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不是好貨的高素之生無可戀地被擡回自己的正院。
燕國夫人楊菩匆匆忙忙來看她,一聽說她是從蒹葭園中來的,便先入為主地認為王妃得罪了她,說了幾句王妃的不是。
高素之聽着嘈雜的聲音煩着呢,聽楊菩抱怨王映霜,當即替她辯駁道:“與王妃無關。”在王映霜來王府前,原身便有這個病症在了,這鍋怎麽能随便扣到王映霜頭上去?她觑着楊菩的臉色,知道她對王映霜生出不喜來了。雖然說楊菩做的一切都是為她好,可高素之實在是無福消受。她鄭重道:“王氏是寡人的王妃,與寡人同體。夫人日後切不可說她的不是。”
楊菩:“……”這一個月不聞不問,怎麽現在轉了性?而且齊王身份特殊,萬一被王映霜發覺了,那不是很不妙?“大王,您這是——”
“寡人心裏有數。”高素之打斷楊菩的話,她已經開始稱孤道寡,那就不是以家禮對待了。什麽有數,都是诓人的。她又不是攪弄風雲的大女主,普普通通一清純大學生而已,哪有那麽多心眼子?走一步看一步才是她的本色。她要能量值,這就注定了她不可能跟因為身份放棄跟王映霜的接觸。
楊菩察覺到高素之的冷淡,只得懷着不平退下去。她一走,高素之就全神貫注地跟系統打商量:“你之前尋找的主人是王映霜,既然如此,一定會有留下的數據。能不能通過那些數據讀取她的心聲?”
003:“……”它語重心長道,“宿主,我是位面交易系統,不是心聲讀取系統。”
高素之:“是嗎?我不信。你都能借着王映霜進行能量轉移。其實我也不是想窺探她的隐私,我只想知道她對我的威脅有多少。”
一陣電流一陣亂碼,003半晌後,才又跟高素之說話:“好了。”
高素之檢查系統面板,發現能量值邊上多了一行威脅值,目前的數值極低。王映霜不喜歡齊王,但并沒有戕害齊王的惡意。高素之頓時舒坦了,有金手指在身就是好啊。她開始得寸進尺:“能不能展示所有人的威脅值?”這樣的她就可以分辨誰是好心誰是壞心了。書中的确重點标注了一些對她很有威脅的人,但小世界裏蝴蝶翅膀扇動,一切已然發生變化。
003語氣滄桑:“請宿主不要異想天開。”它只是個才出廠沒多久的新統,根本沒有那麽多衍生的功能。
确認系統的身上暫時薅不到羊毛後,高素之就收手了。她直挺挺地躺了一陣,招呼親信進來,吩咐她去打探王映霜在家的情況以及喜好。王家人後來是魏王黨,這一點很值得關注。要說姻親關系,通過王清霜那是繞了八百個彎才到高望之那裏呢,還不如她跟王家近。她不值得王家投資,所以王家選擇她的同胞弟弟麽?高望之踩着她、吸食着她的骨血最後還要以謀反的名義将她處決,實在是太過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果王映霜還在閨閣中,想打聽她的喜好得費一番功夫,不過現在人都在王府蒹葭園裏了,過去打聽的奴婢沒多久就帶着消息回來了,道:“王妃愛書、愛茶。”
王府藏書閣裏的典籍任由王映霜翻看,在書上沒什麽可着手的,除非有誰能送來新的孤本,或者高素之費點心力,讓古人見識一些現代書籍的便捷——但是後者,十分費勁費錢費人,一時半會兒也成不了,高素之便想着在茶上下功夫。
這個時代的人對飲茶很是講究,尤其是詩禮傳家的簪纓士族。王府不缺好茶,劍南蒙頂石花、湖州顧渚紫筍以及陽羨、祁門茶等,一一俱全,她不缺王妃也不會缺,恐怕只有茶具上可以琢磨。高素之思考一陣,遣了人去皇後宮中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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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皇後年輕時因種種考量,讓高素之女扮男裝做皇子,後來想起只餘下懊悔了,故而對她是有求必應,就連高素之不來宮中朝見也能忍的。劇情中的原身對皇後夾雜着極大的怨氣和恨意,哪裏是看母親?分明是将她當作仇人。只要是皇後送來的,要麽眼不見為淨,要麽就是摔砸了。
高素之以旁觀者看劇情的時候心裏沒有波瀾,但現在她是齊王,她無法去責備書中心懷怨恨的原身,也做不出暴殄天物的事兒。而且她要為自己未來絞盡腦汁,崔皇後是至關重要的一環。書中的原身落人口實的地方太多了,瘋病火燒王府就不提了,後來皇後因病薨逝了她通宵達旦飲酒作樂背上不孝的罪名,氣得還有點同情她的崔家徹底站在高望之戰線,要把她給毀了。而原本親近她的襄陽也因此與她離心,根本不替她說半句好話。
去宮中傳遞消息的人沒多久便帶着宮人來了,除了關懷高素之的身體外,還送來了茶與一套鎏金茶器。高素之的視線只在烘焙器、烹煮器、飲茶器等器具上停頓片刻,便迫不及待地吩咐人将東西送到蒹葭園,來一手借花獻佛。
她連現代的茶都不怎麽喝,哪裏能享受本朝的“怪味茶”?要說多好喝未必,是因為被大家族發展成了“藝術”,才引得人人追捧。
蒹葭園裏。
王映霜禦下有方,高素之派來打探消息的人前腳剛走,後腳那人就去王映霜跟前禀報了。“大王遣人來打探娘子的愛好,我按照娘子舊日的習慣,同她說了煮茶。”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神掃過王映霜跟前擺着的酒具,又道,“娘子去年春釀成的酒還在家裏呢,要着人取來嗎?”
