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虎斑2

第49章 虎斑蝶2

心裏飛過一萬只蝴蝶。

簡昕歪着頭看林昱橦:“林昱橦, 你好像很會談戀愛哦?”

林昱橦笑着:“不會,溝通還是會的。”

她想多聊聊,但來日方長。

他說的也對, 再不睡覺明天沒辦法開長途了, 總要為安全着想。

簡昕鑽進林昱橦鋪在沙發上的被子裏:“你最近都在書房睡麽?”

林昱橦重新執筆:“沒有。”

簡昕想了想:“所以沙發上的這些行李是特地給我鋪的?你本來也沒想讓我下樓去睡麽......”

林昱橦把沾過水彩的筆落在紙上:“嗯。”

她困得迷迷糊糊, 還是在抛問題:“那為什麽不讓我去你卧室睡, 我記得你卧室裏也有可以移動的桌子讓你畫畫。”

林昱橦轉頭:“是有,直接叫你到卧室, 擔心你害怕。當然, 也擔心我自己會把持不住。”

他眸似幽潭, 漾着一點微妙的色氣, 目光灼灼地凝視她。

她不好意思,用被子蒙住頭, 又忍不住露出一只眼睛:“那你會和我一起睡嗎?”

林昱橦把手探進被子, 在簡昕腰側戳一下:“我不睡。”

她剛要開口,他又戳她, “還不睡,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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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昕腰側很敏感, 癢得笑出聲,蜷縮着往沙發最裏側躲:“不問了, 真的不問了,饒命饒命。”

林昱橦去把落地燈轉了個方向, 讓簡昕籠在昏暗裏。

簡昕睜眼偷瞄過幾次林昱橦認真繪畫的側臉。

只要他有排解愁緒的方式就好。

可能效果甚微, 但總比悶在心裏任其發酵要好得多。

林昱橦他比任何人都更堅強。

不知不覺睡着, 再睜眼已經天亮。

山裏清晨空氣是帶着清甜味道的, 70x150的大型畫紙安靜地鋪在茶幾上。

複印的達爾文英文手稿上,繪着金色的琉璃蛱蝶輪廓, 陽光落在蝴蝶上面,顏料裏的金粉閃動着細小的光。

已經完成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畫幅,林昱橦抱臂仰靠在沙發裏,阖眼養神。

簡昕一動,林昱橦就慢慢睜開眼睛。

她大方地往沙發裏側挪:“累不累?”

他躺在她身邊,揉揉她的頭發:“不累。”

他們像抱團抵禦寒流的蝴蝶們那樣,緊緊挨在一起。

簡昕在林昱橦懷裏又閉上眼睛。

再睜眼已經是不得不起床的時間了,回家路途遙遠,為了不開夜車,她要準備動身。

簡昕走出書房。

他們都聽見一陣亂七八糟的腳步聲,和腳步聲一起傳來的,還有張隽的叫嚷:“林昱橦,林昱橦啊!妹妹房間門開着,昨天已經走了?不是說好今天才......”

簡昕已經推開書房門站在走廊,和從樓下跑上來的張隽迎面撞上。

兩個人面面相觑。

張隽側着腦袋往簡昕身後看看:“不是,妹妹你這是......從林昱橦書房出來的嗎?”

簡昕轉頭看林昱橦。

他抱臂靠在門框上,看戲,一點想解釋的意思都沒有。

眼睛裏噙着壞笑。

她孤立無援,支吾着舉起資料:“我昨天在書房加班睡着了,張隽,你回來的剛剛好,今天輪到你做早餐了!”

張隽仰天長嘯:“不是吧,我一個富二代啊,家裏兩位阿姨,怎麽幹的都是夥夫的活啊?那我做飯,你待會捎我一段啊,我要去火車站。”

張隽火急火燎地走了。

簡昕轉頭問林昱橦:“張隽家真的請了兩位阿姨嗎?”

林昱橦說:“好像是。一位幫忙做飯,一位幫忙照顧他家的寵物。”

簡昕“哇”了一聲,轉念想想:“不對,你剛才怎麽不幫我解釋!”

林昱橦竟然平靜地說:“我想昭告天下。”

簡昕笑着“嘁”他,往樓下走。

林昱橦在身後問:“回去幾天?”

她跳下臺階:“一個星期左右。”

“左還是右?”

簡昕蹦着跳着到二樓半的緩臺:“怎麽啦?”

林昱橦說:“你說怎麽了。”

“會想我就直說呗。”

“嗯,會想你。”

這句話令簡昕在收拾背包時都心不在焉,路上才發現,她把對講機也裝進包裏帶回來了。

她一路笑眯眯地開車。

張隽擺弄着相機,問:“要回家了心情這麽好的嗎?我就不樂意回家。”

簡昕說:“那你去火車站做什麽?”

“發小結婚,參加婚禮。”

張隽說自己要等他們這個項目成功,等魯教授的書上市、擺在各個書店的時候,再回家,把書拿給他爸媽看。

簡昕說:“書要明年才出版啊,你的意思是,過年也不回家?”

