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寶貝

第07章 寶貝

崔帏之也不知道是吃什麽長大的,力氣大得很,江錫安被猝不及防地按倒在馬車上,後腦勺撞在堅實的木板上,發出砰的一聲響,痛的他眉目猙獰,用力扯開崔帏之的手腕,

“松手!”

崔帏之騎在他身上,指尖用力,發瘋道:“小爺我和你拼了啊啊啊啊——”

江錫安才方十六,還不想這麽年輕就死在崔帏之的手上,幾近窒息即将瀕死的他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翻身将崔帏之按在身下,兩個人你揮拳我腳踢,就這麽酣暢淋漓地在馬車裏打了一陣,直到兩個人都累癱了,一個青着眼圈,一個嘴角擦傷,各躺在馬車車廂的兩邊,生無可戀。

“嘶,下手真重。”江錫安摸了摸眼睛,疼的嘴角抽抽。

“誰叫你要替我寫詩的!”崔帏之一說到這個就來氣,一骨碌坐起來,指着江錫安憤怒大叫: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小狗氣的汪汪直叫,耳朵一動一動的:

“如果沒有你,我本可以在家睡大覺鬥蛐蛐,根本不需要這麽早起來去國子監!”

“我還不是希望你能在太子殿下和三皇子面前好好表現下?”江錫安頓了頓,又說:

“昨天喬雲裳也在,你難道想讓那副巨大的草畫出現在他面前,當着他的面丢臉嗎?”

崔帏之一開始還是那副很不服氣的模樣,但當他聽到“喬雲裳”那三個字時,像是突然觸發立刻了什麽開關,立刻安靜下來坐在位置上不動了。

江錫安借着車廂壁緩緩坐起來,用着商量的語氣道:

“不過這一次也是我不對,你就暫且原諒我一回,好不好?”

崔帏之:“.........”

他扭過頭去,用後腦勺對着江錫安,不理江錫安,也不和他說話,像是個氣鼓鼓的小狗。

生悶氣版。

江錫安沒脾氣了,只好低下頭,拍了拍膝蓋上的泥土,轉向窗外,看車廂外的風景。

兩人一路無話。

不管崔帏之有多不想上學,但半個時辰後,馬車還是準時停在了國子監門前。

國子監是大梁最高學府,裏面聚集着達官顯貴的子女,還有不少出于微末但才華橫溢的寒門子弟,但不管他們現在出身如何,在國子監都要穿統一的白色校服,根據學習的時間長短,而紮不同顏色的發帶。

因為崔帏之和江錫安是剛進去的監生,所以統一紮白底黑雲紋發帶,腰挂刻有各自名字的木牌,憑腰牌入住宿舍,代表其正式成為國子監的弟子。

江錫安其實在剛入京,還是個土包子的時候,便暗暗傾慕過在國子監讀書的年輕人,羨慕他們的裝束和身上的意氣風發,所以在接過木牌的時候,手腕都是抖的,整個人差點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

他正在鄭重思考把木牌挂在左腰還是右腰的時候,崔帏之已經明顯不耐了。

他指尖勾着腰牌的帶子,一邊甩一邊往前走,完全不顧旁人好奇的眼神,催促道:

“快走吧,江夢然。”

他說:“累死了,待會兒你幫我鋪床吧。”

江錫安:“..........”

入住國子監後是不能帶書童或者小侍的,所以崔帏之和江錫安打完架,發現自己竟然不會鋪床塞被套的時候,就徹底老實了,不着痕跡卻又別別扭扭地給了江錫安一個臺階下。

江錫安也沒辦法,誰讓面前這個是侯爺嫡子,是世子,他惹不起,只能老老實實地給江錫安鋪床。

國子監是兩人一間宿舍,但是宿舍分好幾層樓,因為崔帏之的身份,所以掌印特地把其中最好的一個宿舍分出來給了崔帏之。

江錫安一進宿舍就愣住了。

原因無他,這個宿舍比他之前的那個好太多了。

他之前那個放了一張窄窄的甚至不能翻身的小床和一個書桌桌子就再也放不下其他,而這個雙人宿舍不僅放了兩張床,還有兩個幹淨的紅木書桌,兩個衣櫃,甚至還有單獨的屏風隔開成一個獨立的小空間,裏面放着浴桶,專門用來沐浴。

江錫安之前在貢院的時候哪有這待遇,洗澡只能在公共澡堂,冬天全靠搶,去晚了要麽沒位置了,要麽只能洗冷水。

而且此處的地板也不再是那種踩上去會咯吱咯吱響的地板,房間采光極好,打開窗對面就是國子監的荷塘和涼亭,冬暖夏涼,不再是惡臭的茅廁。

江錫安像是個土老帽似的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剛想興奮地和崔帏之分享自己的發現,扭頭就看見崔帏之癱在書桌前的椅子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煩躁道:

“什麽破房間。”

他嘀咕:“還沒我家柴房大。”

江錫安:“..........”

他瞬間哽住,分享的話也堵在嗓子裏,半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人比人,氣死人,面前這位,可是從小穿金戴銀住暖窩的真少爺啊。

思及此,江錫安沒話說,只能爬上床,給崔帏之鋪床。

崔帏之帶的被子是金蠶絲被,柔軟踏實,枕頭是白玉瓷枕,白瓷枕裏還塞了一個香包,安神用的。

江錫安轉過頭,再看看自己凄涼的破決明子枕和打着補丁的單薄被褥,半晌,又忍不住嘆口氣。

崔帏之躺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什麽,從椅子上躍起,爬到床上,撈過喬雲裳與他分別前送他的包袱,興奮地搓手:

“江夢然,你覺得雲裳會送我什麽禮物啊?”

