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十二月月中旬,京市連着一個星期處于陰冷天氣,整座城市也被寒風卷席纏繞,溫然體質天生偏寒,在房間裏暖氣不足的情況下,常常在電腦桌前呆上一個小時就受不了。

他将工作與何輕端進行交接後,對方很快告訴他,“城市選址在Y省,氣候四季如春,那邊度假行業極其發達,剛好挺适合你這種···”身體弱的養養身。

何輕端握拳咳嗽一聲,繼續說道:“電話裏聽你聲音病恹恹的,京市這幾個月又冷,到時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Y省?”

除非遇見像上次的特殊情況,溫然大多是不大喜歡跟組的,他性格厭于社交,把工作對接成功就完事了。

這次溫然卻聽到他的話思忖片刻,罕見地說了一聲:“好。”

畢竟這裏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

Y省的溫度果然比京市要暖上許多,溫然剛下飛機站在廊橋上,藍天澄澈,一碧如洗,頭頂上懸挂的日光懶洋灑在每一寸肌膚上,既不像夏日那般過分炙熱,也不似空調裏的暖燈那般毫無用處。

機場門口有何輕端派來接機的工作人員,手裏拿着一個顯眼的牌子,溫然一出大廳就能看見。

上車前工作人員遞來一杯熱咖啡,溫然下意識想拒絕,可那人熱情地直接塞進他手裏,還跟司機遞了一杯,溫然這才輕聲說:“謝謝。”

“不客氣不客氣,溫老師,我是劇組負責雜物的,這是我的工作證。”他将胸前的工作牌扯到溫然能夠看見的角度,溫然低頭看了一眼,上面印着略有些憨厚的照片,名字那一欄寫着張城幾個字。

Y省并非是一線城市,即使遇到高峰期也沒有像京市那樣堵得水洩不通。

僅半個小時不到,司機将他送到市中心的五星級酒店,陳誠将房卡交給溫然,看着他從後備箱費力的扯出一個行李箱,熱心道:“要不要我幫你搬到酒店?”

溫然擺擺手,謝道說不用了。

他托着行李箱上電梯,将房卡放在感應器上開門,明明沒走幾步路,後背隐約出了一層裹挾熱度的汗。

溫然把單薄的風衣挂在衣架上,用開水壺燒開熱水,找來幹淨的一次性水杯接了一半,正小口小口地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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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震動一聲,他放下杯子,指腹滑動快速解鎖。

消息欄上面顯示一條消息發送過來,是一條足足有一分半時長的語音,一串陌生號碼發來的,區域顯示未知。

溫然手指微動,抿唇點開,無論是聲線還是內容溫然都十分熟悉。

“我只是為了報複謝鶴年····死了都要把他的兒子接過來,你知道他聽到我操了它的兒子,一睡就是幾年···”

溫然想立刻将這條語音關掉,他臉色紙白得發緊,五髒六腑恍若痙攣的感覺又不知不覺疼起來,一滴熱汗從額角淌過眉眼,汗珠降落在眼睛裏,蟄得他眼眶酸澀刺痛,手掌攥成拳不停得揉着眼睛。

他手指趕緊将這條極具侮辱性的語音關掉,劃掉的時候無意間碰到語音進度條的最後面,一句不帶感情色彩冷嘲熱諷的:“賤死了。”

在安靜空曠的室內響起。

溫然鴉羽般的長睫如同展翅般顫顫巍巍抖動一下,輕得恍若一片皎潔的雪花。

車內。

張誠坐在副駕駛上,一旁的司機掌着方向盤在等綠燈的間隙時,八卦問道:“剛才那個是演員嗎?”

他搖頭正用手機彙報工作,嘴上也不忘回答道:“不是,是我們的編劇老師。”

司機不懂這一行,不過車上不說話也無聊,斷斷續續地說着話,“那很有名嗎?”

張誠微微一笑,收起手機:“不太出名。”繼而想起什麽似的道:“但是背後有大佬捧着,不僅是我,就是整個劇組,導演組,都得上上下下好好照顧,要是在我這裏出了問題,我可擔當不起。”

從劇組正式開機後,溫然也很少出現在片場,不過這一棟住的都是劇組的演員和制片人,偶爾會有人敲開他的房門詢問事情。

期間裴頌打過一次電話,不知從哪裏打探來的消息,語氣似乎有些緊張,在确定導演名字後問道:“溫老師····你是怎麽和他聯系上的?”

他這句話其實有點突兀和不成熟,更何況兩人關系也沒有熟絡到這種可以肆無忌憚交流的地步。

“朋友聯系上的。”溫然說道,“有什麽事嗎?”

