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第 25 章

還沒說出口, 劉秀英的眼淚就已經落了下來，淚眼婆娑地看着林婉清。

她實在不是一個好人，她是一個自私的人。

他們想林婉清嫁人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他們覺得林婉清嫁人了，就算是紮根了。就算林大強找來了，她也不會跟着他走了。

所以, 他們才專門等林婉清出嫁後再說。

周正白沒見過這個架勢, 岳父岳母怎麽就突然都哭了呢？他有些手足無措, 見他們似乎有隐秘的話要說，便說道：“要不我先出去？”

林婉清拉住他的手說：“不用, 我們是一家人，沒什麽不能聽的。”

林德抽了口煙：“婉清, 我和你媽一直瞞着你一件事。你其實不是不和你媽親生的。”

他的話剛說完，劉秀英就用雙手捂住了臉，哭出了生來。似乎是害怕見着林婉清不能接受的樣子，逃避似的不去看她。

周正白也睜大了眼睛，看向林婉清，發現她竟然一臉平靜。過了幾秒鐘, 他反應過來林婉清可能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他把林婉清的手緊緊握住，表示自己對她的支持。

林婉清輕聲說：“爸媽，是不是親生的沒有那麽重要。我只知道是你們把我養大的。”或許林德和劉秀英都有點自己的私心，但他們對原身對她都是真心且盡心的, 她是最沒有資格指責他們的。

劉秀英一把抱住林婉清, 哭着手：“豆兒啊, 媽多希望你是從媽肚子裏出來的啊！嗚嗚嗚, 媽這輩子最幸運的就是有你這麽一個女兒，豆兒啊, 媽真的很愛很愛你！”

林婉清撫摸着劉秀英的背，慢慢安撫着她。

等劉秀英平靜下來後，林德又開始說了他的往事，把當初的事情說得一清二楚。

只有半個多小時，但這故事卻讓他們感覺異常的漫長。

Advertisement

劉秀英時不時地偷瞄一眼林婉清，生怕她覺得他們是在脅恩求報。

但最後，林婉清只說了一句：“所以，當初是你救了他，他為了報恩，把我送給你養了？”

林德頓了一下，這麽說也沒問題，但他總覺得有些不妥：“你親生父親是個重情義的，當時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忍痛割愛将你給了我。”又說，“這麽多年沒告訴你，也是我們自私了。”

林婉清很鎮定：“所以，這麽多年他都沒有聯系你，沒有想見我的想法。”

林德瞬間愣住了。

他在部隊上是留了地址的，在沒來九道村之前，他們在以前的地址生活過幾年。那個時候，其他戰友都聯系過他，只有林大強沒有聯系。

他語氣帶着些不确定：“他可能是害怕我心裏有什麽想法，所以才不聯系的。”

林婉清冷笑道：“他要是真有這麽無私，就不會用自己的女兒做人情送給別人。”

這句話給了林德當頭一棒，他看着林婉清，心跳加速。

“豆兒，你是不是恨我？恨我把你從你親生父母身邊帶走了？”林德的聲音有些顫顫巍巍。

“爸，我沒有——”林婉清有些無奈，她趕緊解釋，“我只是覺得你們對他太過美化了。”

她柔聲說：“你看啊，如果不是你，他是不是就會被炸彈炸死，你救了他的命。他報答你是應該的，但是他卻把我，一個有生命的人作為報答物品。而且你想啊，你和媽養着我是不是得付出錢時間和精力。他不僅沒報答你的恩情，你還幫他養孩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林德和劉秀英覺得挺有道理的，但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他們兩個互相對視一眼，想不明白有什麽問題，最後劉秀英只問了一句：“豆兒，你還認我們嗎？”兩個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婉清。

林婉清笑着說：“不認你們還能認誰？”

她話音剛落，劉秀英又哭着抱住了她：“豆兒，你親生父母的條件肯定比我們好，沒有幾個比我們的差的了！要不是我們，你肯定能過上更好的日子。豆兒啊，是我們對不起你！”

