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天色漸黑,樹影幢幢,樹葉沙沙的聲音偶爾還伴有蟬鳴。

溫然走到半路,忽地察覺到自己是不是被騙了,擡頭看了眼已經由湛藍變得灰藍的蒼穹。

他手機還帶在身上,并沒有因為在海邊玩水的緣故就放在房間裏,溫然心裏閃過瞬間的慶幸,拿出手機電筒開始照明。

一小束光圈在灰黑的林中顯得格外矚目,體積甚小的飛蛾蚊蟲開始圍着光線打轉。

鹹濕的海風氣息裹挾而來,海浪聲,樹葉聲,腳步踩過枯燥草地發出的輕響從後方一同飄入耳畔,溫然怔過一瞬,萬籁俱寂。

陡然意識到方才傳來的腳步聲并非是他的,身軀猝然僵硬,一滴冷汗從額角溢出往下落。

謝衍調查監控趕到時,溫然白色上衣差點快被扯掉,已經勉強不能遮蓋住上身。冷月當空,冰冷的月光穿透高聳茂密的樹林涼涼灑下,好似在溫然的肌膚上凍結一層砭骨的霜。

褲子上的紐扣被扯掉崩落在一邊,溫然被陌生男人按在地上,細膩的肌膚上是被地上的爍石刮出來的血痕,在紙白的側腰上宛若血梅刺青。

謝衍不是沒見過玩得花的,對同性戀也稍微有些了解,溫然掙紮的場景仿佛給他當頭一棒,讓他胸悶氣短當場發慌到喘不過氣來。

他上前一腳将人踢開,力度是下了狠勁的,醉酒的男人猝然撞在合抱粗的樹幹上,當場撞得眼冒金星,悶哼一聲。

謝衍一把将溫然拎至面前,一句“沒事吧?”都從嘴裏說不出來,他瞳仁猛地一縮,溫然眼尾墜着水霧的神态映入眼簾,怔怔的不說話,虹膜失去焦點,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态。

謝衍沒來由地冒出一團火,星火越燃越旺,他少見地沒對溫然發脾氣,替人将挂在脖頸上被人替代繩索的上衣解開,然後給他穿好,就連牛仔褲上的紐扣都是謝衍給系好的。

向來養尊處優的少爺沒伺候過人,動作難免粗魯了些,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讓溫然緩過神,他看見謝衍整個人才漸漸有了點人氣,嘴唇嗫嚅,嘴巴碰到下唇,想說什麽可最後只期期艾艾地喊了一聲:“···謝衍。”

謝衍伸出指腹将他軟發上的細小樹枝拿掉,端視他幾秒,含糊嗯了一聲。

“你旁邊待會兒,我處理點事情。”說完謝衍走到在差點昏過去的男人身旁,半蹲下身,打量着他縫兒大小般的一雙眼睛,因為酒精上頭,眼睑處都透着點醺态的紅,一度讓謝衍作嘔泛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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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衍看着他褲子半開,下面的東西開始有氣無力的垂着,他嘴邊翹起了不怎麽真心的笑,眼尾在月光下遮出的陰影被拉下,透着一股子邪氣。

他視線在地下逡視,眼尖地掃過拳頭般大小的硬石,略微一挑眉,伸手将石頭撿起來用手掂量幾分重量。

男人恍若意識到危險,身子往後漸縮,酒精侵蝕大腦讓他的動作變得遲緩。

“謝衍——”溫然驚恐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差點手腳并用地爬過來,在死寂一般的氣氛裏阻止謝衍接下來的行為,他嗓音裏夾雜着後怕,“讓警察來處理吧,我沒出什麽事兒。”

謝衍瞥過他淨白臉頰上的刮痕,讓他有些不悅,眉心也皺着,“你怕什麽?”

一句話就将溫然給梗住。

地上的人似乎想要跑,跟髒水裏扭動的蛆蟲并不差別,謝衍沒分給他一個眼神,反而很認真地盯着溫然看,“有謝鶴年幫你撐着,你怕什麽?”

他聲線在空氣中漂浮,聽起來很疑惑,也仿佛在這一刻才真正了解溫靜秋和溫然似乎是不同的,一個自私、狡詐的女人怎麽孕育出這麽蠢的孩子?

溫然搖晃着腦袋,他想說這樣不好,可謝衍第一次牽起他的手,将那粗粝的石塊硬生生塞至溫然的手心,他擡頭望向謝衍時,謝衍沒再看他,目光反而是降落在醉酒男人身上。

“你要知道,當他做這件事時,就要承擔所有的不利後果。他身上穿的衣服,是定制,就表示他來頭不小,既然他敢在這裏對你動手動腳,就說明他不怕事情敗露的後果,法律也束縛不了他。”

“乖溫然——”謝衍親密地喊着他的名字,雙手托着溫然的肩肘,“有謝鶴年在,你還怕什麽呢?”

他聲音稱得上是蠱惑,“實在是想給他惹點麻煩,你就幫幫我吧。”

謝衍将人帶出來時,溫然恍惚中看着自己的雙手,肩膀如篩糠似的抖動。

他拍拍溫然的肩,“你去收拾一下,我們今天就走。”

“今天?”溫然詫異看他。

“嗯。”謝衍在手機上按動幾下,随後收起來。

待走到海邊的帳篷時,一群人圍了上來,簡一言最先走過來問他去哪兒呢。

謝衍沒搭話,徑直略過他往裏頭走去,簡一言身軀僵硬一瞬很快就跟了上來。

寸頭正惴惴不安地坐在用餐區的椅子上,正對着手機發呆,面前的烤串早已變冷,各種調料混合在一起的香氣也變得油膩難聞。

沉重的陰影籠罩在寸頭上面,擋住帳篷內挂着的白熾燈泡,視線在下一秒簌然灰暗。

寸頭擡起頭,目光片刻一凝,“衍哥··你回來了?···人找到了嗎?”