裴頌軒宇的眉尖凝起,他早就敢肯定溫然根本不知道謝衍做過的事,如今倒是又給上一顆糖,真是馴服的一把好手,一棍子将人打得慘不忍睹,最後又以好心人的姿态給點甜頭。

裴頌按了按頭痛的額角,可是這些事情溫然他都不知道。

他想起溫然跟謝衍打電話時,溫然的一舉一動,神态皆是他從沒見過的模樣,清冷的眉眼裏掩藏不住的羞赧。

要是他知道···裴頌不堪設想。

“沒什麽,只是好奇而已。”

溫然偶爾去劇組的那次,扮演女主的女演員林菲菲正給劇組點了奶茶,她認得溫然見狀趕緊讓助理給他拿了杯熱可可過去。

何輕端還在導男演員的個人戲份,現在根本沒空理他。

林菲菲撩起卷曲的長發,唇色桃紅微微勾起,她朝溫然身後探了探,沒看見可能會出現的人影後,明眸居然帶了一縷失落,“老師過來探班呀。”

她尾音上翹,聽起來有點小女生的可愛,在過分清麗的臉上添了幾分俏皮。

溫然指腹摩挲着熱可可,言簡意赅說:“是。”

幾個回合下來林菲菲見他回答冷淡,便也不再說什麽讨好的話了,臉上的笑意收斂起來,回到椅子上又恢複那種端着的姿态。

何輕端忙完後,朝溫然揮手打招呼,他将手邊上的一個青年同時喊過來,對着溫然說:“他有條戲一直過不了,你給他講講。”

男生臉頰發紅,宛若在課堂上被老師喊起來做題卻回答不上來的學生。

何輕端扶額,将要點講出來:“他演性格開朗的弟弟時,根本不用演就能表達的很好,進入哥哥狀态時又過分表演了,角色過于用力。”

何輕端給溫然看了其中一條的回訪後,他大概了解,特地把青年喊到無人的角落,直接問道:“你覺得他很可憐嗎?”

“什麽?”男演員反應過來後,摸了摸鼻子說道:“是吧。”

他想了想,要是自己從小因為母親背負罵名,學校時期遭受校園暴力,還有一個弟弟得養着,放學之後還得打好幾份工沒有假期,沒有游戲機,什麽都抓不住,就連喜歡都得偷偷藏着,生怕再被人厭惡。

這麽一想,他有點難受起來,說起話來也發悶起來:“是挺可憐的。”

溫然雙手抱着胸,“但是你得将你這種心态藏着,最好不要放到大屏幕上,因為他不覺得自己可憐,甚至也不需要特意去表現出一副‘我很可憐’的樣子。”

男演員若有所思,後來過戲的時候比上一條好多了,何輕端笑笑,剛想說謝衍介紹過來的也不一定都是繡花枕頭。

他正想着,電話就打來了。何輕端不由失笑,平時一年都聯系不上幾回的人,這個月倒是反常的很。

何輕端晾了謝衍幾秒後,姿态緩慢地接起電話,那邊開門見山:“人在你那兒?”

他餘光瞥了眼正坐在椅子上翻看劇本的人,明媚的光線照在他清秀的半邊臉上,眼梢都透着幹淨的氣息,他趁人不注意拍了張照片,發給謝衍。

“是啊,可忙着呢,要不要過來探班?房卡都給你備着。”

“不用了。”謝衍冷聲說,“我只是想告訴你···”人我不要了,以後不用為了給我面子而···

他是想說這個的嗎?

謝衍漆黑的瞳孔裏泛起複雜的漣漪,“在那邊——”可以适當照顧一下。

他又煩躁地回想起一周前溫然果斷的話語,說不要了就不要了,敢情他家是垃圾桶嗎?

都已經給他臉面下了,為什麽不接住?說到底也不是謝衍先主動招惹的吧。

心尖微妙的一動,出于‘報複’的詭異心态在心口陰暗的滋生,瞬息之間,他依舊重複一開始的話,聲音如同霜化的水,“人你随便用,反正我不要了。”

——人你可以随便用,反正我不要了。

何輕端挑了下眉,冷哼一聲,對于這種聽起來是要面子的鬼話沒有信上幾分。

可有人卻當了真,林菲菲無意間聽見後,重新将鼻梁上快掉下去的黑色墨鏡推了推,手指在扶手上極快地敲了一下。

謝衍坐在黑色轉椅上,手指點開發來的照片。

那是一張在任何角度下都會覺得漂亮的側臉,淺茸的睫毛下,清澈似水的眼睛注視着手裏的文件。

淡金色的光照射在他半張面龐上,周圍沉沉浮浮的塵埃也悉數看清,他一動不動,安靜乖巧,恍若是光本身。

謝衍手指将照片放大,怪異罕見地保存了第一張溫然的照片。

同樣,

也是最後一張。

作者有話要說:

小小的鋪墊一下,以免死得太突兀。

感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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