林婉清拍了拍劉秀英的後背，無奈地說：“就算他們的條件好，和我又有什麽關系？要是他們真的心疼我，怎麽會把我送走呢？”

最後又來了一句：“爸媽，你們不會不要我這個女兒吧！”

這時候，林德和劉秀英心裏的石頭才落了地。兩個人抹着眼淚笑着說：“你這丫頭說啥傻話呢，我們怎麽可能不要你！”

周正白也在一旁笑着說：“婉清，爸媽，咱們現在是大團圓結局。大喜的日子就不要再哭了，我們應該笑！”

“對對對！”林德一連說了三個對字，偷摸用袖口擦着眼睛。

心事了了，劉秀英的臉上一直帶着笑。哼着小曲在外屋忙活，周正白撸起袖子去幫忙，劉秀英一開始讓他去休息。周正白拒絕後，劉秀英也笑呵呵地指揮他。

見他幹得像模像樣，劉秀英也耐心地教着他：“這姜呀，要切的碎碎的。婉清不喜歡吃姜，要是嘗到姜味，她就沒了胃口。”

見周正白細細地切着姜，就像是完成什麽大事一樣，劉秀英又笑了，“我知道，現在大部分的人家，做飯都是女人做。但我們婉清不同，在家裏婉清就沒幹過什麽活。我這個做媽媽的，也不想自己嬌養的閨女去別人家幹活。正白，你就多擔待擔待她吧！”

周正白笑着說：“媽你放心吧！我們家不興只有女人幹活那一套。我爸和我經常在家裏洗碗拖地啥的，但我倆做飯的手藝實在不行，經常被我媽攆出廚房。”

劉秀英笑了：“親家母是個開明的妙人！”

周正白低頭：“是呀！我媽很開明。”

不一會，一大桌子菜就做好了。經典的酸菜炖五花肉，五花肉比酸菜還多，白花花的肥肉和紅色的瘦肉相間，散在酸菜中，看起來美味極了。紅燒肉，炒肝，炒圓白菜，肉罐頭，羊下水湯，一連八個菜被端上來桌。

劉秀英看着林德說：“還有兩道菜就齊了，你去把大家夥叫來！”他們之前就商量好了，這天請交好的村裏人吃飯。

不一會，陳豔紅、李剛一家三口還有白老太帶着孫子白滿春就來了。

上次因為人販子的事，白老太和林家開始走動起來。平時她兒子在部隊，兒媳帶着孫女在哈城，一個工作一個上學。她身邊只有一個年紀小的白滿春，平時也形單影只的，最近和劉秀英走的挺近。

李剛的兒子李文和白滿春差不多大，兩個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可能是大人都告訴他們了，他們沒有大吵大鬧。只是看着那桌子菜的時候，眼神放光。

陳豔紅見着林婉清直接坐到了她身側，問道：“他對你好嗎？”眼神在來回忙活的周正白身上打了個轉，忽然覺得自己說了廢話。看這架勢，怎麽可能不好！

林婉清點點頭，笑着在陳豔紅耳邊說了一句話。

陳豔紅也嗤嗤地笑了出來，然後又小聲說：“我爸媽還想讓我把我弟帶過來呢，說你這肯定有好多好吃的。我沒同意，哼，你可是我朋友，只邀請了我一個人，我才不帶他！”

林婉清笑着說：“沒錯！”

菜上齊了後，李剛坐在林德旁邊，看着桌子上擺着的白酒，驚訝道：“老林，你這可真是大手筆啊！這麽多肉菜不說，居然還拿了瓶好酒！”

林德笑得像個彌勒佛：“我哪裏能有這樣的酒啊！這是他們結婚的時候，正白給我拿來的，也就這一瓶了！”其實一共拿了四瓶，但多年的謹慎讓他少說了幾瓶。

但這一瓶就夠讓李剛羨慕的了，他喝了一口林德給他倒的酒，味蕾被刺激地“嘶”裏一聲，感嘆道：“好酒！”

見大家都沒有動筷子，林德趕緊說：“大家都開始吃吧！小孩們趕緊吃啊！”