謝衍面無表情,難看地甩了臉色,“你将他騙過去的?”

簡一言跟過來時聽到謝衍聲音森冷道:“以我的名義?”

周磊面容瞬間扭曲,衆多借口、解釋在腦海裏一一飄過,最後冷不防地笑了一聲,微微嘲諷:“他告訴你的?”

“臉上看起來比誰都單純,這不,背後就偷偷告狀,不就是想讓我們幾個一一鬧掰嗎?”

謝衍忍無可忍,“他沒告訴我。”

他幾乎是用淬毒的聲線說,“我問他,他甚至還在找借口瞞着——”謝衍眉頭發緊,腦海裏不自覺湧現林中的畫面,“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中途出了什麽事情——”

周磊吼道:“他能出什麽事?”他猛地站起來差點掀翻桌子,周圍的人眼觀鼻鼻觀心,幾個關系好的上前開始勸着。

謝衍手掌使勁按在他的肩膀上,将人用力地釘在椅子上,指骨發力快要将周磊的肩膀給掰碎,隐約咯咯作響。

謝衍悶着聲沒将發生的事情說出來,眼睛利隼般眯起來,他身上似乎纏繞起若有若無的寒氣,就連簡一言都不敢再上前勸一步。

那時,謝衍将這種感情誤以為是出于謝鶴年的叮囑,出于一種別樣的責任。

他将人一把掀翻在地,周磊的腦袋重重地磕在身後的椅角,發出一聲悶響,頓時青紫一片,不到一會兒就腫起來。

一群人大多都是籃球隊的,關系都玩得好,謝衍沒下狠手,發冷地說了一句:“別動他。”

謝衍回到酒店去收拾行李,簡一言綴在尾後,在進電梯時他将人攔住,開始诘問謝衍為什麽總是因為溫然大動幹戈。

謝衍本就不耐煩,躁動的情緒還沒很好地收起來,于是煩躁地說了一句,“你想多了,我對他并沒有什麽多餘的感情,但是他要是出事了,謝鶴年第一個找我麻煩。”

謝衍眼底烏泱泱的一片,恍若被人潑了濃郁的墨,“而且,我比任何一個人都想他死。”

溫然頭疼欲裂,鼻息間的呼吸都淬了冰,讓他覺得呼吸一口鼻尖都刺骨。

半睜半閉之間,脖頸上的觸感仿佛還在,他遲鈍伸手去摸,并沒有摸到任何東西。

就···這麽想讓我死嗎。

頭又開始痛了起來,宛若細小的銀針在挑動神經末梢,他起身的動作都緩上許多。

室內只開着一盞複古镂空小燈,暈黃的光讓偌大的房間都摻上一股暖意,其餘地方依舊灰暗,以至于溫然忽略掉陷入陰影中的沙發一隅,

似乎是聽到動靜,那人撐着額頭阖眼休憩的眼睛睜開,優雅地起身走過來。

謝衍看了他半晌,最後在冗長的沉默中開口,“你睡了很長時間,先吃點東西。”

他聲音莫名的有點啞,活生生地像是酗煙傷了嗓子。

溫然掀開被子起身,一瞬間的頭重腳輕讓他差點栽倒在地,他及時地扶着牆盯着自己的腳尖看,沒看見又或者是忽略掉謝衍伸出的手。

就像是故意避開一樣,沒來由地讓謝衍臉色一沉。

溫然定了幾秒,說道:“不吃了。”

他拿起衣架上的大衣往身上套,謝衍覺得口有點發幹,眉頭擰起來,語氣生硬地擠出一句:“我沒打算讓他搬進來。”

勉強算作是解釋了。

溫然将圍巾在脖子上輕輕攏了兩圈,始終被緊攥的心髒松懈下來,打上死結的繩索被人解下,他松下一口氣,“我知道了。”

他對謝衍的要求向來很低,自始至終是他一廂情願,他知道。

在寄人籬下中被滋養生出來的卑劣情緒,悄無聲息,等到發現的時候極已經遲了,不敢說出口,可是又收不回來。

溫然摸了摸口袋裏的車鑰匙,冰冷的金屬讓他掌心一涼,莫名讓他安心下來。

他手剛搭在門把上,就被謝衍給擒住,伶仃細瘦的手腕被他圈住,謝衍指腹輕輕摩挲,蹙眉腹诽,什麽時候已經瘦成這樣了。

謝衍時時刻刻注意他的動作,外面天色已經沉了,見溫然還是一副要走的樣子,眸色不悅,語氣都帶着點夾槍帶棒,“你這是什麽意思?”

溫然不解,幾個小時的睡眠讓他反應都仿佛遲鈍下來,歪了歪腦袋,蒼白的嘴唇抿得緊緊的,很順從溫柔的語氣說:“我得走了。”

見謝衍面色更加難看,溫然好聲好氣解釋道:“你之前說的。”

“不準我在這裏過夜,你忘記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感謝大家支持

啾咪

先給大家解釋一下,最近身體狀況不大好,再加上家這邊因為疫情原因封了,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原因導致情緒很差,但是本文是不會坑的,最後再次感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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