張隽聳聳肩:“肯定回啊,過年我爸媽又不在家裏,阿姨也放假,家裏只有我和倆狗。”

簡昕說:“你爸媽是不是要忙生意?”

張隽說:“忙着維護人際關系吧,請合作夥伴全家人出去旅行什麽的,游艇聚會,辦派對,搞年會......我是懶得參加,免得我一露面他們總說我不務正業。”

簡昕替張隽打抱不平:“怎麽能是不務正業呢?田編輯都說你的工作室厲害呢,這次合作完還想再找你合作的!”

張隽是挺樂觀的那種:“必須的,所以我挺感謝林昱橦的,我們這個項目不賺錢,但其實還是受益的。”

簡昕驚到沒看清路上的土坑,車身猛一颠,聲音随着颠簸拐彎:“我們的項目,不——唔——賺錢嗎?”

張隽抓住車裏的扶手:“欸,妹妹,你可慢點開啊。”

簡昕放慢車速。

張隽才說:“不賺錢啊,老魯是個老光棍嘛,沒有仍在世的血緣親人的,遺囑是和林昱橦商量過後才立的。”

魯教授留下的所有資料和文件,如果将來能産生收益,所有錢都會用于資助公益助學項目。

簡昕若有所思:“所以,做這本書,林昱橦也不賺錢?”

張隽說:“對啊。”

“可是他還給我發助理工資啊......”

張隽說:“這個錢你就放心收着,老魯的圖書項目雖然不賺錢,但林昱橦真心不缺錢,腦子裏灌滿知識是能變現的,他有的是賺錢的途徑。”

“他找我當助理時沒告訴我,不然我也可以不要工資啊。”

“你還在準備考研呢,不正式聘用你,那就是害你,我們不能像你之前的合作夥伴那麽不靠譜不是?”

簡昕心裏一暖,和張隽開玩笑:“那我豈不是這個項目裏最賺錢的人啦?”

“是呗,下回回來給我們買飲料哈。”

送張隽到鎮上的火車站,簡昕繼續按照導航開上回家的路。

她忍不住給林昱橦打了電話。

撥小白樓的衛星電話號碼,忙音只響了一下,很快有人接聽。

林昱橦說:“送完張隽了?”

簡昕說:“你怎麽這麽快就接了,我以為你會在樓上書房裏工作的。”

林昱橦說:“本來在書房,又下來了,看看能不能等到你的電話。”

簡昕說:“林昱橦,心有靈犀咯。”

“怎麽嘴這麽甜。”

“倒貼錢給我發工資,我要當最有眼色的助理。”

“哦。”

“哦什麽哦,助理有眼色你不高興呀?”

“沒有女朋友說想我高興。”

簡昕“嘿嘿”兩聲,到底沒好意思說出口。

林昱橦也不催促,結束通話前,只說讓她好好開車,注意安全。

簡昕已經有一個月沒回家了,傍晚到家心情格外激動。

她跳下車擁抱了媽媽和爸爸,進門洗過手就往飯桌邊沖。

上次他們是在陶教授家鄉的城市分別的。

簡昕媽媽說:“我和你爸爸還擔心你這陣子心情不好,看起來精神還不錯,文稿工作和備考都還順利嗎?”

“嗯嗯,順利,都很順利。”

簡昕爸爸把那道咖喱牛腩往簡昕這邊挪:“小林那孩子怎麽樣了?”

“林昱橦他......”

簡昕想到三層高的小白樓,她和張隽都不在,只剩下林昱橦一個人住那邊。

也想到張隽提到過的過年。

那林昱橦今年過年怎麽辦,要一個人在小白樓裏嗎?

冬天那麽冷,山裏肯定連蝴蝶都沒有了吧?

簡昕含着牛肉半天沒說話。

肉都不香了。

簡昕媽媽看出簡昕的擔心,安慰着:“生老病死是大事,哪能那麽容易就釋懷,我們這些外人尚且覺得難接受,更何況小陶和小林他們呢。”

簡昕爸爸嘆氣:“也是。”

然後又說,“對了曈曈,等你回去,我和你媽媽做的臘腸肯定也晾好了,你帶去和小林、小張他們一起吃。”

簡昕說:“謝謝媽媽,謝謝爸爸!好爸爸,再資助我兩箱飲料和一箱泡面呗?”

簡昕爸爸“哼”一聲:“淨要些沒營養的,拒絕不資助!”

簡昕撒嬌:“啊,爸爸!媽媽你看他!”

好不容易回到家。

白天爸媽上班時間,簡昕就努力刷題;

晚上爸媽回來,她會陪他們聊天,膩在爸媽身邊說說笑笑......

