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外人

第060章 外人

第六十章

宋酲的這處私宅, 池瑜來得駕輕就熟。

與上輩子不同的是,此時,似是剛建成不久, 鐵栅欄上刷的漆都還沒有幹。

院子裏移植栽種而來的洋桔梗都還沒有适應這新的土壤,一個一個蔫蔫的。

池瑜蹲下身,手輕輕托起一片已經萎到地上的洋桔梗的花瓣,打着蜷的花邊可憐的攏着。

池瑜長久的看着這可憐的一株, 想到上輩子, 她和祁泠結婚時,層層疊疊的洋桔梗圍攏住了整個莊園。

現如今, 再見到那時的場景, 大抵是不可能了……

腳步聲從身後響起, 池瑜起身, 目光先落到了那條随着來人動作而不停晃動的銀鏈子。

那條銀鏈子的一端勾住她西裝的紐扣, 另一段系在單邊眼鏡上。

眼眶深深卡住鏡片, 讓人難以看出那只眼的殘疾。

又一次再見直接殺害自己的兇手,池瑜說不上心裏什麽感受, 只覺得被子彈擊中的胸腔仍舊泛着隐痛。

池瑜甚至談不上自己心中對這個人的怨恨有多少,更何況, 若是恨, 是該恨宋酲射出的子彈, 還是該恨……導致這枚子彈射出的祁泠呢……

現在這一切對于池瑜來說, 都無所謂了。

因為不在乎,所以無所謂。連恨都懶得恨了。

既然已經重生, 池瑜就不想被過往的那些痛苦牽絆住腳步, 她只想盡快的擁抱新生活,就像是徐安對自己的祝願那樣, 活的恣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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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被某個人所牽絆,讓這個人占據自己的生活。

所以,池瑜現在完全可以心平氣和的面對宋酲。

畢竟,她要兌現上輩子的承諾,将關舒佑從這個衣冠禽獸的手中解脫出來。

女皇正式介紹池瑜的宴席還沒有開,就已經有不少人從各路打探到她的消息,将一件件有市無價的珍寶送到她的手中,作為見面禮。

其中,也有一小部分的人,将omega作為賀禮,裝點好,送了過來。

那些身形面容皆姣好的omega,穿着薄如蟬翼的紗衣,潔白無瑕的身體一覽無餘。

已經被調教過,那雙帶着鈎子的眼睛看過來時,透着陰雨潮濕的迷離。

被送到池瑜面前,就已經主動的張開嘴,妩媚的聲線喊着婉轉的“主人”二字,等着池瑜伸出手指肆意亵、玩。

甚至,這些omega的脖頸處,還綁了一條皮質項圈,項圈上有一行小字,證明是只雛兒,幹幹淨淨的身子,還沒有被alpha探訪過。

池瑜擡起這幾個跪趴在她面前的omega的下巴,用了些力氣,将他們張開的唇合上。

目光清明而清醒,不帶一絲狎睨意味。

就在這些omega細密的顫抖起,以為會被退貨的時候,池瑜反而将他們留下了。

在這個世界裏,縱然是祁泠這般的身份,仍舊身不由己。

更不要說,這些omega了……

池瑜基本上可以想象的出來,他們從何而來,以及他們的結局又會是什麽。

貧民窯的出身本就意味着他們會被萬人騎,萬人踏。

因着優越的樣貌被挑選出來,日日夜夜鑽研如何以自己的身體給alpha帶來極致的享受或徹底的洩憤。

omega成為了物件、寵物,可以随意的送出去,毫無人權可言。

這是從現代社會穿書而來的池瑜接受不了的價值觀。

她不再想着拯救誰,只是舉手之勞的,給了這些omega一個容身之所。

卻沒想到,就是這一番舉動,反而引起了一波巨大的關于她的讨論。

傳言中,她不好財權,獨獨好色的很。

緊接着,各路奉承讨好的人,就像是找到了什麽通關秘籍一般,将各色美人,異域風情的、純欲的、少婦風格的,統統給她送了一個遍。

甚至還有人将beta送了過來。

池瑜無語之餘,卻沒想到宋酲聽着這風聲竟也有了這念頭。

反而正中池瑜下懷。

池瑜幾番言語敲打暗示下,終于讓宋酲明白,池瑜想要的,是他的金屋藏嬌。

因着關舒佑的那張臉,他将關舒佑藏的很隐秘,不敢想,池瑜是從哪裏知曉了他的存在。

他本想糊弄過去,結果卻又聽池瑜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那位高嶺之花偏偏就高高在上不可觸及,搞一個替身玩玩也夠爽的!”

