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藺三少

孟微之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有見過韓必,她竟然剛才聽見他的聲音有一瞬間的怔愣,想不起這個人究竟是誰。

這個人……可是她心心念念了近十年,愛而不得的韓必啊。

她因為這個男人和林陌煙形同陌路,因為這個男人而在大學時放棄了表演而讀了金融學的雙學位,因為這個男人而賭氣嫁到藺家……那過去的十年裏,她都在不懈怠的向他靠近。

可是最後的結果呢?

“孟小姐?”韓必見她走神,輕輕叫了一聲。

孟微之回神,詫異道:“你認識我?”

韓必似乎有點尴尬的咳嗽了一聲,道:“剛才我也在走廊上,本來想過去幫忙,沒想到孟小姐先我一步過去了,後來秦老先生也來了,就沒有再摻和。”

原來當時他确實是在場的……上一世幫孟辭笙擺脫騷擾的就是他,也是在他把孟辭笙送過來的時候,孟微之對他一見鐘情。她那時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這個英俊紳士的年輕人身上,甚至忽略了自己的妹妹剛剛差點遭逢不測。

要知道,上輩子那次孟辭笙所受到的傷害和驚吓要比這一世嚴重的多。

孟微之心有愧疚,便對韓必說了聲“告辭”,只身往大廳裏找孟辭笙去了。

她冷淡離開,韓必“啧”了一聲,對着身後門廊處的陰影道:“這小姑娘有點高冷啊?”

陰影裏的人剛才一直半倚在拐角的欄杆上,卻一聲不發。他一只手腕邊白襯衫袖扣解開,手指間夾着的煙燃燒了幾點冷寂的火光。

“她就這脾氣。”這人咕哝了一句,随手将還有半截的煙按滅在窗臺的煙灰缸裏。

韓必問:“你和她很熟?”

對方依舊保持着倦怠随意的姿勢,因為身體微前傾,領帶晃蕩出去,光潔的銀色領帶夾上倒映出半輪明月。

“不熟。”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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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明明是你對她有興趣,偏要我去搭話,”韓必笑道,“人家根本不睬我。”

他語氣裏三分笑意,餘下都是興味,絲毫沒有因為在孟微之那裏吃了冷釘子而生氣。

“而且你看她踹秦灏南那一腳……啧啧,真狠。”

“那是秦老二活該。”

“我說藺歌,”韓必過去和他并排站着,“你什麽時候,看上這麽個有排面的小姑娘?”

藺歌偏過頭來。

他的眼底落了月光,于是整個瞳孔都看上去沒有那麽深沉的黑,像清冷剔透的琉璃浸了一層水。眼尾輕微上挑,弧度和眉毛一般,卻并沒有挑出多少風流狷狂,反而顯得冷冽淡漠,幾分不近人情。

他低聲道:“我還不認識她。”

“不認識你怎麽知道她脾氣如何?”韓必看二傻子似的看着他,“不是哥說你,看上了直接出手不就行了,總這麽端着你累不累?”

“沒你累,”藺歌整了整襯衫袖子,道,“話這麽多。”

韓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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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微之一邊往大廳走一邊在腦子裏和系統說話,沒幾句就大概弄明白了系統所說的“劇情副本”是什麽意思。

“我必須按照副本的的軌跡生活嗎?”她問。

“也不一定,”12306說,“只要階段結局和副本沒有大出入就可以了。而且還可以積攢積分,積分足夠的話可以開啓更多支線副本。”

“你剛才說的獎勵就是積分?”

“積分是自帶的,不管副本完成度高低都會得,區別只是在于多少。完成度高的副本會獎勵營養液。”

“有什麽用?”

“營養液可以兌換成積分,也可以兌換成地雷。”

孟微之覺得“地雷”聽起來有點不詳:“地雷又是幹什麽的?”

12306幹癟的聲音帶着刺刺啦啦的電流,似乎很是興奮:“地雷可以炸掉宿主不喜歡的副本,炸掉之後相當于完成。”

孟微之驚訝:“這麽好?”

“當然,我可是經由鐵路交通和晉江文學城聯合開發出來,充分考慮各類宿主需求的善解人意高品質好系統,”12306想了想,又給自己加了句廣告詞,“保證您的重生,一路暢通!”

