所緩和，林棉的口氣也軟和下來，“我喜歡他是我的事，你不能強迫他接受啊。”
“這話說的，這年頭哪有強買強賣的？”肖歡蕊道，“就是許家家大業大的，當初登門要請你嫁過去，不也不能硬來嗎？我們做長輩的，頂破天也就是想給你們一些建議，至于你們想怎麽樣，哪裏由得我們做主？”
“林棉，讓阿姨把話說完。”許汀舟心平氣和地道。
林棉幹脆放棄，低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劃拉起碗裏的飯來。
肖歡蕊盯着許汀舟問道：“小許，你就給我個痛快話，你對林棉有沒有那個意思？”
“如果您指的是男女之情，确實沒有。”
“那也好。只是阿姨要給你個忠告，下次你對女下屬可別那麽體貼，所有交流都止步于上班那八小時內，不準車接車送、也別管人家家裏發生了什麽事，免得招惹些不懂事的小姑娘犯花癡。”
“老板關心員工，也沒錯啊。”林棉嘟囔道。@無限好文，盡在傑米噠小說網
“死丫頭你可争點氣吧！”肖歡蕊嗔道，“你沒聽他說對你沒那意思？”
“他不說我也知道啊，這不我才那麽努力的嗎？”林棉回嚷道。
“我吃好了。”小谷張着一張小油嘴道，“許叔叔，外面好吵哦，你陪我去房間裏玩吧。”
林棉、許汀舟、肖歡蕊被孩子這突如其來的打斷弄得一愣，待反應過來後，三個人都忍不住嘴角泛起笑意。
“好的，小谷，你帶叔叔去參觀你的房間吧。”許汀舟任由小谷勾着他的手指頭，走向卧室。
“小許，”肖歡蕊在通向卧室的走道上叫住了他，“如果你對我們家林棉真的沒有進一步的意思，那麽這将是我們家最後一次招待你。你以後也不要來了，我和小谷都不會再見你。至于林棉，我也會勸她辭職，我不會讓她再煩着你了。”
“媽，你沒有這個權利。”林棉抗議。
許汀舟停下腳步，哄着小谷先進卧室，又輕輕帶上門才道：“阿姨，我可以不來，可是林棉的工作做得好好的，您不能拿她的前途賭氣。”
“我自己的女兒我自己清楚，要說工作能力，她恐怕算不上特別出色，更談不上能讓老板另眼相看的地步，一份普通的助理工作，也未必一定有什麽前途。依我看，她不缺這份工作，你更不缺好的助理人選，互相都沒什麽不可替代的，不是嗎？”
許汀舟似乎有些遲疑，過了一會兒才道：“是……”@無限好文，盡在傑米噠小說網
他的語氣裏有些頹喪，甚至是一種挫敗感。接着他帶着懇求道 ：“我可不可以陪小谷玩一會再走？”|
見肖歡蕊冷着臉點點頭，他才推開卧室的房門。
林棉本想後腳跟進去，轉念一想還是先将炮火對準了自己的母親：
“你為什麽要這麽跟許汀舟過不去！他做錯什麽了？”
“他的問題就在于做得太多了！”肖歡蕊道，“有的人，說得太多做得太少，有的人做得太多，卻不肯承認。又或者，是他自己也沒弄明白自己要幹什麽。阿棉，我是要逼他，我是要逼他看清他自己！腿長在你們自己身上，就算他是瘸的，你硬要他來，千方百計也會拉他上來，就算我把他攔在門外，你還會跟着他跑出去，我哪裏能攔得住你們？我就是要拿話堵得他無路可逃，放心吧，看他的反應，他舍不得和你斷絕往來。”
“……我沒聽錯吧？”林棉後知後覺，仍然心懷疑惑，吶吶道，“你這是在想方設法促成我和他？”
肖歡蕊賞了她一白眼：“不然我費那力氣做什麽？”
林棉喜上眉梢之餘，又扭在母親身上撒嬌道：“那媽媽，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呀？”
“你又出什麽鬼？”
林棉壓低了聲兒道：“就算是為了幫我，你也不能兇許汀舟，更不可以故意拿他的缺陷說事兒——我不要他難堪，他一難堪，我就難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