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成為警察的傑
第023章 成為警察的傑
那一天, 夏油傑離開了上司的辦公室,去了墓園。
每一個都是他親自安排打理的,他在那裏忙碌了很久, 在看到每一個面前都有供奉後才停下來。
墓園的燈很暗,只能照清楚他模糊的背影, 那一身黑西裝已經染上塵土, 手上也沾染着髒污。
他只是看着這一個個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 那雙眼睛裏說不清是迷茫還是憤怒。
夏油傑很清楚, 這條道路的盡頭一定是真正的曙光, 犯罪者得到懲罰,受害者沉冤得雪。
可是,如果在這條道路是用無數鮮血和屍體鑄成的,誰也不知道這條路究竟有多長, 那他、他們, 還能夠走下去嗎?
他深深呼口氣,一只手掩住臉龐,沒有人知道他在此刻想了什麽,也沒有人看得到夏油傑此刻的脆弱。
但很快, 他便放下手, 最後朝着他們深深鞠躬, 毫不猶豫地回了頭。
在他離開的一周後, 那個愚蠢的上司也成為了這些墓碑裏的一員。
當然不是他動手的,只是對方作孽太多, 手上也有不少資料, 在被捅到更上一級的同時, 被□□暗殺。
而夏油傑,也只不過是稍微開了下通道, 讓更多人知道他的所作所為而已。
代替上司職位的是夜蛾正道,這位帶領着夏油傑成為警察的老師始終如一。
在見到他時,夏油傑才真的松了口氣,至少,他并不是真正的孤立無援,這裏不是只有垃圾的。
只是他這口氣或許是松的太早了,夜蛾正道臉色複雜看着他,許久後才嘆息着把瞞着的事告訴他。
夏油傑的臉色僵硬,他聽見了對方的話,也瞬間理解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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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于夏油傑的檔案已經被前任上司全部銷毀,徹底做實了夏油傑辭職,甚至否定了夏油傑曾經做過的一切。
也就是說,他現在的卧底行動只能是私人行為,完全沒有任何意義,他沒有資格去做這些事。
惡毒愚蠢的人哪怕在最後都要拖着人下水,那雙手不止是掐住他的脖頸,并且拽住他的四肢,纏繞住他的腰,用盡所有也要将他拉進污水裏。
夏油傑的耳邊仿佛又響起少女輕聲的呢喃,以及響徹靈魂的耳鳴。
他聽不清夜蛾正道在說什麽,不過他猜大概是在安慰自己。
身體和靈魂仿佛分成兩部分,他聽到自己開口,聲音依然保持着習慣的溫和:
“沒關系的,我會繼續做下去,這與身份無關。如果可以,讓我作為您的線人行動也很好。”
是的,沒關系的,不管是什麽身份,心中所執着的大義都是不會改變的。
……只是,內心深處那蔓延上來的酸澀和痛苦又是為什麽?
在之後,他只能勉強記住夜蛾正道說的話,轉身離開。
在走出大樓的一段距離後,他還是回頭看了一眼,大樓上的櫻花标志哪怕是在黑夜裏也格外矚目。
他回到了距離最近的安全屋,畢竟他早就沒有可以被稱為家的地方。
只是在整理床鋪時,他突然摸到了個櫻花徽章,不是警方的标志,是五條悟曾經帶給他的紀念品。
五條悟曾經拍着他的肩說,他們是超級巨星和警界新星的[最強]組合。
可是在無知無覺中,他已經和好友走向不同的路,他們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但在看到這個後,他突然明白了心裏那難言的情緒是什麽——
是不甘,是遺憾,是他這輩子或許只能像個影子一樣,不能以最期待的模樣站在櫻花之下。
沒關系,他在心裏第無數次這樣告訴着自己,無論如何,至少以後他的行動不會再像之前一樣。
門鈴突然想起,夏油傑猛的回神,這才感覺到手心的疼痛,是徽章的別針刺進了手心。
他微微蹙眉,拔出別針,垂下眼眸盯着沾染了血液的櫻花徽章,沉默好一會,在門鈴又一次催促的響起後,面無表情地扔進垃圾桶裏。
夏油傑随手抽了張紙巾蓋住還在流血的傷口,起身去到玄關。
從貓眼裏看清楚是誰後,他深呼吸一下,還是轉身回到洗手間把手裏的血一點點膝洗幹淨。
水流過傷口的刺痛只是讓他緩慢眨巴下眼睛,在确定看不出痕跡後,他才把水龍頭關上。
在擡頭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時,夏油傑都被臉色蒼白疲憊的自己吓了一跳。
這樣不行,他蹙眉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随後對着鏡子綻放出溫和的笑容。
鏡子裏的夏油傑笑得眉眼彎彎,雙眸眯起,俊逸的五官出色,看上去就是個單純的溫潤青年。
他熟練地壓下由心而發的疲憊感,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竟然感到了陌生。
夏油傑強行打斷自己的想法,帶着微笑打開了房門。
