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三十章
這幾年來陳悅同樣很少提及玩樂隊時候的事, 頂多偶爾将彈吉他當成愛好,興起了也會在社交平臺發點随意的彈唱,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提出要正式地進行練習再做出一首歌來。
在李螢心看來陳悅比他灑脫得多。
樂隊散了就散了, 那段時日變成青春的畫像被封在相冊裏, 陳悅從舞臺上跳下來游進社會之中, 沒有任何不适應,他以前在舞臺上是個很好的吉他手, 如今在寫字樓裏也做出了不錯的業績, 他很少回頭看, 不曾想過走回頭路, 他認為人生的每個時段有不同的經歷十分正常。
哪怕前段時間跑過來做這做那又同他們一起練了幾天,更多也是為了配合朋友的安排,而非他的本願。
如今因為想鼓勵一個未曾謀面的女孩, 很突然卻也很純粹, 他鄭重地決定重新拿起他的吉他。
不過李螢心想, 這也不算走回頭路……包括他自己和俞沅,他們都不是在走回頭路,他們都在朝前走, 剛好這一程的目的地相同, 又能再次結伴前行一陣。
網約車行駛至俞沅住處小區門口, 李螢心和陳悅一起下車。
刷門禁前李螢心似很随意地對陳悅說了一句:“你也要有好好生活的勇氣。”
陳悅:“我?”
刷臉——昨天俞沅幫李螢心弄的, 說他要經常來的,錄個門禁和指紋更方便——進了小區,陳悅跟在後頭,李螢心道:“音樂又不像人一樣會裝, 你開心起來……或者說對她的病情也樂觀一點,不要那麽焦慮, 這樣你的音樂才能傳遞你的心情,給她一些力量吧。”
“怎麽講得這麽抽象,”陳悅想了想,說,“不過你說得有點道理,要是我自己很焦慮,卻去勸別人積極面對,是很虛僞哈。”
李螢心:“嗯哼。 ”
-
時間就在練琴、合奏、參與錄音等一個接一個的環節之中飛快地流逝了。
主流歌手發歌不像獨立歌手那樣做完發個網易雲就完事了,什麽時候預熱什麽時候正式發布,要不要拍MV,要發電子專輯還是出實體專輯,如何推廣,後續又有什麽舞臺和演出能接上……這些都要由團隊反複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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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整套流程可能只走了個開頭,李螢心的假期就該來到尾聲了。
陳悅在錄完音之後就匆匆飛回去先處理工作了,練習和錄音的過程中他發覺用已經編好的這三首歌去傳達些他的想法也不合适,李螢心讓他自己寫一首,他沒寫過歌,說回去再試試。
李螢心倒是在上海接着待下去了,他把回程機票訂在堪堪開學前一周學校要開會的前一天。
其實錄音也錄完了,基本沒他什麽事了,但他想在現場看俞沅新歌的初舞臺。
——他們團隊決定就以錄播舞臺的形式首發其中一首歌《神意》,之後再在網絡上發布這首和其餘兩首的音源。首演舞臺聯系了當下收視率頗高的打歌節目《高歌猛進吧!》,經過協調,把錄制的時間提前到了李螢心離開上海之前。
俞沅和俞沅的團隊都有事先問過水晶老師要不要一起上臺,李螢心認真考慮過後還是先拒絕了。不是他又出爾反爾不想再和俞沅一起上臺,而是他覺得時機不合适。
他畢竟還是一名人民教師,還沒辭職之前且不說要和單位領導報備相關事宜有多麻煩,就算領導很支持他,他去演的這一場不是小規模的livehouse演出,而是傳播度很廣的電視節目,演完之後所有學生都會知道李老師是個“名人”,那種怪異感還另說,萬一班上同學或者別的老師來打聽俞沅的事,又或者領導要他用他身上可能會有的流量去給學校做什麽奇怪宣傳……他會覺得很為難,工作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展下去。
但他給了俞沅承諾,說回去他就辭職,讓學校趕緊招新的老師,帶完這學期他就走——所幸他帶的班級只是升高二而非畢業班,中途換老師的影響不算很大。
俞沅此前一直希望李螢心和他一起繼續做音樂,結果到了李螢心說想辭職的時刻,俞沅又不安了起來,一會兒問哥考慮清楚了嗎?一會兒又說不用辭職也可以,當成一份業餘愛好也可以。
李螢心說自己想得很清楚了。
