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第080章
孤桑神樹一萬年才結一次果, 功德樹這世上也只有僅此一棵。
如果按照段尋和雲炤的說法，她猜想這兩樣東西應該原本都在段尋手上才對。
雲炤說段尋騙了她，段尋說雲炤不會騙他, 但唯獨段尋自己，從頭到尾什麽都沒有為他自己解釋過。
“功德樹徹底圓滿的那一天，你會恢複曾經的記憶，所有一切你都會知道。”
這是那一天段尋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之後祝雪就來了, 段尋離開家門沒有再回來, 她不知道他是真的有事去辦還是在逃避什麽，但是說實話，她也有點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畢竟忽然得知一直最信任的人有天大的事情瞞着自己，換誰都要迷茫一下的。
當然, 她根本不怪段尋會瞞着她，因為她知道, 段尋所做的一切都很有可能是為了她。
她白天就去跟祝雪一起去參加每一年都舉辦幾次的領養活動，幫助那些可憐的小家夥尋找合适的主人，晚上就守着功德樹, 看着那巨大樹冠上密密麻麻的綠葉，她就這麽一片片的數過去，然後發現哪怕數到成千上萬她都數不完。
雲炤說得對, 她還真是傻，自以為自己這只小貓做了幾年好事, 攢了那麽一點功德就把功德樹給湊圓滿了？那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能養出一棵功德樹了。
但是段尋第一次讓她看見功德樹的時候, 它還的确只是一棵很小很小的樹。
然後随着她開始積累功德一點一點的長大，每次她見到就大一些, 長勢非常非常快，有時候快到她一只小貓都覺得很離譜的地步。
也許……也許這些後來不斷新冒出來的樹枝樹葉, 都是她很久之前攢下的功德吧？
雲炤說她不用功德樹也能變成人，如果他真的沒有騙她，那麽她曾經做的那個自己變成人的夢，應該是真的了。
那個夢其實她直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她變成人的時候祝雪也在身邊，後來段尋回來……那之後她就沒什麽記憶了。
段尋并不想她變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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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說，段尋其實并不想讓她恢複以前的記憶？
這家夥是以前犯過什麽錯事，欺負過她嗎？
顧依依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紅繩，那一次紅繩斷裂，但後來又好好的出現在她的小貓脖子裏。她其實有點想嘗試一下變成人，但又怕這根紅繩再次斷掉……不知為何，段尋雖然一直跟她強調這繩子不重要，她可以随時在危急關頭使用，但是每一次她都不舍得用它，因為她總感覺這根繩子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重要到她可以去賭自己的小貓命，也不願意弄斷它。
算了，還是再等等吧，萬一真弄斷了……上次弄修好，這次修不好了怎麽辦？
顧依依放棄了自己試着變成人的想法。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白天的這種想法太強烈，晚上睡着之後她又做了個許願想變成人的夢，然後她竟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忽然間就變成了人……
等她驚醒起來一看，這是真的，不是做夢，她真的睡着睡着就變成了人的模樣！
她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脖子，那根紅繩還在，沒有斷裂也沒有消失，她松了口氣。
還好今天睡得是段尋的床不是貓窩，不然那麽小的貓窩可裝不下她這麽大個人。她走到鏡子前看了看自己，鏡子的臉讓她感覺既陌生又熟悉，頭發的顏色竟然是跟她小貓身體上的其中一個顏色一模一樣，都是很深的棕色，眼睛也跟小貓的瞳孔顏色很像。
“還是挺好看的。”她捏了捏自己的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意識到自己得趕緊穿一件衣服。
衣服……上次祝雪給她拿的衣服就好像是從二樓哪個房間裏拿的，段尋的衣櫃她之前看過全是一水的襯衫外套和毛衣之類的男裝，那就應該是另一個房間。
她試着去另一個房間找了找，竟然真的看到了一個衣櫃的衣服，而且尺碼大小跟她還很合适。
段尋家裏從來沒有來過其他女人，那這一櫃子的衣服留了那麽多年……難道是給她準備的？
她猜想這些衣服很可能就是祝雪挑選的，因為祝雪的眼光還是不錯的，挑選的衣服都是幾年也不過時的樣式，而且穿在她身上還剛剛好。
現在才淩晨四點多，所有人都在睡覺，她穿好衣服總不能出門吧？
但過瘾一下還是好的，畢竟很久沒有以人的身體行動了，她一開始還有些不适應，走路都有點同手同腳，好不容易走下樓，她感覺自己氣息都有點不穩。
忽然間，她感覺到門外好像有什麽動靜，她下意識的想藏起來，但是轉而一想，她現在又不是貓了，有什麽好躲的？
等走到門口看了看，卻發現是……
她深吸一口氣打開房門。
段尋愣了一下。
兩人就這麽對視着，氣氛說不出的尴尬，最後還是段尋才開口：“你……還好嗎？”
