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神醫妖道7

第07章 神醫妖道7

常言道大起大落最是折磨人。

換作一般人,被死亡的危機籠罩數年,驟然得到希望又驟然破滅,心态定然崩潰。

越殊卻不然。

在希望和失望中反複掙紮的日子,前世他已經習慣了。如今不過是又來一回而已。

哪怕這一回是更大的失望。

心頭情緒起伏,他面上卻不見分毫。與清虛道人一起,在燦爛的晨光中微笑。

至少,他四肢百骸中湧動的活力真切不虛。清虛道人為他痊愈所做的努力沒有白費。

而這份心意,不該被辜負。

獨自回到房間,越殊唇邊的弧度慢慢放平,眼底淡淡的笑意散去,只餘平靜。這樣的他,似乎又變成了從前蒼白的人偶。

[真名:越殊]

[魂能:7]

[壽數:19]

[備注:死亡與複蘇相伴,厄運随幸運而來。或許這就是重獲新生的代價。如果注定在劫難逃,何不接受命運的安排?]

他目光一瞬不瞬注視着眼前的光幕,一字一句重複了一遍:“命運的安排?”

越殊平淡的語氣中透出幾分不以為然。

認命的言辭前世他聽過許多回。“大概這就是命吧”,每次生命垂危時,他總會聽到這樣的話,但他一次又一次活了下來。

只要他還活着,就是命不該絕。

越殊心底一直如此堅信着。

至于命運的安排,随它去吧!

擔憂、忐忑、焦躁……種種因人類的求生本能而生起的情緒被越殊一掃而空,他的心靈反而陷入前所未有的冷靜與專注。

‘仔細想想,這好像沒什麽用……’凝視着懸浮在眼前的文字,越殊若有所思。

不僅沒用,反倒隔三差五潑他涼水。

他能存活至今,靠的是自己哪怕只剩一口氣也要存活的頑強意志,靠的是在死人堆中救出他、為他續命的清虛道人。反倒是這所謂的金手指,不曾表現出多少價值。

從前越殊不甚在意,如今卻開始思考:這面光幕,真的是他所以為的金手指嗎?焉知此物是否只是某個大人物開的玩笑?

而所謂必死的命運,不過是「備注」的一面之詞,若他為此而失态、惶恐、自暴自棄,以致原本大好的人生陷入泥潭,卻順順當當度過十九歲,豈非活成了笑話?!

即便所言不虛,莫非他便要接受所謂“命運的安排”,在死亡到來之日放棄掙紮?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這邀天之幸得來的第二次生命,無論是長是短,越殊都不願虛度。備注的提示,無論是真是假,都不能動搖他的這份信念。

思考風暴結束,越殊得出結論。

眼前的光幕,說是金手指,既然不能為他提供多少幫助,反而只會散播負面情緒,變相打壓他的生存意志,留着又有何用?

越殊最後看了一眼懸浮的光幕。

從此就當沒有此物的存在罷……

他心念一動,就要将之關閉。

半空中懸浮的光幕卻驀然發生變化。柔和的白光中,一行名為[功德]新欄目緩緩出現。末尾的備注內容也因此發生變化。

[真名:越殊]

[魂能:7]

[壽數:19]

[功德:?]

[備注:你選擇對命運的安排發出無情的嘲諷。你頑強反抗的精神值得贊美——劫難降臨之前,努力獲得命運的啓示吧!]

“?”越殊目光一凝。

他有嘲諷嗎?

……不,這不重要。

遇上這個沒有說明書的“金手指”以來,越殊不記得這已是他第幾次打出問號。

一個個疑惑如泡泡般從心底飄出。

新出現的[功德]意味着什麽?有什麽作用?該如何獲取?“命運的啓示”又是什麽?是某種向他劇透未來的“預言”嗎?

未來必死的命運、突然更新的[功德]、可以通過努力獲取的“命運啓示”……所有關鍵線索在越殊腦海中飛速排列組合。

經過一番冷靜的思考,他暫且有了判斷:

“也就是說,我可以通過努力獲取功德,而一定量的功德或許能開啓‘命運的啓示’,從而有望提前預知未來的災劫?”

一旦有所預見,死亡就不再是必然。

光幕消失,越殊神色依舊平靜。

他并未完全相信來歷不明的光幕,無論是突如其來的死亡厄運,還是化解厄運的轉機。除非某一日金手指的作用得到證明。

不過,既然開啓金手指所需要的只是“功德”,而不是什麽“鮮血”、“靈魂”、“恐懼”、“絕望”此類一看就充斥着邪惡意味的物事,姑且信它一回又有何妨?

他不必做任何多餘之事,不必為此改變自我,只需按照既定的軌跡繼續向前而已。

只因獲取功德與越殊規劃的人生道路不僅沒有任何沖突,反而天造地設一般契合。

行醫救人,是否會有功德加身?

虛幻飄渺又無形的功德真的存在嗎?

凡人之身,果真能竊取天機,預見未來?

神秘而未知的超凡線索出現在眼前,越殊已然忘卻死亡的恐懼,只餘好奇與期待。

他還有足夠的時間去探索。

·

越殊痼疾盡去的消息傳到州牧府沒過幾日,闊別半年的常以周便出現在他面前。

他足蹬皮靴,身着一襲赤色騎裝,背上還背着一只小短弓,俨然威風凜凜的模樣。

當初臨別時他曾讓越殊養好身體就回州牧府,可半年過去,年僅七歲的小朋友終于明白過來,想要小夥伴重新回到州牧府與他作伴,恐怕已是奢望。

想通此點的常以周直呼上當。

這點困難卻難不倒常以周。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小夥伴不去找他,他來找小夥伴就是了。沒有小夥伴輔導,學習都重新變得枯燥。至于玩耍,一個人玩耍又有什麽意思?

