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第低聲下氣

◇ 第28章 低聲下氣

自段晉澤又往上升了兩級,基本上逢年過節他都被頻繁約出去吃飯,其中幾個有名的商業巨頭和他關系很不錯,畢竟現在政策緊張,做什麽生意都得仰仗着政府人士。

段晉澤背後有吳家這樣樹大根深的家族撐腰,他本人又在職場上果敢利落,假以時日必定能爬得更高。

這晉升速度到底還是引人注目了些,家裏熱鬧程度比往年還要更加誇張,段知淮每天在樓上寫卷子,也沒能逃過各種虛僞的應酬。

“這是家裏的少爺吧?長得可真是儀表堂堂,聽說成績也很不錯啊。”

“那豈止是不錯,狀元的料子。”

“這麽優秀啊,那我提前恭喜段廳了,将門虎子,簡直讓人羨慕。”

段知淮沉默地坐在飯桌上,那些虛與委蛇的奉承話半個字都沒能鑽進耳朵裏,他的思緒早早漂浮,只剩下一個立得筆直的身體。

“知淮,叔叔們和你說話呢,你發什麽呆?”段晉澤的語氣有些不悅,帶着上位者的冷漠和傲慢。

段知淮回神,眉頭微皺。

“估計是最近學習太辛苦了,我都說了讓你好好休息吧,天天學這麽久,也不怕身體熬壞了。”吳織出聲解圍道。

“放假還這麽努力,要是我們家孩子有知淮一半優秀該有多好啊。”

随即又是一陣應和聲。

吳織從小沒少接觸過這樣的應酬場面,她掩唇輕笑:“各人有各人的福氣。”

學校安排的補習在正月初七,段知淮巴不得早點離開家裏,也盼着早點到學校見到沈敘。

自徐姨再次住院後,沈敘就銷聲匿跡般,視頻不接,消息也不回。

過年期間總是沒有那麽自由的,段知淮也沒辦法抽身去找他,心裏總是很焦灼。

可算盼到了返校當天,在短暫的春假充能的學生們恢複了些生氣,教室裏熙攘吵鬧得很,班主任照例拿上成績單抵達教室,第一件事情便是分析上學期的期末考試。

段知淮成績穩定,作為第一個被念出分數的學生,他神色從容,心裏飛速計算着沈敘的成績,想着等會見了沈敘該說些什麽。

周佳怡退學後,從第二名起的排名發生了激烈的競争,大家分數咬得很緊,平時在教室裏也是那幾個競争對手互相內卷,就連廁所都不願意比對方多去一次。

只是段知淮早就被排到了競争行列之外,能在有他的班級裏拿下第二名也是很不錯的成績。

這次的第二名是一個進步很大的男生,班主任帶着笑意對他進行了一番誇獎,教室裏大多數視線都投向戴着黑框眼鏡的男生身上,他面色赤紅,尴尬地扶了扶鏡框。

一整節課的思想教育還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在假期稍微放松的心情經過這四十五分鐘,又瞬間緊繃起來,下課鈴響,教室裏基本上沒人起身。

除了段知淮。

他拎着給沈敘買好的新年禮物下樓,正好碰着老羅從教室裏出來。

和段知淮點頭示意後,老羅将視線再次掃過趴在桌上睡覺的沈敘一眼。

“同學,麻煩幫我叫一下沈敘。”

段知淮已經是他們班的常客,沈敘被輕輕拍醒,他揉着眼睛擡頭,和站在門口的段知淮對上視線。

輕輕抿了抿唇後,沈敘的唇壓出一個不太愉悅的弧度,看起來像是被擾了清夢。

“沈敘,新年快樂。”

這是新年的第一面,段知淮彎唇,眉眼蕩漾着溫柔的笑意。

沈敘垂眸看向段知淮遞來的鞋盒,他說這是新年禮物。

“我都沒給你準備。”沈敘聲音有些嘶啞,他縮在厚厚的棉衣裏,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麽精神。

“你期末考試考得還挺好的,就當獎勵。”

段知淮又舉着盒子往前推了推。

沈敘擡眸和他對視。

那樣一雙真誠坦蕩的黑眸,叫沈敘從腳底升起一股自暴自棄的惱怒來。

“心意心領了,禮物還是不用了。”

段知淮微愣,抛開拒絕的話不談,沈敘不鹹不淡的态度更是讓他遲疑。

“是我打擾你睡覺了嗎?要不你接着休息,我中午再找你。”

“我中午和邊城他們去後街吃飯。”沈敘快聲打斷他道。

“那等放學——”

“放學我要早點回家。”

段知淮錯愕的表情看起來很是受傷,沈敘攥緊了放在口袋裏的手,呼吸都重了幾分。

他在心裏默默祈禱段知淮不要再繼續示好,否則他真的有些堅持不住,繼續擺出這幅不近人情的模樣。

“你……”他的聲音弱了好多,明媚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我……”

憋不出半個字的段知淮讓沈敘心尖絞起一陣痛,他呼吸微窒,強迫自己移開幹澀的視線。

“沒什麽別的事,我先回教室了。”

段知淮看着沈敘離去的背影,他徑直回了座位,接着趴下,一個多餘的視線都沒再投出來過。

接連幾天,段知淮都感覺到了沈敘刻意的冷漠。

中午再也不和他一起吃飯,消息也不回,送去樓下的東西無一不被拒絕。

就連進行了這麽久的補習,都被沈敘冷着臉拒絕了。

“大家時間都挺寶貴的,特別是你的,還是不耽誤你的事了。”