顧依依伸手把他拉了進來，然後關上房門，“為什麽回來了不進家門？這裏是你家呀，在門口呆着幹什麽。”
“……我怕你不想見我。”
顧依依一言不發地坐在了沙發上，她還沒有完全适應這個身體的行動方式，這麽坐着都覺得怪怪的……當然氣氛也是怪怪的，當小貓的時候她經常喵喵個沒完，哪怕段尋不理她的時候她都能說一堆廢話，現在變成人了，說話倒是更自然了……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看向他，卻發現他側着頭，好像在掩飾什麽。
“……你受傷了？！”顧依依立馬起身走過去仔細看了看他的臉，原本毫無瑕疵的臉上的确有兩道傷痕，雖然傷口已經結痂愈合了，但是還是能看出之前留下的明顯的血漬，“怎麽回事？怎麽會受傷？”
“沒事，小傷而已。”他任憑她用手輕輕擡着自己的臉，眼鏡後的眼神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昨天跟人打了一架。”
“你？跟人打架？跟誰？”
顧依依見他沒再說話而是一直盯着自己，趕緊松開手轉身去翻藥箱，拿出消毒水和棉簽給他消毒，然後小心翼翼的貼上創可貼。
“是不是跟雲炤？”
除了那個看起來挺厲害的雲炤，她實在想不到段尋還能跟誰打架，那個人竟然還能傷了他，以她這麽久的經驗來看，她根本沒就沒見到過能傷到段尋的人，普通人連近他的神都很難辦到……除了那個雲炤，她雖然不清楚這個人的能力，但感覺段尋還是對他很忌憚的。
段尋竟然沒有否認：“他受的傷比我多。”
顧依依想了想，說：“那他活該。”
她覺得段尋一定不是先動手的那個，雖然她到現在還搞不清楚雲炤這個人是好是壞，到底是有什麽目的，但是不管好壞，對比段尋他都一定是最先沖動動手的那個人。
“誰讓他要動手打你。”顧依依生氣地說。
段尋沉默了一下，說：“是我先動的手。”
顧依依：“……那他也活該。”
她對雲炤壓根沒什麽記憶和感覺，有那麽一點莫名的熟悉也并不覺得親切，所以她偏心段尋偏到天上去也是正常的。
更何況之前一見面雲炤就用綁架她的方式，還恐吓她說要搶她的功德樹，也活該他被她讨厭。
聽她這麽說，段尋就笑了起來：“你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讨厭他。”
“那他肯定做過很多我讨厭的事。”顧依依說：“我怎麽會有這麽一個弟弟？跟我一點都不一樣。”
“你們兩個一向都是截然相反的。你喜歡付出，他喜歡索取，你喜歡大自然和小動物，他喜歡随時随地的破壞和逗弄比他弱小的生物，你功德深厚，他就算活了上千年也不如你一世功德的十分之一。”
“上千年？”顧依依震驚道：“那他豈不是一個老妖怪了？是吃了孤桑神果的原因嗎？”
“差不多吧。”段尋淡淡道：“那顆果實被他吃了之後，他就去把孤桑神樹給毀了，也因此受到了不少天譴。”
“啊，為什麽啊，他瘋了嗎？”
“誰知道呢，也許他不想更多的人去争奪那顆萬年一個的神果，也許他只是單純不想被人跟他一樣不老不死。”段尋搖了搖頭，說：“他做事一向不計後果，只憑心情，所以這也是你這麽讨厭他的原因之一，他太頑皮了，總是會惹出很多禍端。”
……頑皮一般都是來形容孩童的，可雲炤分明都是一個老妖怪了，還跟個孩童一樣這麽喜歡惹是生非的，也難怪她在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心裏隐隐的排斥。
“可這麽一個整天招惹是非的人，即便是我弟弟，我也不該把那個能讓人不老不死的孤桑神果給他，這不是等于讓他禍害活千年嗎？”
聽到她的疑問，段尋仿佛很無奈的嘆了口氣，幽幽道：“因為那個時候他很會僞裝，你也很疼愛他，不管他想要什麽你都會給，所以他也越來越無法無天。”
顧依依：“……那他做的錯事也有我一分了，要不是我，他也活不了那麽久，闖不了那麽多的禍。”
她忽然明白了什麽，驚訝地說：“難道我拼命積攢那麽多功德，其實也是為了贖罪嗎？”
段尋點點頭，“也有這個原因。不過他雖然喜歡惹是生非，惹出的最大的禍也就是毀了神樹，倒是沒有做其他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顧依依恍然點頭，“原來很多神話都是真的？那現在還有神樹存在嗎？或者說……還有神的存在嗎？”
段尋搖搖頭。
顧依依以為他是否認存在了，卻又聽他說：“在，也不在。準确的說，神存在于時間和規則之外，不可介入世間因果，因此對于這個世間來說，它們也可以說是不存在的存在。”
顧依依聽得雲裏霧裏：“那你……雲炤那天說，你只差一步就能成神，卻又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是什麽意思？”
段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靜靜地凝視着她。
天已經有些亮了，客廳的窗簾沒有被拉上，淩晨初顯的陽光将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朦胧而靜谧的氛圍裏。
這一刻，房間裏的時間仿佛靜止了。
——神存在于時間和規則之外，不可介入世間因果。
如果他真的成了神，就不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更不可以參與任何人和任何事物的因果。
顧依依忽然明白了什麽。
“你……”她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微微顫抖了，“你是為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