“要是個alpha就更爽了,畢竟……”池瑜朝她輕快的眨眨眼,用一種“你懂的”的玩咖調調道,“畢竟,alpha耐、草。”

宋酲有過猶豫,可惜,對花費了不少心思調教的關舒佑的喜好,是完全比不上對于官運鴻通的渴望的。

女皇對這位新冒出來的皇女的喜歡,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倘若萬一真的繼承大統,要多少個“關舒佑”沒有呢!

宋酲很快想通,親自帶着池瑜來看這個籠中的金絲雀。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入這個宅子,窗簾緊閉的屋子裏,一道過分瘦弱的身子趴在窗臺,手指挑起一小道縫隙,裹着紗布的臉藏在窗簾後,只有那雙與祁泠別無二致的眼,偷偷的觀察着外面的情況。

“吱呀——”

門被推開,他一時始料未及,猛的轉過身,手骨凸起,指尖死死按壓在窗臺上。

盡管是緊繃的如驚弓之鳥,但他的嘴角仍舊下意識的彎起個讨好的弧度。

吃盡了苦頭,挨夠了打,再硬的骨頭都會學乖。

關舒佑緊張的看着宋酲,渾身泛起冷汗。

上一次宋酲過來,他被打的傷,還沒有好透……

就在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宋酲身後突然探出個腦袋,長馬尾随着她探頭的動作,蕩起個漂亮的弧度。

關舒佑不錯眼的盯着她,看她伸出手掌,朝他大幅度的揮了揮手,“你好啊,關舒佑!我來了。”

我來兌現諾言了……希望不會太晚……

池瑜從心中補齊這句話。

但看關舒佑臉上被蒙上的紗布,池瑜心中暗叫不妙。

果然,下一秒,宋酲張嘴印證了她的猜想,“為了能夠更像,讓他去做了個小手術。”

“您也可以自己再調教調教,讓他更像那位”,說到這處,他微微一頓,“估摸您對于那位也不夠熟悉,不如就先把他放在我這裏,我親眼看着那位長大,可以将他調教的語氣、神态都一樣。”

見池瑜長久的不說話,宋酲試探道,“你不信嗎?”

池瑜牙齒咬住下唇,才能忍住自己不說髒話。

趕情兒上輩子,關舒佑那一副模樣,還真是你一手促成的啊。

硬生生的把一個alpha,套進一個omega的殼子,像清理邊角料一樣,去清理掉關舒佑身上不像祁泠的地方。

這是什麽狗屁的特權階級,肆意玩弄、毫不顧忌、無法無天的把人折騰成這樣。

池瑜沉下一口氣,“你還是多注意一下自己的槍子吧。”

她實在是裝不出什麽好氣的模樣,一把拽過關舒佑的手就将人帶到自己的身邊,往外走。

此時的關舒佑,還處在硬骨頭被磨成軟骨頭的階段中,哽着一口氣的在強撐,渾身都是傷。

但看上去後頸幹幹淨淨,關舒佑應該是還沒有得手,無論是杏交合的闖入行為還是那個假性的腺體,都沒有被植入。

關舒佑走的踉踉跄跄,但跟的她很緊。

池瑜突然對他這莫名的信任感到好奇,邊走邊詢問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賣了,什麽也不問就跟我走。”

關舒佑目不斜視,步伐甚至是有些焦急的,想要快速離開這座宅邸。

“再差還能差到哪裏去,總好過繼續留在這裏。”

