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吃糖
第4章 第4章吃糖
即使林文清讓林家的阿姨過來照顧甄真了，那也只是一日三餐，甄真更喜歡一個人待着。
甄真吃完早餐出門，下意識看了一眼對面的那道門，她現在腦子裏一晃就是溫時兩個字，已經敏感到認不出來這兩個字，但就是知道怎麽念。
她扯了扯口罩，轉身進了電梯。
林家司機等在樓下，若是有人知道甄真上了這輛車，目的地卻是Y大的話，估計會覺得可笑。
因為Y大不過轉個彎，走路也不過十幾分鐘就到了，說是要司機接送實在有些牽強。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向後座那個一直垂着眸沒說話的小姑娘：“小姐，那我中午在停車場等你。”
甄真點頭：“辛苦。”
她打開車門下了車，現在時間還早，大學裏上課不到最後一刻，教室裏永遠都會有人進，甄真來早了些。
跟高中不一樣的是，大學教室座位比較自由，你坐哪都可以，甄真從後門進去，一去就坐在了角落裏。
甄真安安靜靜等着上課，大一基本都是公共課，兩個班或者三個班在一個教室上，所以看到陌生人誰也不會去打擾。
但因為剛軍訓結束，又是第一堂課，剛步入大學的孩子們個個跟焉了吧唧的小白菜突然遇到了一場大雨一樣，激動得不得了，老師還沒來，一個個站沒站樣，坐沒坐樣。
這樣比較下來，比周圍人白了一大圈的甄真挺直着背，端端正正的坐姿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
人越來越多，甄真在各方的注視下，口罩下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把手伸進包裏，摸到了裏面的藥盒，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趙新寅來得晚，只能坐在後面，一過來就看到了甄真。
想起昨晚照片上的驚鴻一瞥，顏狗趙新寅屁颠颠地剛想湊過去打了個招呼，卻看到新同學抱着自己的包忽的站了起來，大步從後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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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趙新寅背後的幾個室友昨晚聽他念叨了一晚上班上有個盛世美顏的小仙女，今天一看，嘿，小仙女居然要逃課？
幾個人面面相觑，最後有人不确定地說了一句：“牛，牛逼？”
甄真已經兩年沒有在教室裏上過課了，高考複習也是她到林家後，家裏請了家教。
昨晚在小教室上晚自習還好，沒想到今天是三個班一起上大課，本以為自己可以，卻還是高估了自己。
甄真走出教室門口，左右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上課時間哪裏都是人。
她原本黑沉的眼睛現在微微發紅，充斥着紅血絲，控制不住地發抖。
一路小跑到負一樓，停車場隔絕了喧嚣，倒是安靜。
甄真走到角落裏蹲下來，手忙腳亂地從包裏拿出自己的藥和水杯。
動作甚至是有些粗魯地扯下了口罩，倒出兩顆塞進嘴裏。
幾乎在那裏蹲了五分鐘，甄真才撐着牆站了起來，蹲久了腿還有些麻，她抿着嘴彎下腰捶了捶腿，才慢慢往樓上走去。
等甄真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萬明洋才不确定地問身邊臉色不明的人：“時，時哥，咱們現在下車嗎？要上課了。”
大三沒有多少課，還真就這麽巧了，今天早上就只有第一節。
萬明洋是個得了什麽好東西就喜歡炫耀的，昨天千叮咛萬囑咐溫時一定要等他，他開新車接溫時上課。
溫時樂得不用走路，也就這麽巧了，車剛停下就看到慌慌張張跑下來的甄真。
溫時本來直起來的身子又靠了回去，他攔住要下車的萬明洋：“等會兒。”
萬明洋也看到了那熟悉的口罩，聽了溫時的話也沒急着下車。
小姑娘像個被遺棄的乞丐一樣蹲在角落，慌慌張張拉開口罩，又吃了藥，抱着雙腿的樣子完完整整地落在了兩個人的眼裏。
萬明洋一時忘了那張讓人驚嘆的臉，因為甄真的樣子，實在是有些狼狽。
就像…就像……那種控制不住自己，需要吃點什麽才能平靜下來的人一樣。
溫時全程一句話沒說，死死地盯着甄真，像是要把人盯穿一樣。
萬明洋生怕自己這新買的車糟了溫時的毒手，他可是見過這個人狠厲的樣子的，兩人剛到大學就打了一架。
那時候的溫時還沒這麽佛，脾氣特別不穩定，萬明洋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在高中稱霸慣了，一來遇到個比自己還要嚣張的，自然是不服輸的。
軍訓期間學校規定不能搬出去外宿，萬明洋那幾天瘋狂挑釁，溫時被天氣熱得煩，最後忍不住了，兩個人爽爽快快打了一架。
雖然是萬明洋單方面挨揍。
