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紀文軒很久都沒有說話,我不太确定他是睡着了沒聽見,還是聽見了不想回答。
我不是一個會內耗的人。
得不到答案,我還是該睡覺就睡覺,很快就和周公在夢中相會了。
第二天,紀文軒的病還是沒見好,更糟糕的是,外面下起了雷暴雨。
紀文軒接了個電話,他的下屬們想要冒雨來探望他,紀文軒平靜地說了兩個字“不用”。
他挂斷了電話,面色陰沉,我卻不怕他,只是問他:“你腿又疼了?”
他“嗯”了一聲。
“我去給你拿止痛藥。”
“不用拿,已經沒什麽用了。”
他說完了這句話,巨大的落地窗外閃過了一道閃電,轟隆的雷聲接踵而來,即使是我這種膽大的人,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我穩了穩心神,說:“我打電話叫醫生?或者咱們去醫院看看?”
“不用,”紀文軒突兀地笑了笑,又說:“他們沒用的。”
“那你怎麽辦,硬熬麽?”我實在擔心,幾乎要忍不住和他吼起來了。
紀文軒的表情很古怪,他看了我一會兒,又別過了臉。
“以前疼的時候,你是怎麽熬過去的?”
“……”
“說話!”
“你不會想知道的。”
“你……”
“別想歪,我只是很喜歡聽別人的尖叫罷了。”
我的良心短暫地偏移了一瞬,但我實在看不下去他去做那種亂七八糟的事。
“……你還是忍着吧。”
“哦。”紀文軒近乎乖巧地點了點頭。
止痛藥不管用,我只能給紀文軒喂溫水,他很配合,甚至也沒怎麽喊疼。
但我依舊能從他脖子上鼓起的青筋、顫抖的四肢和不斷滑落的冷汗裏感受到他的痛苦。
他躺在床上,夏末的夜晚,空調的溫度打得很低,但沒過多久,床單上就會濕透一大塊。
我幫他換床單,手掌觸碰到他的後背的時候,才發現他的皮膚竟然也在發抖。
我心疼極了,荒謬之下,我竟然脫口而出:“你找人吧,只要你們雙方都是自願的,我也不會有什麽意見的。”
紀文軒原本是背對着我,聽了這話,他用手撐着自己的身體翻了過來,他的眼睛像黑葡萄似的,陰涔涔地盯着我,看着一點也沒有“得償所願”的高興模樣。
過了幾秒鐘,他說:“不了。”
“為什麽?”我問出口這句話,就感覺自己剛剛犯傻了。
“沒有愛情支撐的□□交流,總歸是肮髒和野蠻的。”
——那你以前就不覺得肮髒和野蠻了?
我腹诽了一句,不過沒說出口。
“在想什麽?”紀文軒突兀地問。
“在想你該有多疼啊,”我是真的嘆了口氣,幫他用熱毛巾擦了擦汗,“那個開車撞你的人真的該死。”
“他已經進監獄了,我也并不無辜,”紀文軒輕笑出聲,“我擊碎了他飛黃騰達的美夢。”
“商戰就商戰,幹什麽要你死我活呢?”
“位居高位到落魄街頭之間的區別就在這一場争鬥裏,當然要拼盡一切。”
我不太理解、也無法贊同這句話,只是盯着他的腿看,思考在紀文軒的心中,靠一雙腿、靠身體的健康去贏,到底值不值得。
應該是值得的吧。
紀文軒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
我回過神來,才發現紀文軒的手悄無聲息地移到了我的手邊,快抓住我的手了。
我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說:“我在呢,疼就握緊我。”
紀文軒笑了笑,說:“又不是在生孩子。”
我卻沒有笑出聲,只是說:“疼就握緊我。”
紀文軒輕輕地握了握,問:“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我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要是往常的時候,我可能三言兩句就含糊過去了。
但可能是因為今天晚上躺在床上的虛弱忍痛的紀文軒太過真實,我竟然也不想敷衍地回答他。
而是敞開心扉、說了實話。
我說:“紀文軒,我喜歡過一個女孩子。”
紀文軒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他甚至摸了摸我的掌心,然後很平靜地問:“是什麽樣的女孩子呢?”
“你認識的,”我裂開嘴笑,談到她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心情也好起來了,“咱們隔壁,三班的。”
“高一三班?”
“對啊。”
“這是早戀吧?”
“我們後來去了一個大學,我是在我讀大學的時候,才明确意識到我喜歡她的。”
“哦。”紀文軒其實那時候表現得有點冷淡,但我沒注意也沒在意。
“你想起來她是誰了吧?”
“……你應該沒告訴過我她的名字。”
“嗨,她那時候常來咱們班的,咱們的語文老師是她們班的班主任,她是班長,有時候語文老師上晚自習,她就會直接來咱們班找語文老師。”
“沒什麽印象。”
“謝薇啊!長馬尾,白白淨淨的,咱仨還一起說過話。”
“……的确不記得了。”
“說真的,我那時候還以為她喜歡你呢。”
“是麽?”
“你走之後,我們慢慢混熟了,她才說對你沒意思。”
“哦。”
“我們就是很好的朋友,那時候還一起備戰高考來着。”
“哦,既然如此,那為什麽不告白呢?”
“……一開始是怕她不喜歡我,害怕告白之後連朋友都沒得做。”
“後來呢?”
“我爸媽給我生了弟弟妹妹,我畢業之後就要回老家工作、順便照顧他們,我給不了她未來,我們要真在一起了,我只會拖累她,我就忍着瞞着,沒有告白。”
“她喜歡你麽?”
“應該不喜歡吧,她大大咧咧的,真喜歡肯定就跟我告白了,”我嘆了口氣,“不過,她是很好的人,我們的關系不錯,我追她的話,或許她會願意和我試試,說不定試試就喜歡了呢。但我真的不想拖累她,我不配,她值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