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兩相忘
48 兩相忘
◎元夕後悔了◎
八字沒了一撇, 折起的長腿腳尖踩着蓮葉邊緣，滾圓水珠不沾蓮葉，被踩碎如嘈嘈急雨。
風聲嗚咽, 人聲不顯。
搖曳的藍蓮花盛開, 為散溢開的木靈根氣息。
被池水浸透的裏衣拖着濕氣，層層堆疊，厚重到差點讓人不能呼吸。
心跳本該減緩，卻因為木靈根的崩毀驟然加急。
痛到失神，卻只有無關緊要的輕吻安撫。
神魂和理智在拉扯，像是成仙和堕魔之間在輪回。
“師姐——”
小師妹咬着白嫩蓮子擡頭, 抵在舌尖輕輕咬開, 蓮子分瓣, 被她咽下。
指尖挑起一角濕衣，拭去青玉額間冷汗, “對不起師姐，元夕不知，靈根崩毀竟會如此痛楚。”
她含住對方微冷的唇，細細吸吮，細致又耐心, 一寸一寸，将它染上微醺的嫣紅。
起身，橫斜手臂，硬是塞進青玉嘴裏，“師姐若再痛, 只管狠狠咬元夕。”
“只求師姐, 別這般看我……”
小師妹單手拿起浮于池水的紫綢絲帶, 遮住青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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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 不要讨厭元夕好不好？”
她軟語相求，以指作筆，白玉生花。那些難以自矜的微顫與碎音，讓她心底莫名踏實。
“師姐，說你喜歡元夕——”
雷靈根修補已經接近完成，她卻越來越放不開懷中人。
驟然頹敗的木靈根氣息讓蓮花也失了生機，因它盛，因它敗。
飄散的藍色蓮瓣滿池。
一重一重，彷佛她倆的來路，教人分辨不清。
“師姐不說話，是要讨厭元夕嗎？”
描畫着懷中人的眉眼，扯落遮住她眼睛的紫綢絲帶，吻了吻帶淚的眼睛，“那元夕，還能有機會，這般和師姐親密嗎？”
懷中人不言不語，情熱而起的潮紅，似乎僅僅是本能反應。
而不是其他。
輕嘆一聲，小師妹親了親青玉異常紅豔的耳垂，慢聲細語，“那元夕，該抓住最後的機會。”
嬌花纏枝，攀附入骨。
元夕看着青玉驟然瞪大的雙眼，望着她輕笑。
淺吟低唱如戀人纏綿的耳語，既靠近，又怕靠近。想傾訴，又想傾聽。
池水彷佛都溫熱起來——
無風起了浪，浪拍白玉礁。
“師姐……”
小師妹聲音斷斷續續，如夏夜蟬鳴，一聲比一聲高亢。
隐生蓮的力量默默在修複青玉受損的木靈根，讓它停留在崩毀的狀态，不至于道基徹底斷絕。
靈根崩毀的痛被止住，青玉失神的眸光回攏，連力氣也恢複三分。
她拉下小師妹，惡狠狠咬向她的肩頭，嘗到血腥才輕舔，舌尖一遍遍掃過傷口，将沁出的血珠吸吮。
“師、師姐——”
小師妹放肆呼痛，眼眸亮晶晶。
故意抵着肩頭過去，期盼着青玉再咬一口。
卻被青玉推開，底下人眉眼泛着冷，與任何時候都不同。
哪怕是是初見，态度都比這溫和。
“師妹，請自重！”
既然已采補完成，何必又作這副情意纏綿模樣。
小師妹動作一頓，“師姐連我的名字都不肯叫了嗎？”
“師姐，不可以繼續喜歡元夕嗎？”
她見青玉扭過頭，便知不會有回答。
“師姐，那便要了元夕吧。”
眯着笑，小師妹不介意大師姐的冷淡，将人抱緊，恨不得骨血相融，“對師姐，元夕無法自重。”
拂手折枝，粉荷相倚，泉聲幽咽，汩汩而出。
小師妹指尖在大師姐後腰畫着圈，一圈比一圈輕慢，“師姐不想動嗎？”
泉流交彙，互相融入。
小師妹驚奇睜大了眼睛，面色酡紅，伏腰仿佛是那白玉樹上纏人的蛇，一寸一寸嘶鳴着貼緊獵物，纏磨着注入毒液。
按住青玉揮來的手，咬着她指尖。
“師姐又想打元夕？”
“這是為何？”
“這次元夕明明在做讓師姐快樂的事……”
小師妹眼神迷離，帶着疑惑不解，手臂攬過青玉後腰，将人拉近拉緊、承納流水清泉。
遠處的山林起了風，吹佛至蓮花池，藍色蓮瓣晃蕩，相觸急分離。如擎高傘的蓮葉簌簌作響，在風裏碰撞。
花枝纏蔓，還是藤蔓纏枝，糾纏交錯難以分清。
颠倒的天空雲霞漫天，又一點點灰暗，披上濃墨的黑，挂上清月與朗星。
原本告訴自己只需忍耐一會的青玉盯着月空，恍惚間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真是老虎不發威把我當病貓！！！