孟微之:“……”

她在大廳窗戶邊的沙發上找到了孟辭笙。她坐在沙發一角,身上披着件大衣,微微低頭,鬓發垂下掃在耳畔,看上去安靜乖巧的要命。

她沒什麽事,孟微之對自己說。

這一次自己趕到的很及時,她只是受了點驚吓而已。

就這麽隔着半個大廳的燈迷影亂、推杯換盞,孟微之注視着孟辭笙,良久。

直到她腦子裏,12306忽然問:“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孟微之随口答:“我吃飽了撐的?”

12306說:“在您重生後的兩個小時三十二分鐘十八秒裏您只喝了兩杯雪莉酒,按照正常人類女性的進食量,遠遠達不到‘撐’這個程度。”

孟微之:“……”

“鐵老板,”孟微之眯着眼睛道:“我覺得你離‘善解人意好系統’還差一段距離,需要繼續努力。”

12306疑惑:“鐵老板是叫我嗎?”

孟微之道:“當然,你不是鐵路交通研發的嗎,不姓鐵難道跟晉江姓綠?不太好吧。”

1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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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微之最終還是過去坐在了孟辭笙身邊。

孟辭笙敏感的察覺到身邊有人,原本還是一副大家閨秀的姿态,看見是孟微之卻陡然更正經危坐起來。

孟微之覺得她這麽裝着也挺累的,于是道:“你要是累就先回去?”

“我沒事,”孟辭笙搖頭,“待會和你們一起回去。”

“随你。”孟微之說完起身離開。

她原本是想去問侍者拿一盤香草布丁給孟辭笙——她記得孟辭笙喜歡這玩意。可沒等走到廚房門口就被幾個千金小姐叽叽喳喳的八卦奪去了注意力。

她們談論的對象是藺三少。

三少單名一字“歌”。

藺歌這個名字聽上去多少有點女氣,但是沒人敢對他的名字有任何的調笑,不僅是因為他背後的藺氏集團,更是因為他是藺家這一代的獨子,藺老爺子欽點的接班人。他大學剛畢業回國沒多久,卻已經接管了藺氏旗下最有潛力的科技公司,足見老爺子對他的重視程度。

現當下,遑論一些平輩,甚至是年歲稍長的見了他都得稱一聲“小藺總”。

而讓小姐們感興趣的遠不止這些,還有藺歌的相貌。別說在燕京的公子哥裏頭數一數二,就算是當紅的男藝人,恐怕能拔他頭籌的也沒幾個。

人總是對于美的事物趨之若鹜,對同類的長相更是苛刻有加。但是見慣了風流俊秀男同胞的千金小姐們對于藺歌,那是完全苛刻不起來的。

圈子就這麽點大,拉出去誰家和誰家多少不攀點親戚關系,上一代的未了,這一代還要繼續攀。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小姐們才會聚在一起閑話幾句,剛好路過聽見的孟微之也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藺歌啊……

這個人她不感興趣。

其實也不怎麽了解。

但是就在兩個多小時、她重生之前,藺歌還是她孟微之的法定配偶來着。

世界真奇妙。

……

兩個人的姓名寫在同一個戶口本,或者說他們締結了法定婚姻,和兩個人關系不親密,甚至形同陌路人并不矛盾。

孟微之和藺歌的婚姻就是那種典型的“攀關系”聯姻。

那時候藺家正在給年歲漸長的藺歌物色結婚對象,而孟承思和藺歌是多年好友,自然而然的,藺家長輩就物色到了孟微之頭上。碰巧恰逢孟承思投了一個大項目,資金鏈有點供不應求急需融資,兩家幾乎一拍即合。