那天俞沅對他說“想和你一起上臺”的時候,他就想清楚了。
他也想和俞沅一起上臺。
李螢心表完決心接着安撫俞沅,說你也不用擔心哪天我做不下去後悔了,雖然人不能預知未來,但到了做不下去那一刻我肯定也會有很多條路可以走,只要人活着,就總能走出新的路。
李螢心沒說的是,此刻我想和你走一程相同的路。
李螢心只是說,瞻前顧後的一點都不搖滾啊。
……
總之李螢心一直待到了舞臺錄制的那天。
每期節目,節目組都會提前找來一批觀衆,李螢心跟工作人員表示不想在後臺之類的地方看表演,他很執拗地認為在觀衆席裏才有當觀衆的感覺,要了一個觀衆的席位,座位也是提前随機抽的,運氣還不錯,這個棚很大,觀衆席位置也多,他抽到了第三排正面對着舞臺的位置。
這天他跟着俞沅的保姆車來到場地之後,也沒有先跟去後臺,在外面溜達一圈逛到可以入場後,直接從觀衆入場通道進去,他不想揭下舞臺于他的一層面紗——雖然歌是他編的,每首歌怎麽唱怎麽演繹也都是他和俞沅商量過的,甚至錄音室版本他已經聽了無數遍,但至少妝造和舞臺效果之類的東西他不想提前知道,保持期待總是好的。
一首歌的現場,其魅力不僅在于歌曲本身的動聽,還在于妝造舞美能否更好地傳達歌裏的情緒……當然還有每次現場歌手演繹上微妙的區別等等等等。
而且親眼看親耳聽,和在視頻裏頭看,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受,好的音樂現場總是像有帶人進入奇幻世界暢游的魔法。
這就是為什麽李螢心愛看任何一位優秀歌手樂手的現場演出,也特別希望這次至少能在臺下看完俞沅的首演再走。
不過坐觀衆席也有不便之處,節目為了保密,是禁止觀衆席上有人攜帶手機之類的通訊和錄像設備的,他從入座後就感到有些百無聊賴。
離錄制正式開始還有一段時間,鄰座的女孩子估計也是同樣坐着發呆發煩了,戳了戳李螢心,問他:“你是來看誰的?”
參與同一期節目錄制的歌手有好幾個,李螢心回答她:“我來看俞沅。”
那女孩子眼睛亮了亮:“同擔啊。”
也沒錯,李螢心本來就是俞沅的歌迷,他笑說:“你好你好。”
那女孩子在包裏翻了翻,翻出一個印有俞沅Q版形象的包裝袋——這倒是節目組允許帶的——遞給了李螢心:“這個是我準備的無料,給你。”
李螢心當然也在超話之類的粉絲社區裏看見過別人發換無料的帖子,之前他之前也獨自去看過俞沅的演出,不過因為他自己是沒有準備過什麽應援品的,他就是單純去聽歌而已,所以也沒有要過別人發的無料。
被塞了一手無料之後他有些惶恐:“啊謝謝謝謝,但我什麽都沒準備……”
女孩:“沒事的,這些東西做出來就是為了派的,對了我叫莫莫,你怎麽稱呼呢?”
好E一人,這種場合應該是要互換昵稱,李螢心當然不可能說真實姓名,差點要脫口而出說“叫我水晶就好”,但是一想俞沅的粉絲是很可能對水晶這個總出現在歌詞本上的名字有所耳聞的,于是他緊急使用早上吃了什麽東西起名大法,臨時給自己起了個名字:“我叫……薯餅……”
“噢噢,薯餅你好,”莫莫又說,“你應該是不怎麽關注粉圈那種歌迷吧?你可以拆開袋子看一看哦,裏面都是我們後援會做的。”
後援會啊,李螢心小心翼翼拆開精美的包裝袋,從裏面抽出了其他設計得很別致的手幅、亞克力挂件之類的應援物……忽然想到自己之前假借後援會名義給徐斐然送票,就直接拿了張A4紙随便打印了落款,想來如果真是後援會的手筆,應該會做得十分精致。
自己那票的僞裝實在是漏洞百出,不過小孩也挺好騙的。
李螢心真心實意地誇贊了莫莫和後援會其他人,兩人又聊了幾句對俞沅的新歌有什麽期待,莫莫還在猜俞沅這次會走什麽路線時,工作人員開始念長長的一串觀衆須知,提示大家節目馬上就要開始了。
主持人出來報幕,首位出場的是俞沅。
燈光暗下,煙霧缭繞,一小段清透的編鐘聲回蕩霧中。
一個黑色的剪影自下而上升上來,光束打到剪影上去。
俞沅以祝禱的姿态站在霧中,側對着觀衆,雙眼閉着,頰上畫着慶典巫師專有的紅紋,唇上也點了朱砂。
他頭往後仰着,大概是為了這舞臺特意戴上了如瀑的烏發,發絲和飄飄的衣袂都柔順地往下墜。
随着一記重音,俞沅睜開了眼。
如同一個被神靈降駕的乩童。
他開始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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