勾起掉落一旁的乾坤袋，取出一枚合歡果用盡氣力怼盡小師妹嘴裏。
“這是什麽？和師姐一樣甜。”
小師妹毫不抗拒，嚼一口臉色微變，又笑眯眯看向青玉。
只是下一刻動作蠻橫，似乎在懲罰着誰。
“合歡果！”青玉強忍着喉間哭鳴，壓着嗓子輕笑，“師妹博聞強記，難道不曾聽聞合歡宗的【苦果】？”
難為她面不改色咽下去，仿佛真的很甜。
“凡塵兩相忘，合歡不合冢。”
小師妹臉色難看，扣着嗓子眼想吐出。
“師妹，入口即化。”
青玉扳回一局，取出另一只與之相對的并蒂果，還未放進口中，手腕被扣住。
“師姐，你真殘忍。”
小師妹吻着她的唇，堵住她将要說出的所有話，直把她吻到呼吸急促，眼泛淚光，失神到無法開口，才念念不舍放開柔軟紅唇。
“這種時候，卻要和元夕兩相忘。”
她取走青玉手中的另一枚合歡果，毫不猶豫咽下。
“那不如，讓元夕一人獨忘。”
“元夕要讓師姐記着我。”
“而我，絕不會忘記師姐。”
嘁！當我合歡宗是吃素的嗎？合歡宗出品，必屬精品！
青玉心底有難分難舍，面上卻端着不顯。
小師妹瞧見她故作的漠然，俯身輕問，“師姐毫不在意嗎？”
“這樣，也不在意嗎？”
手腕又被扣緊，穿過藍蓮花，穿過溫涼池水，被小師妹兀自塞入花谷。
青玉有幾分慌，仰望着小師妹泛紅的眼，那份心慌驀然定住，她要哭了——
心底驟然綿軟，任由小師妹帶領自己攻城略地。
聽着她克制不及的碎音，動作輕緩。
“不——”
小師妹眼睫垂着淚，笑意卻明顯，“元夕想讓師姐看見——”
“元夕，是如何因為師姐，哭得很慘……”
“這樣，師姐會不會不忍心，再去找辦法忘記元夕……”
合歡果花開并蒂，雙果成對服用，才得兩相忘。
只是，元夕不敢賭。
賭那份絕對可能，賭兩枚合歡果都被自己吃掉，青玉就不會忘記自己。
無情宗向來深谙人性，她擅以身做局。
“師姐——”
她呢喃着靠近，抵死纏歡，不管不顧。
因不知道合歡果何時生效，每一次促動，都帶着仿佛最後一次的瘋狂。
浮波菡萏，欺霜賽雪，玉湖點朱。
青玉被她惹起了火，化被動為主動，腕間鈴聲響個不停。
聽一陣陣嘶鳴，仿若聲聲毫不吝惜的贊賞。
合歡宗享樂至上，多數如青玉般樂意躺平享樂。只是，不做，并不代表不會。
用到時，自然展現一名合格的合歡宗修士，該有的天賦能力。
青玉看着小師妹終于控制不住那副萬事在握的表情，如寒宮仙子堕凡。
發絲濕亂，亂沾玉人面，卻也遮不住，媚容豔态。
“原來師姐，不是沒有感覺——”
偏偏長了一張嘴，話不成句，也要斷斷續續嘴硬不讨饒。
青玉封住她的唇，免得再說些讓自己氣惱的話，餘光瞥見小師妹眸中閃着笑，越發着惱，惡狠狠咬着啃着，圍追堵截那寸嬌柔。
一吻畢，氣息都難穩。
“師妹你以後，都改了吧……”
徹底将人放開，青玉攬着濕衣裳，聚着體內所剩無幾的靈力，“天地無極，我自……嗯……你幹嘛！”
才攬緊的衣裳被人拽下，青玉手忙腳亂扯過來胡亂将身子遮住。
“天色未明，師姐匆匆就要走——”
“徒留元夕在此孤夜，師姐竟也不心疼？”
餘韻未絕，小師妹抓着青玉衣角的手指還在顫抖，卻仰着臉，笑着輕嘆，“師姐可真狠心。”
她向來這副模樣，認真執着，眸中情深。
教青玉也分不清真情假意，做了個違背祖師奶的決定，輕易就動了心。
然後萬劫不複。
水木靈根相輔相成，失去其一，縱有隐生蓮的及時溫養，也不過只是止了頹勢，免得情形惡化。
感受丹田木靈根崩裂的隐痛，青玉翹起唇角，眼裏卻沒了笑。
“我自是心疼師妹。”
“卻也不妨礙我離開。”
“就像師妹對我還有情，卻依然選擇采補我。”
附身湊近小師妹耳畔，輕吮細吻，話音缱绻，語意卻冰冷，“我會找到其他辦法，徹底忘了師妹。”
退開腳步，青玉倒也不着急施展無極術回去，輕劃碧波，游走在蓮花池，緩步向岸。
“師姐，元夕後悔了。”
身後，小師妹聲音沙啞。
即便告誡自己不該，青玉還是忍不住停下。
“倘若元夕不曾告訴師姐原委，師姐就不會如此決絕。”
還以為能聽見某人真心忏悔的青玉……
“天地無極，我自在法！”
氣得一刻都不想多呆。
水波平靜後的蓮花池，池中央白玉石上，眉目清冷的小師妹喃喃自語，“真好——”
“如此，師姐便不會見到，将她忘記的元夕……”
腦海裏某些記憶越來越模糊，什麽也留不住——
“嘶，這合歡果，生效的真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