剛一開始孟微之當然不願意。她心儀韓必,又和藺歌完全沒有接觸過,要她嫁給一個陌生人,說什麽也不幹。

本來這事都已經快要黃了,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韓必和林陌煙訂婚了。

關系本就僵硬到冰點的孟微之和林陌煙大吵了一架,從此分道揚镳。

氣炸了的孟微之回頭就答應了藺家的婚事。

她根本就不喜歡藺歌,但是她就是想讓韓必知道,他不就孟微之,自有比他更優秀的人來就。孟微之高傲一世,哪怕在情場上輸了,也絕不低頭。

于是她就成了藺歌的妻子,那一年她二十五歲。

……

轉眼四年白雲蒼狗,轉眼十年從頭再來。

她從別人口中聽到藺歌這個名字,和剛才乍聞韓必一聲問候,竟然同樣陌生。

人說恍若隔世,大抵如此。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到底是沒忘自己的初衷,攔住一名侍者要了一份香草布丁。

布丁送來的時候恰逢秦老先生進來致辭,在場諸位都舉杯致敬,孟微之不得不停下來,等梁老講完。

晚宴是慈善拍賣會,不過也就是給募捐集資走過過場,秦老先生這次要成立的基金會是專門針對hcl(多毛細胞白血病)。這種病即使放在白血病裏也極其罕見,治療困難,關注度也不高,梁老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決定募集成立基金會,希望給患者多一點幫助。

做慈善并非本分,不做也只是被人诟病幾句吝啬無情。但是大多數商人都是願意做慈善的,比如孟微之的父親,他也曾經成立過一個基金會,專門資助抑郁症候群患者。

秦老先生言簡意赅,沒幾句就講完了,拍賣會至此開始。孟微之對拍賣會不感興趣,來之前也沒有準備要拍賣的東西,就端着布丁去找孟辭笙,可臺上的拍賣師卻忽然念到她的名字。

孟微之愕然轉頭看向臺上,拍賣師手底圓桌上擺着的品被投射到他身後的大屏幕上,是一枚胸針。

她聽見拍賣師來回說着什麽“清朝琺琅”、“點彩技術”、“ 苗族拉絲工藝”、“價值不菲”之類的詞句,注意力全都落在了那枚孔雀銜珠胸針上。

那是孟辭笙的東西。

孟微之記得孟辭笙戴它的次數不少,因為形狀精致栩栩如生她還專門稱贊過,由此印象尤為清晰。卻沒有想到孟辭笙會把它拿到拍賣會上來,還貫上了孟微之的名字。

前世的拍賣會上因為孟辭笙差點被李老二侮辱,她們一直在休息室裏待到晚宴結束,加上孟微之的注意力完全被韓必奪走,她根本就不知道拍賣會上還有這麽一茬。

孟辭笙……她這是在做什麽?

讨好自己?

可是她對孟微之一向态度冷淡,連聲“姐姐”都不願叫,又有什麽讨好的必要?

她心思急轉,臺上關于這枚胸針拍賣的已經接近了尾聲,最後拍賣師一錘定音,高聲道:“這枚孔雀銜珠胸針由藺歌先生以十萬元人民幣拍得!”

孟微之:“……”

臺下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有一下沒一下的,擾的孟微之太陽穴一鼓一鼓的跳。

她自覺的算是過見過世面的,可今晚這些事的走向依舊讓她覺得大開眼界。

怎麽重生一回,所有人都瘋了?

她莫名有些煩躁,大步朝着孟辭笙走去。

走到一半又被一個秘書樣的人攔住了腳步。

來人手裏拿着一個小小的天鵝絨盒子遞給孟微之,微笑了一下之後什麽話也沒說就走開了。

孟微之打開,裏頭正是那枚孔雀銜珠胸針,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送回來的。

她擡目而眺,只看見坐在前排的藺歌的側影。

他長得好,在場衆人有目共睹,孟微之曾和他結婚快四年,無聊時也不禁想,藺總要是生成女孩,那追求者只怕得從菜市口排到宣武門還不止。

現在光是半邊側影,也覺得他氣度不凡,非等閑之輩。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孟微之總覺得自己在二十幾歲的年輕藺歌身上看到了他三十幾歲時候的影子……

心思深沉而冷漠難近,半點也不好相處。

她盯着掌心的胸針自言自語:“他這是要幹嘛……”

腦子裏又是“叮”一聲,然後就響起12306直直板板,卻滿含肯定的聲音:“根據人類行為學推斷,他這是在向您示好。”

孟微之:“……”

她把胸針塞進了手包裏,道:“恕我直言,鐵老板,你的人類行為學學的不怎麽樣,還需要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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