“好久不見,傑君,”額上有道縫合線的男人笑着說,關切詢問,“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夏油傑的笑容淡了,卻依然溫柔地回答:“并沒有,這麽晚了還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當然,”羂索上前一步,自然地走進去,對着夏油傑揚起燦爛的笑,“讓我們進去讨論吧,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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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警察的身份似乎并沒有給夏油傑帶來什麽變化。
他依然在做着自己的工作,時刻收集着關于羂索的資料和他的罪證。
在每一次羂索派給他需要動手殺人的任務時,夏油傑在表現完美的同時,也會回敬他,至少羂索現在已經不能再去抓去買實驗體了。
夜蛾正道是個很好的上司,他每次都完美接受到夏油傑的信息,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有時候遇到一個人沒辦法處理的傷,他就會去找家入硝子,這個總是對着她嘆氣的好友,每次都用最重的力度幫他治療。
最後還有語重心長地告誡他小心謹慎,雖然她清楚夏油傑不會聽的,因為每一次她都是這樣說的。
但他和五條悟,卻是真的再沒有說過話。
他們偶爾也會碰面,但那時候他們每個人都有要親做的事,只能匆匆看對方兩眼,便再次轉身離開。
他和五條悟的當然還保留着聯系方式,但不知道是不是同樣的默契,兩個人誰也沒有給對方發過信息或者打電話。
他們說好要在自己的道路上走得最遠最好,五條悟相信自己和夏油傑的道路最後的終點是同一個。
夏油傑,一開始确實也是這麽堅定的,但是現在,在發覺自己是在刻意避開對方時,他才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
他的心态,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發生改變。
在意識到這點後,他回頭看去,自己到底做了什麽。
那些屍位素裹,占着位置卻用來貪污勾結的人,在他有意的設計下,甚至是利用羂索給他的人脈和權利去動搖這些人的位置。
那些在任務中遇到的惡人,因為各種各樣原因逃脫法律審判的人,夏油傑或多或少用自己的方式做了什麽。
在看到他們得到懲罰時,他心裏沒有任何感覺,只是在看到那些得救的人喜極而泣的模樣,他又會由衷感到欣喜。
以及……些許的自豪,仿佛他成為了所謂的救世主,拯救了這些苦海裏的人們,他做的是對的。
這種感覺讓夏油傑忽視心裏的異樣,又一次每一次,都用自己的方式去解決惡人。
他沒有在非任務的情況下殺過人,他以為這樣就是守住了心裏的底線。
可世上純惡的人或許還是少數,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些因為失去了家人而散的家庭,甚至不少人因此短見。
他們不知道自己認知裏好的丈夫好的女兒做錯了什麽,只知道他們不明不白的死去,永遠都回不來,警察無法給他們答複,法律無法為他們申冤。
在看到曾經認識的一個孩子,他麻木流着淚抓着他的衣袖問:“我爸爸做錯了什麽了嗎?可為什麽警察叔叔不抓他,為什麽他會就這樣死去。”
為什麽?他同樣這樣問着夏油傑,卻同樣得不到答案。
那一直感覺很好的幻夢在此刻破碎,讓夏油傑看清楚真正的事實。
他做錯了的事實,他和自己曾經厭惡的人一樣,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做認為好的事。
愚蠢、惡心、自私,就像夏油傑曾經對那群人動手的理由一樣,他自己也是這樣可笑可悲的人。
夏油傑如同行屍走肉般回到自己的屋子裏,他晃晃悠悠走進衛生間,在鏡子裏看到自己時,便抑制不住的幹嘔起來。
他雙手撐在洗手臺上,因為今天什麽也沒有吃,他只能吐出來些酸水,卻依然停止不住嘔吐的欲望。
這樣子的他,太惡心了。
嘔了許久,他才緩過來,擡起頭看着滿臉生理性淚水的自己,他的皮筋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斷了,頭發散落淩亂。
夏油傑似乎現在才發現,鏡子裏自己青紫的眼圈,難掩疲憊的臉龐,憔悴的模樣。
是在多久前開始的?夏油傑試圖回憶,腦袋裏卻響起“嗡”的一聲。
他生病了,夏油傑意識到,不管是心理還是靈魂,似乎在無限制壓抑自己的情況下腐爛。
而他無知無覺,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已經病入膏肓。
夏油傑很想在自己心裏對自己說沒關系,像以前無數次那樣。
只是這一次,無論怎樣,他都沒辦法說出那一句沒關系。
或許是本能般的求救,夏油傑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他想要做些什麽,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他像茫然的孩子一樣,站在衛生間,怔愣看着自己。
等天亮就好了,他又這麽對自己說,似乎像要自己安撫自己,強行壓下情緒。
只是下一秒,口袋裏的手機開始做震動,夏油傑蹙眉,垂下沒有光彩的雙眸拿出手機。
只是在看清楚後,他又驚訝地睜大眼睛,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手機上顯示的名字:
——五條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