“好耶！”白滿春和李文歡呼一聲，便開始動了筷子。

林婉清心裏其實挺高興的，但是這麽多人吃一盤菜，讓她心裏那關實在過不去。周正白看出來了，用幹淨的筷子，朝着沒人碰過的地方給她夾了幾塊肉，放在她的碗裏。

她嘴角微微上揚，悄悄用左手捏了捏他的胳膊。

周正白下意識地輕笑，輕輕地撇了她一眼，眼中帶笑。

誰都沒注意兩個人的動作，白老太太正拉着陳豔紅說話，讓她給她孫女找一個條件好的對象。

因為之前的事情，陳豔紅對白老太沒啥好印象。但為了林婉清，她還是願意和白老太一桌吃飯。如今看着白老太喝了一杯酒，臉頰紅撲撲的，拉着她直說她孫女多好多好，她忽然覺得，這人也不像她想的那麽壞。

“我兒子那可是大英雄，打死的洋鬼子老鼻子了！我兒媳婦也厲害，是那搞啥研究的！我孫女現在上高三了，等高中畢業就回來看我。哎呦，那時候我的日子可美了！”

白老太喝醉了，連菜都不吃，拉着陳豔紅和劉秀英就說個不停。

這兩人像安撫小孩一樣，順着她說話。

她孫子白滿春見怪不怪，依舊吃着菜。在家裏的時候，他奶奶總把這些話挂在嘴邊，他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林德和李剛胡天海底的唠着啥，一人一句以後兄弟你發達了，可別忘了我！

李剛媳婦在旁邊偷笑着拉着他，提醒他別丢人。李剛還以為她在戳他癢癢，呆頭呆腦地問：“媳婦，你不用給我撓癢癢，我不癢！”

羞得李剛媳婦拍打他一下，然後自己默默去吃飯了。劉秀英見狀，拉着她一起聊天。

這樣衣服熱鬧的情景是林婉清從前沒經歷過的，這樣的煙火氣，這樣的生活化。

許是那酒的度數高，空氣中似乎都有了酒香味，把林婉清都熏醉了。她輕輕一笑，握住周正白的手，在他耳邊輕聲說：“人多挺好的。”

今晚他們在九道村住下了，窗外的月亮星星亮極了。就算沒有燈光，也能看清楚外面的景象。

林婉清抹黑走了出去，周正白看個正着。他有些擔心她遇到危險，但處于尊重，他沒有跟過去。而是看着時間，要是林婉清太長時間沒回來，他肯定要出去找。

“這裏，這裏！”

林婉清出去就往小河那邊走，那邊地方隐秘，一般不會有人過來。剛到那邊，就聽到有人喊。

她擡腳往那邊走過去，齊寶寶眼中都是驚喜。

知青幹活的地和村民們的地隔着很遠，他們也住在知青點，平時能遇着幾個村民。尤其是出了裴秀姑那事後，女知情們都不敢和村民有太多的接觸。林婉清不愛出門，他們就更不能接觸到了。

十年前剛到這的時候，她就聽說林叔有個傻閨女。這麽多年都沒見着林婉清，她都快忘了這個人了。沒想到，最近這姑娘竟然好了，這讓她十分驚奇。

後來，她又聽說這姑娘嫁到城裏了。感嘆她好命的同時，又對她産生了些好奇。

村裏人都誇她長得好，又被城裏人看上了，這長得到底是有多好呢？

林婉清結婚當天，她遠遠地看着過，當時就被驚豔到了。這林婉清肌膚雪白，眉眼如畫，比電影裏的那些女星還要漂亮，是她見過最好看的姑娘了！

那時候，她心裏只有驚豔，沒有別的想法，直到陳豔紅找到了她。

當時她還很驚訝，想到陳豔紅現在的活計，她還鬧出了個烏龍。看着人家的時候，她直接說她不打算嫁人。畢竟陳豔紅現在是個媒婆，找她一個未婚女性，肯定是給她介紹對象的概率更大。

