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顏青喜歡小動物,它們不會說話,但他知道它們喜歡他。

無論是肢體,還是眼神,都在全力表達。

他喜歡不需要去猜的人。

從見到丁旗那一刻,他就發現了對方不加掩飾的目光。

如同本能般不自知的注視,或許自己都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即便控制着移開,很快也會回到他身上來。

丁旗可能是天生的獵手,目标明确,主動出擊。樣貌、身材,幾乎讓人無法拒絕。

顏青有些分不清自己只是在迎合,還是被吸引追逐,但現在他的思維很清晰——絕無理由就這麽含糊的繼續。

“你應該,還有什麽話要和我說吧?”

顏青沒有立刻離開的打算,丁旗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同時緊繃起來,仿佛正面臨人生中一道重大考驗,一定要集中精力給出最完美的答案,否則将懊悔終生。

“你可能沒太把我放在眼裏,但我的确很喜歡你。”丁旗端端正正跪坐在床上,雙手放在膝頭,如實坦白。

“我在郊外監獄工作,上四休三,進去手機就被收走了,警務通只能上內網,沒法給你發消息。”

休息時間是可以給名額有限的親情號碼打電話,但丁旗記錯了一位數字,所以顏青的電話始終沒打通,這種蠢事他沒法說出口。

輪班結束一回市裏,他就來找顏青了。

“其實我沒想帶你來這裏……好吧,有一點想。我不想你覺得我腦子裏只有這檔子事,但你好像已經對我沒興趣了,我不甘心就這麽結束。”

“哪怕,你能想着我的身體也好——我是這麽想的。結果我睡着了……”丁旗單手捂臉,仿佛能看到一團實質的烏雲籠罩在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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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青支着下巴,默默無語。原來,就是這麽簡單的理由?

“在你眼裏,什麽都沒說就失蹤,還沒有在床上睡着嚴重?”

丁旗擡眼看他,又低下去,眼尾下垂,周正的眉眼更像小動物。

“消息發多了會讓你覺得我很麻煩。”

顏青:“……我從沒說過覺得麻煩。”

“你每天都有那麽多人要應對,我不想成為其中一員。”丁旗視線瞥向一邊,眉宇間透着股犟勁兒。

“那不是你不提前告知的理由。”顏青淡淡道,“說想要我了解你的人,不是你自己嗎?”

“……丁旗,二十五歲,生日是三月二十八。本地人,父母健在,獨生子,目前在外獨居。工作剛才告訴你了,還有什麽問題想問我?”

丁旗目光終于回到顏青臉上,

顏青盯了他半晌,緩緩開口。

“裏邊真踩縫紉機嗎?”

丁旗愣愣看着他,雙手撐着床鋪往前挪了挪:“真踩。”

他走下床,在顏青身前半蹲,撫上圓潤的膝頭,粗砺的手掌輕輕摩挲:“每天都有生産任務。不過完不成也不用加班,裏邊時間管理很嚴格。”

顏青目光落在移到大腿的手上:“那不是,比在外面打工要規律很多?”

“反正光頭不用熬夜。”睡過一覺,丁旗現在很精神,在顏青的膝頭落下一吻。

眼中洶湧着欲望與渴求,自下而上仰視,使他的目光看起來多了幾分兇狠。

顏青按住他的手:“我餓了。我要出去吃早餐。”

丁旗愣住,眼睜睜看着顏青從眼前走過,套上長褲遮去所有春光。

動作麻利地穿好所有衣服,顏青笑容溫和:“你可以認為這是報複。”

他視線下移:“記得穿上褲子再出門。”

丁旗:“……”

坐在旅館附近的早餐店裏,一人一碗面下肚,丁旗呼出一口氣,沒了那股野馬般的神氣:“你接下來去哪兒,我送你。”

“去上班。還能去哪兒?”顏青憋着笑,維持面無表情。

他的全勤不能丢,上午還有幾個手術預約,哪有功夫大早上和這剛被放出來的人厮混?

丁旗點頭:“行。”

純黑川崎載着兩人在寵物醫院門口停下,丁旗雙腿撐地,等待顏青下車。

驟然失去體溫依偎的後背漸冷,他磨蹭地停在原地,研究指甲邊有沒有倒刺冒頭。

顏青将取下的頭盔遞過去:“要交往嗎?”

黑漆頭盔猛地轉頭,雙目粲然發亮。

“要!肯定要!”

“晚上見。”顏青語氣平淡,“別在門口等,太紮眼了。”

“那我在前面路口等你。”

丁旗發動機車,渾身發熱,興奮得像第一次騎上這輛車。在市內被限制了速度,心情仍如同在公路上縱情馳騁。

顏青目送他離開,翹起嘴角。轉身準備進店,卻見小杲站在門口,正看着這個方向。

他鎮定上前,果然小杲率先開了口。

“顏醫生,我看見了,你是從那輛摩托上下來的!”

“嗯。”顏青決定什麽也不解釋。

小杲跟在顏青身後,驚呼:“我的天吶!我聽說過開超跑當網約車的,開這麽貴的摩托車的,也出來當摩的師傅啦!”

顏青差點笑出聲。

丁旗被當成摩的師傅這件事,讓他本就不錯的心情好上一百倍。

到了中午,“顏醫生今天早上打到一輛很炫酷的摩托車”已經人盡皆知。

衆人紛紛感嘆,經濟下行,摩的師傅的門檻都提升了不少。

确認關系無疑是一件非常有實質意義的事情,它賦予了參與者一個被稱為名分的東西,于是做很多事情都變延與伸得師出有名。

約會的項目可選擇性變多了,丁旗可以名正言順約顏青出來。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顏青減少了看手機回消息的頻率,終于能夠将注意力放到眼前人身上。

丁旗對這一點格外滿意。

但大部分情況下,他們只能吃一頓飯,或看一場電影。

這時候丁旗才發覺,顏青休息時間非常離譜。一個月只有四天任意調休,朝九晚八,偶爾加班接急診,拖延到轉鐘,和上了個夜班沒有區別。

他總被貓抓狗咬,隔幾天見面時,雙手又添新傷。丁旗看得皺眉,顏青無所謂,做這一行難免。

丁旗說:“動物就是動物,給自己醫治的人還咬。不識好歹。”

顏青不置可否:“人醫被捅的也不在少數。”

丁旗:“……有道理。”

他們成了夜間情侶,在亮起燈火的城市裏行走,覓食,然後在某間旅館裏抵死纏綿。

丁旗點起一根煙,看着身側閉眼小憩的臉,只留了微弱的床頭燈,映得那張臉溫暖柔和。低頭親吻,他便張嘴回應。

“要不我領養只貓吧。”

顏青睜眼:“你說什麽?”

“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只貓,有人要嗎?”丁旗說。

“它早就被人領走了。”顏青不留情面,“你根本不喜歡貓。”

被戳穿丁旗也不害臊:“嗯,我比較喜歡人。”

“我們在說寵物。”顏青仔細思考一番,得出結論,“雖然我養了只貓,但我是狗派。”

他有些困,打了個哈欠。

“還早,睡一會兒再走吧。”丁旗輕聲地哄,将他攬在臂彎裏,“我兩個小時後叫你。”

顏青點點頭,半蜷起身子,重新閉上眼。

丁旗拂開他落在臉上與脖頸上的發絲,掐着燃去半截的煙,凝視飄散的煙霧,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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