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開學第一天。
因為有高一新生的迎新和社團招新，音駒高中內部非常熱鬧。
彌悠攥緊書包系帶，她能夠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完全僵硬了的面部表情。
一直習慣散發，因為從耳後滑下的發絲會遮住大半的餘光，讓她不會注意到從兩側身後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以及她會下意識低眸避開前面人的視線。
但是假期出門，基本上都是陪練排球，她會把礙事的長發紮起來，所以……習慣性地這樣做了。
而且，排球是一項不能讓球落地的運動，托球的時候，視線也都是落在空中，因為身高原因，她還需要仰頭。
——對她習慣性垂下腦袋的動作改善非常之大。
彌悠平視着前方，在被注視着的感覺之中，她僵着手指，從書包裏拿出了一次性醫用口罩戴上。
是之前和佐久早聖臣去超市挑選食材的時候，對方遞給她的。
只要走過這條社團招新的路，到了教學區就沒有關系了。
彌悠剛剛在心裏這樣想着，就發現自己好像是立了一個flag。
突如其來的排球從空中飛過，如果她沒有下意識伸出手做出托球的動作的話——大概會直接砸到臉上。
被她托起的球倒是也有被帥氣地接住，沒有砸到多餘的人。
銀發綠眸的高大少年，是和飛過來的排球一起，大步跑過來的，一臉歉意地停在她面前道歉，“抱歉，球不小心飛出去了，沒事吧？”
彌悠的目光從接下排球的人身上移開，确認自己下意識托出去的球沒有砸到人，低聲說了句“沒事”，就準備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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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剛才的變故，接收到的注視簡直讓她頭皮發麻，一個多餘的字都難以說出口，聲音裏還帶着細微的顫音。
“我覺得我們的美女經理有着落了。”
黑尾鐵朗穩穩地接住手裏的排球，微微挑起眉梢，目光落在遠處的女孩子身上，語氣意味深長。
作為排球強豪，卻一個女性經理都沒有的音駒和別的學校打比賽的時候，最常接收到的嘲諷就是——
“沒有女孩子願意當你們的經理”、“我們可是有美女經理的哦”、“真慘啊整個男子排球社連女孩子都沒有”之類的話語。
“大概率不會同意的。”
孤爪研磨從剛剛結束一局的游戲機上擡了頭，像只懶散的貓咪，冷淡的豎瞳順着竹馬的視線看過去，很快又收回視線，低下頭開了新一局的游戲。
被澆了一頭冷水的黑尾鐵朗将排球随手放到桌後，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個躍躍欲試的笑容，問道，“噢？我覺得我們排球部還是很不錯的吧……單就列夫那張臉來說，還是很有欺騙性的。”
灰羽列夫，排球部剛剛招到的新人，正是不小心把球弄飛沖上去向彌悠道歉的這個人。
俄羅斯混血，身高身材都很棒，臉也是很好看的。
雖然這些都完全沒辦法掩蓋他的笨蛋直球本質——至少來招新的排球部主将黑尾鐵朗很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大概吧。”
孤爪研磨頭也不擡。
“看她剛才托球的熟練度，應該可以幫忙托球做扣球訓練吧？”
黑尾鐵朗像是伸出逗貓棒似的，狀似不經意地提醒道。
“……潔癖、社恐。”
懶散的貓咪伸出爪子，給面子地夠了夠逗貓棒。
“社恐？看起來挺高冷的吧？！”
孤爪研磨沒理他。
“我去嘗試一下。”
黑尾鐵朗把排球随手放在一邊，壓了壓自己睡醒後胡亂翹起的頭發，自以為挂着很平易近人的笑容，走了過去。
孤爪研磨看過來的時候，佐久早彌悠正在用濕紙巾擦拭剛剛才托過球的手——她原本并不是有潔癖的人，只是在假期不長不短的相處中，沾染上了佐久早聖臣的某些習慣，下意識就這樣做了。
她沒能馬上走掉，因為道完歉的灰羽列夫正在眼神亮晶晶地誇贊她剛剛托到的那個球，還詢問她是不是也要加入排球部，然後根據剛才才從招新學長那裏了解到的情況，熱情得過分地推薦着社團。
人高馬大的少年即使是露出這樣天然的笑容，彌悠也沒有半點想要繼續交談下去的欲望——當然，她不想說話，對方也能完美地撐起整個場面，顯得并不是那麽尴尬。
佐久早彌悠已經因為不知道該如何有禮貌地打斷對方的話語，局促得口罩下的臉已經燙得過分。
她現在只能慶幸這樣一副窘迫的樣子幸好有口罩作為遮掩。