王映霜扶着額,她的面頰因酒氣微微泛紅,眼中秋水盈盈,流光回波。她“唔”了一聲說:“放在家裏吧。”要是哪天回家,還能與姊妹們取了酒共飲呢。
“大王這是什麽意思?”靈奴擺出一張苦瓜臉,她這兩天是心驚肉跳的,總覺得有什麽壞事要發生。好端端的,齊王怎麽會往娘子這兒來?她發病的時候臉色很是猙獰恐怖,要是在這兒出了個好歹,可不就連累娘子了嗎?
“不知。”王映霜搖頭,她也想不通。仔細回想這一月光景,高素之不往她這處來,齊王府的奴仆們也沒捧高踩低,依舊将她當王府的女主人來看。她的行為是不受限制的,不管是外出還是在齊王府中走動,都沒人來管。偌大的王府,她一個月也逛遍了,從未在某處碰到高素之。得到的消息呢,是說齊王孤僻陰戾,不愛見人。這已經不是不出門與朝臣交往了,在自己的王府裏也很是局促謹慎,高素之在怕什麽?或者說在掩藏什麽?
王映霜不免想到扶起高素之時候無意間的觸碰,是幻覺嗎?還是說真有個驚天大秘密?王映霜好奇心生出,可她知道,不能查也無法查。唯一一條路是她向高素之“自薦枕席”,可她怎麽可能因為一點好奇就作踐自己?她若是猜對了,那是将自己置于陷阱中,那麽大的事情別說她,就算整個王家卷進去都擔待不起;要是猜錯了,同樣是深淵。
到了黃昏的時候,高素之院中的奴婢過來送煮茶的器具了。鎏金的器具上打着宮中的徽記,貴重而精巧。靈奴看得連連咋舌,她們這大王動作也太快了吧?才打聽了消息,就讓人送茶具過來。對她們娘子的心思是昭然若揭了啊。
“大王晚上會過來嗎?”靈奴壓低聲音。
王映霜看着她的神色,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斬釘截鐵道:“不會。”但她說得是夜裏,至于次日就不好說了。
果然,高素之夜間沒來,但第二日,一邊吩咐奴仆将東西往秋水園中搬,一邊讓人将她擡到蒹葭園裏來了,關切地詢問王映霜茶器如何。王映霜哪裏知道的?她最煩煮茶的事情了。在王家時候,她家大人要她們姊妹學煮茶,還非得要她們侍奉——他自己就沒長手煮茶嗎?她噙着溫潤的笑容看高素之,心中也将她跟王珩一起罵了幾遍。
她優雅地起身,先是取出昨夜謄抄的書目遞給高素之的随從,接着又吩咐靈奴将茶餅、茶器取來。要她說,直接随了民間的痷茶法将茶末放進瓶缶中用熱水沖灌就得了,哪裏需要煎茶那麽煩?還一沸、二沸、三沸。
高素之端坐在王映霜對面。
距離拉得迫近,能量值跳躍的速度加快。
可高素之的心思已不在能量值上,而是目不轉睛地凝視着王映霜拿着竹夾的手。
王映霜雖無靓妝刻飾,可一身氣度不損,如松風水月,風姿綽約。她煮茶的動作賞心悅目,可一想到茶湯的味道,高素之頓時面如菜色。王妃作甚這麽殷勤?她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是一點都不想喝茶啊。
“驟雨松聲入鼎來,白雲滿盌花徘徊。①大王,請喝茶。”王映霜耐着性子分茶後,擡眸凝視着高素之,笑微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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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劉禹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