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觸動

第55章 觸動

“你會丢下我嗎?”

飄渺的嗓音聽上去極為空靈, 呢喃着暴露出些許濃郁的不安。

果然,被呼喚全名的那一刻,再放松的環境也會變得嚴肅起來。

白澄夏注視着虛空, 心聲誠懇,【我知道, 言語的力量太薄弱了,無論我重複再多遍, 你仍然無法全然信任。】

說到這裏,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她頓了下, 繼續道:【在這個世界存在一種文件,叫做意定監護協議, 簽署之後, 照顧你就是法律方面要求的義務,這樣的話,你會放心一些嗎?】

她畢竟是民政局的, 經常處理異性方面的婚姻, 之前有聽同事提起過,同性伴侶可以辦理意定監護, 算是一種法律上的保障。

聞言,虞寧雪淺淺蹙眉, 有些意動卻強行抑制住, 低落道:“若是真到了那時,必須用法律來束縛你, 該有多難堪?”

【我這麽說只是希望能夠給你些安全感, 并不是真的會……】

還未說完,便被虞寧雪打斷, 意興闌珊似的,“好了,我吃飽了,回去吧。”

白澄夏看了一眼堆成了小山的餐盤,也不能看出虞寧雪具體吃了多少,只能沉默着點點頭,去了收銀臺結賬。

搞定之後,她們往商場外走,下樓時,正好路過了女裝區,白澄夏問:【要不要給你買些衣服?】

虞寧雪掃過那些在她看來過于外露的裙裝,抗拒着搖搖頭,“不要,我穿你的就好。”

【好吧,現在距離下午上班還早,我們要不要逛會兒?】

“不了吧,我有點累。”

【好,那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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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澄夏沒有強求,帶着虞寧雪回到了工位,戚意正趴在桌上午休,額頭上還泛着些許被壓出來的紅痕。

虞寧雪自行在空的座位上坐下,低聲道:“休息一會兒吧,下午還要上班呢。”

【好。】

說起來,白澄夏其實也有些困,便也趴着睡了會兒,再次醒來時,已經接近兩點鐘了。

戚意打着哈欠,眼角閃爍着些許生理性的淚花,随後看了一下預約系統,道:“小白,今天下午有一位比較特殊诶。”

白澄夏疑惑看去,“怎麽說?”

“是聽障人士,她的伴侶刻意備注了。”

工作一年也不是沒見過生理方面殘疾的人們來辦理結婚,白澄夏理解地點點頭,點開了預約信息。

是一對中年伴侶,但彼此都是初婚。

不一會兒就到上班的時間了,一名相貌儒雅的男子走了進來,身旁還跟着一位略顯局促的女子。

“你好,我昨天有預約,來辦理結婚的。”

白澄夏笑得禮貌,“好的先生,麻煩填一下信息。”

丈夫回了個“好”,接過表格後,耐心地朝妻子比着手勢。

妻子點了點頭,笑得羞澀,低頭填起自己的信息來。

即使看不懂手語,但通過那慢條斯理的動作,想來兩人之間的相處應該是極為溫馨的,丈夫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妻子的生理殘疾,在外人看來也坦蕩至極。

“她心裏在想,希望老天能夠保佑他們永永遠遠。”

清越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也不知是感慨還是豔羨,白澄夏驚訝挑眉,【你能夠聽見她的心聲?】

虞寧雪打量着那位笑意明媚的妻子,輕嘆道:“當然,她只是聽不見說不出而已。”

她還聽到了,兩人之所以到了中年才結婚,是因為那位妻子的自卑,即使丈夫多次表示聽障并不影響他們的生活,甚至主動去學習了手語,仍然會害怕被抛棄。

丈夫的愛是陽光下的曝曬,妻子的愛卻是隐秘的、就連自己都不敢表露出來的。

好在最終,妻子決定給自己和對方一個機會,說不定就能白頭到老了呢。

信息填完之後,白澄夏在系統上錄入,讓戚意帶着他們去拍攝結婚照,打印結婚證。

随後,她看向聲源,【雪兒,你能信我一次嗎?】

虞寧雪知道了這番話的意思,但仍像個縮頭烏龜,明知故問,想要得到自己期盼的答案,“信你什麽?”

【信我會愛你一輩子,無論你是什麽模樣,我都會和你在一起。】

“怎麽,被他們觸動了?”

越是動搖,虞寧雪的語氣卻顯得越漫不經心,好像這樣就不會暴露出自己的底牌,暴露出自己的脆弱。

将“被觸動的人是你吧”這句容易逗得虞寧雪炸毛的話咽下去,白澄夏笑了起來,坦然道:【對啊,如果合法的話,我也想和你結婚,看着他們這樣,我還挺羨慕的。】

“你先想着吧。”

【好嘞,我會一直想到你同意的。】

真是不知羞。

虞寧雪心裏吐槽着,但并非不受用,心裏好受了許多,她看了眼在鏡頭前笑得燦爛的新婚夫妻,嗓音又陡然低了下去,“今日下班後,我們……”

難得虞寧雪暴露出些許猶豫的意圖,白澄夏微微挑眉,心底已經有了答案,故意開着玩笑,【我們怎麽?結婚?】

“什麽呀,我說我想去一趟醫院。”

這是想,去看看自己的軀體?