他好奇又扭捏道:“該不會是定情香囊吧?還是荷包?或者是鞋子?哎呀你說雲裳也真是的,人來送了就好,還送什麽禮物?”

“..........”

江錫安隔着包袱摸了摸,随即搖頭:“不像是香囊和荷包,沒那麽小。”

他說:“也不像鞋子.......感覺裏面只有一個東西。”

“........哎,算了,直接拆吧。”崔帏之是個憋不住屁的性子,見猜不出來,在江錫安面前也沒有了裝逼的資本,于是便火急火燎地拆開包袱,定睛一看,裏面竟然是個——

“書包?!”

崔帏之猛地将那東西拉了出來,目瞪口呆地左看右看,最後确定了這玩意就是個書包。

崔帏之:“.........”

什麽定情信物,原來是勸學手冊。

崔帏之徹底沒脾氣了,只覺全世界都在勸他讀書。

江錫安關注點卻不同,伸手摸了摸那書包,只見上面針腳細密,包身柔軟,顯然是用了上好的綢緞做的,而且設計的也很細致貼身,包分為三層,可以放不同的東西,還能完整地放下幾本書,最後在裏側縫了個扣子,可以用外側的繩子勾住固定,防止東西飛出來。

斜挎包帶和包的中間,喬雲裳還縫了一個小狗崽玩偶上去,小狗崽還有短短的四肢,走起路來一蹦一蹦的,莫名有點像——

崔帏之?!

“喬公子手好巧啊。”江錫安忍不住贊嘆:“若我能得一個,我死也值了。”

“.........”崔帏之原本還在喪眉搭眼地鬧脾氣,聞言登時警惕地伸出手,抱住書包,盯着江錫安:

“不許搶我娘子給我縫的書包。”

他充滿占有欲道:“書包,我的;娘子,我的!”

江錫安逗他,但是語氣也稍帶認真:“你還沒把人家娶回家呢,就不準我想想啊?這京城內多少人想娶喬家嫡雙,提親的冰人從城西排到城東,喬家的門檻每年都被踏破兩個,又不光你一個人想娶他。你不準我惦記,那攔得了其他人惦記他嗎?”

“我不管,多少人想娶想惦記也沒機會,他只能是我的。”崔帏之緊緊抱着書包,躺下了:

“晚上我就抱着這個包睡覺,看誰敢搶!”

江錫安:“........”

懶得噴,這是真自信。

但崔帏之還真說到做到了。

雖然他第一眼并沒有表現出對這個包的特別喜愛,但卻走哪都帶到哪,除了上課吃飯,甚至上茅坑的時候也要帶着,

出來的時候又要用熏香把書包薰一遍,那虔誠的模樣,活像是在貢一個寶貝似的。

他這幅樣子引起了很多的注意。

一開始大家以為崔帏之對一個書包這麽寶貝是來國子監的路上腦子被車廂門擠了純傻逼,後來才慢慢發現,崔帏之是在光明正大的純炫耀。

而值得他炫耀幾百遍的那個書包不是他娘親給他做的,而是喬雲裳一針一線給他縫的,甚至還親自送到了他手上。

這就有點讓人忍不住多想了。

雖然并不是繡的荷包或者香囊、鞋子這種需要貼身佩戴帶有某種私定終身暗示的東西,而是送的書包,也可以算是同輩之間的惺惺相惜,但是一來崔帏之那個腦子很明顯對不上喬雲裳那個才情和美貌俱全的雙兒的腦電波,不存在什麽高山流水遇知音;二是就算是送書包,也不太可能一針一線地親自繡縫,這需要花很大的時間和精力,如果兩個人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喬雲裳根本不需要這麽做。

崔帏之還沒意識到喜歡喬雲裳的人有多麽多,自顧自地抱着他的寶貝書包傻樂,直到有一天武學的老師出去練射箭,他便将包放在了一旁的樹枝上,直到他練完箭,滿頭大汗地回來的時候,才發現他的書包被人剪壞了。

原本完整的書包便剪成了一片又一片,和枯枝一起淩亂地散落在地面上,頗有死不瞑目的意味。而原本書包上挂着的會随着他走路的動作一蹦一蹦的小狗崽玩偶,也被人開膛破肚,裏面雪白飽滿的棉花從剪刀口被人掏了出來,丢在地面上,狗崽的兩只耳朵都被人剪了,連用扣子縫上去的眼睛都被人揪掉一顆,看上去又可憐又狼狽。

崔帏之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血液都陡然變涼,像是傻了一樣,呆在原地。

另一邊的江錫安舉着水壺喝着水,一邊扯掉頭頂吸汗的黑色抹額,順手搭在肩膀上,拍了拍崔帏之的背,

“等會兒去哪裏吃飯?”

“........”崔帏之沒有理他。

“.........又怎麽了,我的大少爺?”江錫安頓了頓,納悶地問了一句,還以為崔帏之是故意不理他,直到崔帏之側過身,讓他看清了那地上的被肢解的書包“殘屍”,他才反應過來,錯愕地舉着水壺,站在原地:

“這是........你的書包?”

他不敢相信地上的碎片就是崔帏之前幾天寶貝的不行的喬雲裳牌書包,還在震驚,而崔帏之已經徹底陰下了臉,用力握緊拳頭,發出咯吱咯吱地響聲,最後悲憤地吼聲甚至驚飛了藏在樹上的鳥雀,崔帏之比那天來國子監時哭的還要傷心:

“誰.........到底是誰弄壞了小爺我的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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