是了,這才是關舒佑,在池瑜不知道的過往裏,有過掙紮、更不缺乏孤注一擲,向不知是地獄還是天堂的地方,再一次踏進的勇氣……

只不過這些,都在長久的無人知曉與歇斯底裏的求救無門中,被消磨的幹淨。

但盡管如此,上一輩子,池瑜碰到的那個已經被不知如何搓磨過的關舒佑依舊有着正向積極的心态。

哪怕他扮出那樣一副與祁泠完全相反的金發女郎模樣,也不過是在逃避痛苦的現實的自娛自樂般的救贖。

還好,這一次,池瑜提前來了。

……

池瑜握着關舒佑的手腕,徑直走出了這個漆都還沒幹掉的栅欄門。

邁出的一瞬間,關舒佑強撐着的那股氣像是被抽了個幹淨,他腿腳軟了一下,險些摔倒。

但下一秒,胸頭積攢的怒火就頂了上去,讓他根本難以顧及他新的金主就在身邊,“哐哐哐”地猛踹了好幾腳。

興許alpha的腺體還在發揮作用,暴力因子伴随着被宋酲壓抑的怒火,竟然直接将那栅欄門踹掉了。

“哐啷——”一聲,

栅欄門散架的動靜太大,這時,關舒佑才像是如夢初醒,猛然想起自己新的金主就在身邊,而自己這番行徑,會給自己惹多大的麻煩。

等他終于開始後怕,戰戰兢兢去看的時候,池瑜卻已經将目光落在不遠處那一輛标有祁家家徽的車上。

管家從副駕駛下來,步伐買的穩健,燕尾服的衣擺随着他的動作落在他的腿上。

他跟上輩子比,沒有太多的變化。

唯一不同的是,說出的話少了那股親近,多了一絲公事公辦的,貴族所擁有的,略顯傲慢的疏遠。

“池小姐,我家少爺請您一聚。”

池瑜看向根本不見人影的車窗,又将目光重新移回到管家身上,“不見,我現在沒時間。”

池瑜已經發現了,走驕縱沒禮貌人設,真的可以省掉很多麻煩。

就比如現在——

果然,這沒禮貌的話一出,管家眉頭就頗為不認可,并且略帶嫌棄的皺了起來,再看過來的目光隐約透着幾分嫌棄。

“池小姐,您不妨再考慮考慮,我家少爺不輕易見人的。”

“我也不輕易見外人。”

池瑜作勢,就要往前走,“您老人家讓一讓,別被我撞到。”

管家還要再說什麽時,不遠處,原本緊閉的車窗慢慢下移,露出一張寡白清麗的面孔。

緊接着,一線極其細微的花香融入到空氣裏,枝枝蔓蔓着,準确的被池瑜的味蕾、鼻息所捕捉。

這是她最熟悉的,上輩子最難以抗拒的,祁泠的味道……

随着時間的流逝,這股花香越來越濃,越來越勾人。

池瑜深感不妙,果然,同為alpha的關舒佑,在嗅聞到這股頂級omega的味道後,已經開始情難自控,斷斷續續的大口呼吸了起來,甚至自控力失效,alpha的本能占據上風,鼻翼聳動,被基因牽制着去尋找omega的所在……

池瑜自也是不好受,但也覺得這一幕多少是有些吓人……

“祁泠怎麽發情了,還出來?”

池瑜蹙眉,正巧那雙漆黑的眼眸緩慢的望了過來。

池瑜在那雙眼睛中,看到了濕漉漉的水汽,像是潮濕的回南天,氤氲着升騰起來的熱氣……

“池小姐,您請吧。”

池瑜見這一副不見自己不死心的架勢,為了防止事态進一步惡化,只得在管家目光的注視下,擡腳上了車。

不知道祁家這輛車,車子防窺膜是怎麽貼的,竟然還能隔絕傍晚的光線。

池瑜甫一進去,視線就全然黑下來。

封閉的車廂裏,只能聽到交錯在一起的呼吸聲。

“祁先生找我做什麽?”

池瑜的聲音聽起來與尋常無異,像是根本沒有被祁泠的信息素所影響。

不知道是不是池瑜的錯覺,汽車內那股馥郁花香在她說完“祁先生”後,驟然濃烈起來。

“你叫我祁先生?”

祁泠的聲音很啞,說出口的話裹挾着情緒,聽上去竟然是有些顫。

“池瑜,你喜歡這張臉,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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