沈敘拽起衣服下擺擦去了下巴的汗,視線漠然地看向球場。

“不耽誤,我很樂意幫你。”

“那我覺得太耽誤我的休息了。”沈敘說。

這個理由簡直無懈可擊,沈敘主觀上想結束,那段知淮多說任何都顯得太蒼白。球場周圍站着的人不少,也有好些人側耳偷偷聽着他們倆的對話,心裏一邊驚訝着段知淮和沈敘居然這麽熟,又一邊為段知淮而感到生氣,一個不學無術的,只能考個三四百分的人,居然值得段知淮為他低聲下氣。

在球場上揮汗如雨的簡南和路過時朝沈敘擺了擺手,問他:“沈敘,上不上?”

沈敘放下懷裏的外套,起身道:“上。”

得不到沈敘的視線,比讓他屢次拒絕還要更讓人失望,段知淮漸漸收緊了拳,視線追随着沈敘的身影,腦海裏飛速回憶着年前的每一次聊天和見面,企圖找到自己做的不夠好的地方。

球賽占用了上課的時間,結束的時候球場已經空了,簡南和給沈敘遞了瓶水,挨着他坐下:“你和那大學霸怎麽回事啊?”

“什麽怎麽回事?”沈敘心情不好,面無表情地擰開水瓶,猛地灌了一口。

“一看就是吵架了。”

“沒。”

“沒吵架你怎麽不搭理人家?”簡南和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着,悠悠道,“還是你也發現了那家夥實在讨人厭。”

沈敘擰眉,眼裏布滿不悅,将簡南和的視線抓住。

“不是,你別這麽看着我啊。”簡南和有些摸不着頭腦,“你們這是吵架了還是沒吵架啊。”

“你為什麽讨厭他?”沈敘問他。

被問及這個,簡南和冷哼了一聲,偏開頭道,“我也不是真讨厭他,我就是看不慣他們這些成績好的高高在上的樣子。”

“高高在上?”

要是換做以前,沈敘覺着這個詞和段晉澤的兒子格外相配,但真正和段知淮相處過後,才知道他究竟是怎樣一個赤誠良善的人。

簡南和把擦過汗的毛巾往包裏一塞,大大咧咧地甩着帶子挂到肩膀上。

“行了,不說這麽多了,晚自習出去上網去?”他挑眉,“你不會告訴我你要回去學習吧?”

沈敘心裏亂着,他胡亂抓了兩下頭發,淡聲道:“随便。”

早春的溫度依舊低,校園裏的空氣像是被凍結了一般,緊緊地将身體四肢包裹着,把人的精神氣全給鎖住了。

除了那幾個愛打球的男生,班上其他人四季都有對體育課的厭惡情緒,在尚未回暖的春天,自然是凍得哆嗦依舊要在操場上悶出一身汗,難受極了。

沈敘前兩天打球暴汗,結束後少穿了點衣服,第二天就立即感冒了,噴嚏一個接着一個。

他動靜不小,每打一次,邊城都要在一旁誇張地哎喲一聲。

“整點藥喝吧,你鼻子這裏都擦紅了。”

沈敘病怏怏地把紙巾丢進垃圾桶裏,坐回位置上,盯着遠處被體育老師帶隊準備跑圈的隊伍。

不遠處是段知淮的班級,目光有意無意掃了幾圈都沒見着他,難不成也是找了理由逃了體育課?

“我生病了不用跑圈,你又是怎麽了?”沈敘收回視線,扭頭問邊城。

“我腳扭了。”邊城嘿嘿一笑,滿臉寫着我裝的。

“我看你這幾天還是別去打球了,簡哥也真是的,他下個月要去集訓,拿你當練手的呢。”

沈敘倒是不以為然。

“誰讓我球打得好。”

邊城咦了一聲,他從臺階上跳了下來,拍了拍手,說:“我去給你買兩盒感冒靈吧。”

沈敘看着他的腳,搖頭拒絕道:“沒多大事,不勞煩傷員跑這一趟了。”

體育課上到一半便下起了小雨,體育老師也沒再堅持,讓他們早早解散。

沈敘困倦得厲害,徑直回了教室。

有空調的地方還是舒服點,他瞄了眼課表,待會是節物理課,适合睡覺,他緊住了身上的外套,趴下桌子上昏昏睡去。

“段哥,你咋來了?”邊城正和前座的同學下井字棋,擡頭便看到段知淮拎着好幾個袋子出現在旁邊,“你又串班,當心我們班班長抓你。”

段知淮垂眸看向熟睡的沈敘,他呼吸很緩,眉頭微皺,鼻尖連帶着下頭一片都被紙巾擦紅了,正無意識地微張着唇,安然熟睡。

段知淮輕輕撥開他額頭的兩縷碎發,神色溫柔。

這會倒是安靜,擺不出傷人的神态了。

“你給沈敘買藥啦?”

段知淮輕輕嗯了一聲,把袋子遞到邊城手裏。

“別說是我買的。”

邊城接過袋子,發覺重得很,他打開看了一眼,除了常備的感冒藥之外,還有一個裝滿了開水的保溫杯,以及一支小小的蘆荟膏。

“學霸哥,你可真貼——”

擡頭的話尚未說完,視線裏的段知淮已經悄然走到後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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