于是,趁着這一日二哥常以信休沐在家,常以周難得撒嬌一回,終于央得二哥同意,帶着他一道入雲隐山,上歸一觀。

他不僅人來了,還帶來兩匹小馬駒。

一曰白霜,一曰青雷。馬如其名,前者毛發純白,絕無雜色;後者毛發青黑,鬃毛間有道道交錯的紋路,似雷霆閃電一般。

一黑一白兩匹小馬駒身形嬌小,只比狼狗稍大,看過來的眼睛透着溫馴靈動的光。

越殊望着兩匹小馬駒陷入沉默。

“……這是?”

“這是我們說好的小馬駒啊!”

常以周的口吻理所當然:“我可是特意挑了好久呢。怎麽樣,長生你先選一匹?”

嘴上說着讓越殊先選一匹,他滴溜溜轉動的眼珠卻總忍不住朝着青雷的方向瞥去。

越殊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本就不打算選。

“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馬匹本就難得,何況是這等一看就血統不凡的“寶馬”,只怕抵得上整間歸一觀的資産。說不定就算賣掉歸一觀都買不起。

常以周卻是豪氣地一擺手。

“區區一匹小馬駒,長生你別不肯收。我阿父說過,送出的禮沒有收回的道理。”

他和長生那是什麽關系?是就差斬雞頭、燒黃紙、拜把子的好兄弟!何須客氣?

一旁,領他來的州牧府二公子常以信笑道:“長生且收下罷。清虛道長于舍弟有救命之恩,長生你這一年也助他良多。若非有你帶着,我看這小子指定得長成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

無視常以周不服氣的抗議聲,他繼續說道:“州牧府與歸一觀往來數年,你我兩家也算通家之好,權當賀你身體康健。”

“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聽他如此說,越殊不再推辭。

“不過……”

“平安本性純良,縱使不學無術,也不會長成纨绔子弟。常二哥卻是看輕他了。”

越殊替常以周叫了一回屈,氣鼓鼓怒瞪二哥的常以周頓時露出個大大的笑臉來。

他嘟囔道:“還是長生懂得明辨是非。什麽纨绔子弟,我可是要當大将軍的!”

常以信上下打量一圈矮墩墩、胖乎乎的弟弟,哈哈大笑:“就你?還當大将軍?”

常以周氣得捏緊拳頭,雙眼中“咻咻”冒出了小火苗。他恨恨道:“二哥你別得意。等我學好本事,打得你滿地找牙!”

“滿地找牙?”

念着這四個字,常以信突然想到,當年自己換牙時,差不多就在弟弟這個年齡。

也就是說,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欣賞到掉牙的弟弟“真·滿地找牙”的場景了。

“哈哈哈……”

常以信笑得更大聲了。

一旁的越殊亦忍不住莞爾。

他與常以信想到了一處。

緊接着,越殊驀然意識到他比常以周還小兩歲的“殘酷事實”。現在看了常以周的笑話,用不了幾年就輪到他被看笑話了。

越殊嘴角上揚的弧度逐漸收斂。

這一刻,他與常以周站在了統一戰線。

——這種喜歡看小孩子笑話的無良大人必須予以嚴肅批評,以後堅決不可再犯!

回府後莫名挨了阿父一頓批,教他日後務必呵護弟弟自尊心的常以信:“???”

通過向小夥伴學來的技巧,告了二哥一狀的常以周,則心滿意足,足足傻樂一天。

而這就是後話了。

兩匹小馬駒,越殊選了白霜。

常以周更喜歡的青雷被留給了他。

這個結果皆大歡喜。

收下小馬駒,越殊又遇到一個難題。

“……我不會騎馬。”

至于師父清虛道人,越殊沒見他騎過馬,也不知道清虛道人是否掌握這項技能?

正思索間,一身騎裝的常以周攤了攤手:“我也不會,不過我二哥會。”他伸手指向常以信,“讓二哥教我們不就是了?”

越殊的目光順着他的視線投向常以信。

被兩個小朋友齊齊看着,不耐煩陪小孩子過家家的常以信習慣性笑了弟弟一句:

“馬都不會騎,還想當大将軍呢?我先說好,我只教一回,太笨的話可就算了。”

嘴上說的不耐煩,教導起兩人騎馬時,他的動作卻耐心細致,方方面面考慮周到。

見狀,越殊的良心隐隐作痛。

就在方才,趁着常以信不在,常以周向他讨教過如何順利告他二哥一狀的技巧。接二連三被二哥嘲笑,他也是有脾氣的!

越殊沒有拒絕小朋友的請求。

現在看來,常二哥還是很好的嘛。

騎在白霜背上,越殊體驗着兩輩子頭一次騎馬的感覺,山間之風從他身旁徐徐經過,天地之間似有一曲歡快的歌聲回蕩。

突然之間——

“哈哈哈……”常以信的笑聲驚飛了山間的鳥雀,越殊努力夾穩馬腹,就聽常以信點評道,“長生你這搖搖擺擺的模樣,倒像是哪裏來的一只小鴨子。”

越殊:“……”

他決定收回方才對常以信的評價。

……至于良心,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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