簡昕最近在整理關于斑蝶的文稿,裏面提到過斑蝶和醫療領域的相關研究。

林昱橦說這方面的事情,他現在的博導孫教授更專業,所以簡昕回家後,也和孫教授通過兩次電話。

孫教授說:“小簡吶,聽說你會來我們學校讀研呢,提前歡迎你。”

簡昕一只手舉着手機,一只手摸鼻尖:“十二月才考試呢,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你自己有多大把握?”

“嗯......七成,或者八成吧。”

孫教授哈哈大笑:“這麽有信心啊!”

簡昕說:“我還挺擅長學習的,而且基礎也算不錯,考研肯定有信心啊。其他的就未必了,孫教授,斑蝶這部分好難整理啊。”

孫教授說:“讓林昱橦做嘛,那家夥早已經超額把論文都發表完了,博士畢業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哇,有的是時間。”

“可是我領薪水啊。”

簡昕說,“你們都是友情幫忙,只有我領薪水,當然要多幹活啦。還有啊,孫教授您怎麽也幫他瞞我,上次一起去吃包子,您不是說圖書項目能賺很多錢的麽?”

孫教授笑着:“捐出去也是要先賺到的嘛,林昱橦不讓我和你說,他這個孩子,總是替別人想的多。你知道他為什麽選博導選了陶教授麽?”

簡昕說:“這題我會,陶教授說過。”

孫教授說:“那老陶肯定沒有我知道的多,你不想聽啦?”

“想聽!”

林昱橦本科時,學校裏曾有個學生散布謠言,說林昱橦是魯教授的私生子。

林昱橦本來是那種閑雲野鶴型的學霸。

反正他日日接觸到的都是昆蟲,搞研究這件事,對別人來說是學習,對他來說和食三餐、睡覺一樣,是日常。

林昱橦本來比別人悟性更高,最開始真沒有那麽十分鑽研。

有了謠言之後,他開始往死裏學,成績好到旁人無法用謠言攻擊的程度。

孫教授說:“我那時候就眼饞,想要他以後跟着我讀博,還專門找過他。他說其實跟着老陶和我讀都可以,但老陶有一點比我有名,那就是出了名的脾氣差,跟着老陶沒人敢亂說,哈哈哈哈哈哈哈......”

簡昕聽懂了。

林昱橦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身邊的人。

挂斷電話,簡昕忽然很想念林昱橦。

她給他打電話,風馬牛不相及地說:“林昱橦,希望你不要做一株馬利筋。”

林昱橦說:“怎麽說?”

簡昕就趴在一堆關于斑蝶和馬利筋植物的資料上面,慢慢說:“馬利筋植物很厲害啊,資料上面說,有上百種物種以它為食,它安靜地生長,安靜地開花,安靜地被蟲子啃出很多洞洞......”

簡昕撿到的翅膀殘疾的金斑蝶;

他們三個一起在小白樓照顧,并最終羽化成功的青斑蝶;

還有林昱橦爸媽研究過的虎斑蝶。它們都是以馬利筋為寄主植物的。

她說:“看這些描述,感覺你就像它,但我希望你比馬利筋要開心,不要只是被啃食。”

“馬利筋有毒。”

簡昕說:“真不浪漫啊林昱橦,我說的根本不是那個意思啊。”

“知道。”

“那我準備睡啦,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嗯,晚安。”

挂斷電話,簡昕紅着臉後悔:

應該再厚臉皮一點點的,這樣她就能說一句想念了。

對講機就放在枕邊。

明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早已經超過對講機的有效範圍,簡昕還是按着機身側面的按鈕演練:

“林昱橦,我想你啦。”

說完,她鑽進被子裏拼命蹬腿。

隔天起床,簡昕聽見爸爸在廚房嘀咕:“曈曈昨晚不知道夢見什麽,我起夜喝水,看見她在蹬被子,像咱爸以前養的小貓蹬人那樣的,是不是同時忙兩件事壓力大......”

簡昕媽媽了然地笑:“別管啦,孩子大了總有自己的心事。”

簡昕差點忍不住,想把和林昱橦戀愛的事情告訴他們了。

又怕自己說出來,考研一旦失誤,會有人指責林昱橦和他們選擇戀愛的時間段。

不行,林昱橦那麽好。

不許別人指責他。

然後,簡昕爸媽就開始擔心:

他們家的閨女怎麽學得廢寝忘食?

他們每天和簡昕說的最多的話是:“曈曈,別學了,歇一會兒去院子裏走走。你看魔芋粉在外面搖尾巴找你玩呢。”

簡昕才不聽,飯後一口氣刷題到夜裏一點鐘。

起身時全身僵硬,走路姿勢活像是從喪屍片裏鑽出來的群演。

睡前,簡昕拿起對講機練習。

她披散着頭發仰躺在床上,按下按鈕:“林昱橦林昱橦,呼叫林昱橦,我想你啦!”

還行,說着說着就順口了,沒那麽害羞。

她自顧自捂着嘴偷笑。

正笑着,對講機裏沙沙一響。

林昱橦回複道:“出來吧,我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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