在黑尾鐵朗拍了拍正滔滔不絕的後輩，打斷了他的話語後，彌悠終于可以說出自己一直沒能說出口的話，“剛剛的托球只是巧合而已，我并不擅長排球，也沒有想要加入排球部的想法。”
只是她的四肢已經徹底僵住了，剛才還能平視的視線徹底地漂移，落在不知道什麽地方，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在因為招新工作稍顯嘈雜的路邊更是如此。
胡亂翹起、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去的頭發形似格外認真做出的不良發型；狹長的眼眸笑起來的時候微微彎着，反而露出一股似笑非笑的感覺；天天都在運動培養出來的完美身材，光是手臂上的肌肉就格外明顯。
總之，從表情和動作裏，都露出了完全沒辦法遮蓋住的攻擊性，被看着的時候，就像是被大型食肉動物盯住了的獵物一樣，難以避免地感受到害怕、緊張、局促。
應該、應該不是不良吧？
彌悠一只腿朝後退了小半步，緊繃着的身體完全本能地露出了想要逃跑的态度。
完全沒意識到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的黑尾鐵朗一邊暗地裏吐槽“好像還真是社恐”、“原來社恐少女的小動作是這麽可愛的嗎”，一邊在根本沒聽清女孩子最後小聲的話語的同時，試圖拐帶對方來排球部做經理。
“嗯？剛剛說的話有點太小聲了，沒能聽到，真是抱歉，同學還沒有加入社團吧？來試試排球部怎麽樣？可以先參觀一下再考慮。”
——有膽子就大聲說出口來拒絕啊。
彌悠只能從對方似笑非笑的表情裏get到這樣的含義，她攥緊手心裏使用後還沒來得及扔掉、于是被好好疊起來的濕紙巾，告訴自己只是去參觀而已，參觀後就一定能醞釀好勇氣拒絕掉入部邀請。
開學第一天就遇到和赤司君一樣吓人的人，好倒黴，彌悠。
她一邊在心底自嘲，一邊僵硬着脖頸點了點頭。
“嗯、嗯……”
“這就是答應了吧？”
黑尾鐵朗保持着笑容，微微露出潔白的牙齒，“今天下午有空嗎？或者明後天也行哦，直接過來就好。”
“今天吧……”
拖到明天她今晚絕對會睡不好的。
“嗯，沒問題，那先來這邊登記一下吧？”
——現在去通知下午訓練的隊員們訓練和休息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形象、并且簡單地收拾一下社團活動室以及作為訓練場地的體育館應該還來得及。
這樣想着，黑尾鐵朗指了指排球部招新的桌子。
彌悠幾乎快同手同腳地跟着他走過來——還好排球部來招新的人并不多，現在也就只有孤爪研磨和黑尾鐵朗兩個人。
孤爪研磨染成金色的頭發發根卻是黑色，如果非要說的話……有點像焦糖布丁，布丁頭這樣子。
他埋着頭縮在角落裏打游戲，并沒有要和彌悠說話的意思，像是一只不愛理人的貓咪，懶洋洋地縮在一角。
彌悠因此放松了許多，在登記表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M……Myu？名字也很可愛嘛。”
在少女離開後，黑尾鐵朗看着手裏的登記表，這樣對還在打游戲的發小說着。
下午，排球部訓練的體育館裏。
黑尾鐵朗早就加了佐久早彌悠留在登記表上的社交賬號，并且留了言。
彌悠和早晨一樣，穿着音駒的學生制服，梳着高馬尾，戴着口罩，在體育館門口小心地朝裏看了看，然後迅速把腦袋縮了回去。
——在集合，教練和領隊老師正在訓話。
不過，因為黑尾鐵朗提前通知過的排球部衆人，早就按捺不住，時不時就将目光投向門口。
不少人都在彌悠短暫的探頭裏，捕捉到了她的存在，這也是她迅速縮回來的原因。
——發現裏面沒什麽聲音的時候，就不應該探頭進去看的。
彌悠低頭盯着自己的制服鞋，剛走下門口的臺階，就被叫住了。
“佐久早同學，這是就要準備走了嗎？”
佐久早彌悠肩背完全僵住，然後小心地深呼吸了一下，緩慢轉身。
對方站在門口，本就相差很遠的身高被幾級臺階拉得更大，穿着純黑色的T恤，笑着問她，“突然有什麽事情嗎？”
“沒有。”
彌悠頓在原地，搖了搖頭。
離最熱的夏天還遠着，晚春的日光模糊了對方的臉，意外地顯得溫柔了些許。
“那麽就跟我來吧，應該不會耽擱佐久早同學多少時間的。”
黑尾鐵朗側過身，示意她跟上來。
女孩子擡腿，一步、兩步……走到他身邊，落下一步的位置，極有禮貌地微微鞠躬。
“麻煩了，黑尾前輩。”
彌悠踏進體育館的一瞬，就僵住了身體，下意識挪了挪步子，躲到了黑尾鐵朗的正後方，由于身高和體型原因，被遮得嚴嚴實實，繃緊的神經才放松了許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