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一大早,我正澆花呢,門口突然停了兩輛車。

沒等我問紀文軒,紀文軒就給我發了一條消息,說:“不用管他們,送衣服的。”

我原本想回一句“哦”,又想起來紀文軒前幾天剛和我抱怨過我回單字顯得過于冷漠,選了個貓貓賣萌表情包發了過去,沒過幾秒鐘,他用了同一系列的表情包,但是是兩個貓貓抱在一起在地上打滾的表情包。

衆所周知,貓貓是沒有衣服的。

我感覺這個表情包有哪裏不對勁,但我搖了搖頭,認為我自己是想多了。

紀文軒遠程操控開了院子的門,我低頭沉迷澆花,眼角餘光看着十來個西裝革履的人推着箱子、捧着盒子很優雅地從院子門口向別墅的方向走。

——好像自從幹了紀文軒的男保姆,西裝革履、長相英俊的人我就見得特別多了,甚至有些麻了。

有錢人的世界裏,既需要人衣着過關,也需要人長相過關,主打的就是要讓人心情愉快。

我認認真真地澆花,過了一會兒,這群人看起來很輕松地離開了。

我在幹完工作,回到了別墅裏,然後發現客廳多了六排橫杠式的挂衣架,衣架上挂滿了衣服,而紀文軒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跟着紀文軒相處了兩個月,重新撿起了對他的熟悉,他這麽一笑,我就知道他滿肚子壞水。

我倒是也很鎮定,鎮定地問他:“想讓我做什麽?”

紀文軒笑着說:“給你買了衣服。”

“在哪兒?”我以為他把衣服挂在某個衣架上了。

他擡起手,指了指那六排衣架,說:“都是給你的,是你的尺碼,我不會退的,你收下。”

“……”

我在這一瞬間,差點氣笑了,很想寫一篇文章,名字就叫《論碰到一個腦回路清奇的雇主有多無奈》。

“多少錢?”我忍了又忍,最後擠出來這麽一句。

“什麽?”紀文軒愣了一下。

“我問一共多少錢,我做個分期,按月從我工資裏扣。”

“我送你了。”

“但我不能收。”

“為什麽不能收?”紀文軒像是真的很疑惑這個問題的答案似的。

“無緣無故的,我為什麽要收你一堆特別貴的衣服?”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已經帶了一點怒氣了。

“你是我的朋友。”

“就算親兄弟也要明算賬。”

“你是我雇傭的男保姆。”

“我也只是你的男保姆,你給我發工資就夠了,為什麽要給我買衣服?”

最後這句話,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紀文軒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低下了頭,竟然不說話了。

我重重地呼吸了幾次,過了大概七八分鐘,才把胸口的火壓下去,重新變得平靜起來。

我沒有那麽生氣了,再一看紀文軒低頭不語的模樣,又覺得自己剛剛做的或許有些過分了。

他只是想給我買衣服而已,他只是想對我更好一些,他只是太有錢了、沒有鋪張浪費是不對的這種意識而已。

我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試圖找一個折中的方式。

我說:“這樣,我選幾件衣服,我也不給你錢了,其他的咱們退了,好不好?”

“不好。”紀文軒低聲說。

“……那你想怎麽樣?”

“都給你。”

我在原地轉了個圈,繼續試圖溝通。

但我還沒開口說話,就聽到他繼續說:“如果你不要的話,我會把它們全都丢掉的。”

“……你能不能別這樣?”

“我想讓你擁有一切好的東西,”紀文軒擡起頭,眼睛裏竟然帶了一絲憂郁和難過,“你可不可以滿足我的心願。”

他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差一點就答應了。

真的,就差那麽一點點。

但我總歸是當過社畜的人,凡是當過社畜的人,都很清楚,當老板發出試探的時候,最好從第一次開始,就不要同意。

因為老板不會滿足于第一次的得逞,而是會繼續開啓第二次的試探,然後一次又一次地得逞,最後完全掌控原本由你掌控的那一部分權利。

我知道紀文軒是想對我好。

但如果他對我好了第一次,而我欣然答應,很快地,他就會繼續對我好第二次、第三次、第三次,我會被他贈予的一切淹沒,失去拒絕的權利。

今天是衣服,明天又是什麽呢?或許會是車子,或許是房子,但這種贈予,已經超過了我們之間的關系。

我們是朋友,是雇傭者與被雇傭者。

我們不是家人,也不是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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