萬明洋還記得當初被個人輕輕松松壓制住的恐懼。
溫時鉗制住他，聲音低又充滿了威脅性：“消停點，別跳，煩。”
溫時平時看起來不問人間事，但實實在在是個不能招惹的刺頭。
現在這個刺頭生氣了。
而且不是比昨晚被人拒絕了幫忙的無奈生氣，而是一種被人觸了逆鱗和底線的，山雨欲來，馬上就要爆炸的生氣。
溫時現在已經不能用生氣來形容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樣的感受。
他當然不會那麽傻，覺得甄真剛才真的在做什麽不該做的事。
生氣是真的生氣，生氣這個人為什麽現在會這麽狼狽，
但更多是心疼，這是讓他最無奈的地方。
三年前那個女孩子眼睛裏滿是細碎的光，笑起來的時候仿佛能笑到人的心裏。
溫時在她的笑容裏盲目撞了半年，半年後負氣離開，卻沒曾想，後來再沒遇到一個人，笑得有她好看。
再一次相遇，這人還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溫時本想再怎麽說都要找回點自己當初被踩在地上摩擦的面子，可是一看到她的那個樣子，他就覺得自己沒半點出息。
還是心疼。
看溫時沒說話，萬明洋又喊了一聲：“時哥？”
溫時突然自顧笑了一下，陰森森的，笑得萬明洋心裏一緊，瑟瑟發抖。
……
計算機班的同學們覺得小班這兩天怪怪的，昨天晚自習沒提前走就算了，今天居然早早就來了，坐在講臺上，沉着張臉，進門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溫時雖然看起來不太好相處，但也實實在在沒給過大家臉色看，反而常常帶着懶散的笑，這樣的表情大家還是第一次見。
“誰惹小班生氣了嗎？”
“怎麽辦，我呼吸都不敢太重，有點緊張。”
“但是太A了，好帥啊！”
甄真走到後門的時候，計算機班跟其他班相對起來的安靜讓她還以為自己遲到了，看了眼時間，離上課還早。
她吸了口氣，輕輕地走進教室。
坐在講臺上的人似有所感，慢慢擡起了眼睛，目光鎖在她身上。
甄真現在完全看不出來一點停車場裏那麽無助的樣子，如果不是溫時的親眼目睹，他可能也只覺得這個人只是冷了一點。
但明顯不是的。
甄真被他看着，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但已經有些人擡起頭順着溫時的視線看過來了，甄真腳步只是一頓，立刻走向了最後一排自己昨天坐的位置上。
不過溫時只是看着她，倒也沒動，甄真視線落在桌面上，一時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直到上課鈴響了，溫時才慢慢起身，又緩步走下講臺，大家悄悄随着他的動作回頭。
溫時走了一半，停住。
“看什麽？”
聲音不大不小，卻讓所有好奇的人立刻回頭正襟危坐。
他這才繼續走到甄真身邊，伸出手指敲了敲甄真旁邊的桌面：“你出來一下。”
甄真手緊了緊，心提了起來，半晌後從包裏拿出溫時讓她抄寫的名字，跟着走出了教室。
溫時回頭把門帶上，剛轉過來，面前卻多了一張紙。
紙上的內容他再熟悉不過了。
甄真的字一直寫得很漂亮，當年在學校的硬幣書法比賽拿了第一，她寫的字被貼在學校的公告欄上貼了一個星期。
溫時每次經過都會看一會兒。
如今這熟悉的字跡寫的卻是他的名字，一筆一劃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在認真寫的。
溫時昨晚只是腦子一熱随口一句閑，逗逗她，沒想到甄真還真老老實實的寫了100遍。
他喉頭一動，一下子就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這謎一樣的沉默讓甄真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她看了一眼不說話的溫時，喊了一聲：“老師。”
溫時把紙接過去，折起來放在兜裏，原本要問的話全被收了回去。
“甄真。”
甄真點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溫時不想問了，但也不知道現在要說什麽，甄真雙手輕輕貼在腿邊，也沒看着他的眼睛，只是直直的站着，跟他保持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溫時默了幾秒，忽而問：“你吃糖嗎？”
你吃糖嗎？
甄真怔住，反應慢了些，似乎有些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半晌，甄真瞳孔微微一動，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畫面。
窗臺上，每天下午都會莫名多出來的棒棒糖，每天的口味都不一樣，從不間斷。
鬼使神差的，甄真僵硬地點了點頭：“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