結果人家陳豔紅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而是來找她們合作。

當時她還有些詫異，她們能有什麽要合作的？陳豔紅就說是林婉清找她，她瞬間就想起了那個比女星還好看的女孩。

因着好奇，她就答應了。

現在近距離地看着林婉清，她竟然覺得她更好看了。

林婉清說：“齊知青，聽說你和裴知青認識。”

齊寶寶立馬反應過來她說的“裴知青”是誰了，警惕地問道：“你想做什麽？”實在是裴秀姑現在太過艱難，她不想有一點風吹草動再影響到裴秀姑。

“你應該知道馬上要恢複高考的事情吧！”林婉清眼裏帶着笑意，似乎又深不見底。

能在農村當十年知青，不嫁人不生子，還能保持這麽好的樣貌。這不止是有強大的心态就能完成的，必定還有家庭的支撐。

這個齊知青家庭條件肯定很好！

聽了這話後，齊寶寶更加警惕了。她防禦似的向後退幾步，雙手放在胸前。

“別擔心，我和你們有共同的目标，”林婉清笑笑，沒有什麽動作，“我可以幫助你們，裴知青不是想要學習嘛，我可以給她提供條件，只要你們做一件事。”

齊寶寶聽了這話，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來。林婉清朝着她擺擺手，她就湊了過去，聽着林婉清的密語，她的眼睛越睜越大，等林婉清說完，她驚訝地說：“你真的能讓秀姑有複習的時間？”

林婉清點點頭，又說：“不過是有條件的！”

齊寶寶一口答應：“你放心吧！就算你不和我們交換，我們也不會放過李福的！”

當初裴秀姑被張狗柱欺負，本來是想要報警的。但是李福為了他們村的名聲，硬是把裴秀姑壓了下來，威脅着讓她嫁給了張狗柱。

裴秀姑有今天，村長功不可沒。

她們都快恨死李福了，如果真有回城的那一天，她們肯定會報複李福！

齊寶寶對李福恨的牙癢癢，但轉頭看向林婉清的時候，眼神多了幾分柔和，就像是看着自家的小妹妹一樣：“謝謝你婉清。”

林婉清擺擺手說：“不管你們怎麽想，反正我做這事是有自己目的的。”裴秀姑早考上大學，這李福也就早得到報應。

*

他們回到鋼鐵大院的時候，果不其然，又遇到了李柔。

李柔臉色有些不好，剛剛她手裏還拿着一個蘋果呢，想等着林婉清回來拿給她吃。

結果，那蘋果被林貝看着了。那孩子哭着吵着要吃，還淚眼汪汪可憐巴巴地說：“媽媽你是不是不愛我了？連個蘋果也不給我吃。”

她心裏那個心疼呦！但既不能告訴她這蘋果是給林婉清，也就是她姐姐的，又不人心拒絕她。

于是，她便把蘋果給了林貝。囑咐她吃一半，另一半留給林寶。

就這一個蘋果，林貝吃一半，拿剩下半個給林婉清面子也不好看。

手裏沒東西了，她就空着手在門口等着林婉清。

心裏雜七雜八地想着，想着要是林婉清在她身邊長大，就不用這麽費勁回農村回門了。她又想，周正白會不會嫌棄林婉清是個農村來的。又想，要是林德和她說他們的壞話怎麽辦？

自從知道林婉清就是她的女兒後，她心裏一直都是亂糟糟的。不把孩子認出來，她心裏不會安寧。

林婉清忽然輕笑一聲，李柔正好聽見了。擡頭看見林婉清的時候，臉上立馬挂上了微笑：“婉清，你和正白回來了啊！”

周正白雖然不太喜歡文化課，但他也不是個愚蠢的。這幾次遇見李柔，他都感到不對勁了。

李柔總是用那種憐愛的眼神看婉清，對他就多了幾分審視和不喜，這讓周正白有些奇怪。

林婉清似乎是心情很好，笑着對她說：“李姨，你這是要去工作？”

李柔聽到“李姨”這個稱呼，心裏咯噔一下，就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似的，心尖生疼。這可是她的孩子，她怎麽能叫她阿姨呢？她應該叫她媽媽，而不是叫那對養父母！

她在內心吶喊着，但顧忌着林大強的打算，她卻不能透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