心裏一喜,白澄夏彎起眼尾,仗着沒人,擡手在太陽穴處敬了個不倫不類的禮,【yes,madam,使命必達。】

虞寧雪抿緊了唇瓣,沒有再說什麽。

下班後,白澄夏同戚意告別,叫了輛網約車去醫院。

可是車內的氣氛很是沉悶,白澄夏猶豫了一會兒,認真道:【如果不想去的話,現在還可以掉頭。】

她向來尊重虞寧雪的選擇,無論是什麽,她都會欣然接受。

“不要。”

虞寧雪悶聲反駁着,“我決定信你一次,不好嗎?”

她能夠聽見白澄夏的心聲,自然知道對方是希望她回歸本體的。

那麽,她會讓白澄夏如願,即使未來并不明晰,但當下,她不後悔。

【是很好,但我希望你是自由的,決策是為了自己。】

不是了,從深切愛上白澄夏的那一刻起,虞寧雪就知道自己不會是自由的,她的決策,永遠無法逃開情感。

“我是為了自己,我想被你看到,被你觸碰,這樣游魂的日子,即使自由,也沒什麽意思。”

聞言,白澄夏稍微放心了一些,低頭給寧唯發信息說她們來了。

寧唯回複說她還在公司處理《皇帝生存手冊》重新上線的事情,讓白澄夏自己上樓就好了,順便對這份效率表示了震驚。

“雪兒願意回來了?你沒用什麽非常規手段吧?”

“今天發生了一些比較特別的事情,被觸動了吧。”

“那就好,如果雪兒醒了,就回家來吃晚飯吧。”

接在下面的是一個定位,很是熟悉,是白澄夏曾經呆了三年的“家”。

窗外的街景不斷倒退,紛雜的心緒逐漸變得雀躍,到達醫院後,她們徑直上樓,報了寧唯的名字後就進入了虞寧雪所在的病房。

病床上瘦弱的身軀同昨日沒什麽差別,仍然像一株被風吹散的蒲公英,病恹恹的,蒼白又無力。

只需要一眼,貧瘠殘忍的現實就能讓虞寧雪一路上的決心都化為齑粉,在此刻只想逃避。

然而,白澄夏在此時倒了杯溫水,用食指沾着潤過幹枯的唇瓣。

這份令人心悸的觸碰,又讓虞寧雪迫切地想要回到這具身軀,甚至有些嫉妒,心底想着,明明那些溫柔都該是給她的。

好吧,可能還是這一天受的刺激太多了,游魂狀态的她,也太無力了。

虞寧雪感受到來自身軀的吸引力,慢步走近,快要進入時又回過頭來看白澄夏,目光執拗,癡纏而黯淡,“記住你自己的承諾,若是食言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随後,她往前一撲,周遭都化為一片混沌。

若有所感,白澄夏擡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總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視線卻凝在虞寧雪白皙的面上,期待極了。

最先恢複知覺的是指尖,蔥白修長的指動了動,雪睫輕顫着,如振翅的蝶,原本毫無生機的精致面容,突然多出了一股青瓷般易碎的美感。

“唔……”

幹澀的喉嚨像是堆放在雜物間太久的樂器,已經失去了原本的聲音,顯得極啞,沒有絲毫原本的清越。

虞寧雪睜開了眼,只一瞬間便被許久都未曾見過的光刺得淚眼朦胧,她像一只四肢都被束縛住的獵物,動彈都很難。

見狀,白澄夏趕忙抽出紙巾替她擦眼淚,手都在發抖,語氣更是慌亂,“怎麽樣?很難受嗎?”

形容漂亮的狐貍眼淺淺掀開,擡眸看來時,墨色的瞳仁內寫滿了情緒,委屈巴巴的,“不舒服。”

如渴水的魚,她的嗓音很幹,聽上去楚楚可憐的。

白澄夏心緒滿滿漲漲的,環顧了會兒病房,按下了呼叫鍵,安撫道:“等醫生來看看就不會難受了。”

護士來得很快,看上去還挺震驚的,“虞小姐醒了?”

白澄夏點點頭,“嗯,她說不舒服,可以幫她看看嗎?”

“哪裏不舒服?”

護士走近查看着虞寧雪的各項數據,對方用僅剩的力氣抿着唇,虛弱道:“哪裏都不太舒服。”

“很正常,你昏迷了五年,身體機能都退化了,現在怎麽樣,手能擡起來嗎?”

指尖動了動,似乎是在極力嘗試,但顯然,最多也就動一下手指了。

護士看着眼眶微紅的虞寧雪,思索着道:“既然醒了,從明天開始進行複健吧。”

說完,她又看向站在一旁的白澄夏,“來幫個忙,現在用不上尿管了,你等會兒去一樓租個輪椅,我說一下複健的注意事項,虞小姐就可以出院了。”

頓時,哪怕沒有力氣,虞寧雪也瞪大了那雙可憐兮兮的眸子,泛紅的眼尾渲染出一副被欺負過的嬌弱模樣。

不過護士到底見多識廣,已經很是自然地掀開了被子,朝白澄夏示意了一下,“你把虞小姐的褲子拉到大腿那* 裏。”

白澄夏愣在了原地,倒不是抗拒,只是覺得……

如果虞寧雪之後身體恢複了,想起這一段,不會暗殺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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