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甘願
第32章 甘願
顏荔并非甚麽嬌縱小姐, 從小到大吃過的苦挨過的餓不少,與人同食一桃并無半分為難。
只是如今是與應策,且兩人皆蒙着眼,本就目不能視, 桃子又被線系着搖搖晃晃……
這可如何使得。
她抿了抿唇, 小聲說:“要不, 咱們直接認輸好了?”
左右沒有任何懲罰, 這壹佰兩銀子不掙也罷。
誰料應策正色道:“荔兒, 這有何難,你怎能因此心生退意?”
顏荔:“……”
這話說的, 怎麽好像是她做了甚麽很過分之事一般。
她有些疑惑, 怎麽說應策也不是缺銀子的主兒啊,為何如此執着?
耳邊忽地響起他的低語——
“難不成荔兒不想早日攢夠銀子, 去與你姐姐團聚?”
顏荔登時眼睛放光:“當然想啊!”
她做夢都想着這事呢, 前兩天還夢到她們姊妹二人歡天喜地贖了身,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奔去江南定居呢。
于是在下一瞬間, 她便換了口風:“我們一定要贏。”
應策唇角微彎, 伸臂将她攬在懷中,使得兩人距離桃子的位置相差不多。
他摸索着桃子的方向, 微擡下巴, 将桃子抵到兩人唇瓣中間。
呼吸相聞, 鼻息間除有桃子的香甜味道外,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應策極為熟悉,他驀地想起那兩日與她喂藥時的情景, 不禁有些臉熱。
心猿意馬, 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唇,入口的卻是甜絲絲的汁水。
是他方才咬過的地方。
意識回籠, 應策用力咬了一口桃肉,慢條斯理地咀嚼,又極斯文地咽下。
聲音小而輕,聽着讓人莫名地耳朵發癢。
顏荔愣了愣,輕啓朱唇想咬一口桃子,卻不慎用力過猛,忽地前傾,桃子搖晃着偏到一旁,她猝不及防地貼上了應策的嘴唇。
嘶……
兩人皆低吟一聲,響動頗大。
一旁的文月公主哈哈笑問:“怎麽了二位,在鬧別扭用牙齒打架?”
顏荔面似火燒一般,又一次慶幸此時應策看不到她,若不然此情此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連忙後退半步,小聲道:“對不住,弄疼你了麽?”
應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嗓音低了幾分:“無事,一點兒也不疼。”
“要不還是算了罷……”
“萬不可半途而廢。”
他的語氣十分認真,顏荔也只得硬着頭皮繼續靠近桃子。
這一次她變得小心翼翼,動作極慢地吃了幾口桃肉。原以為進展順利,卻沒成想下一瞬便聽到文月公主歡喜叫道:
“我們吃完了,你們輸了!”
顏荔怔了怔,擡手摘下綢帶,眼睛冷不丁觸到日光有些不适,少頃,她看到文月公主與薛璋滿臉得意,應策則眸光關切地望着她。
“無妨,還有下一局。”
第三輪比試是兩方同時登上小舟,誰先劃到湖心亭,誰便是贏家。
顏荔起初還以為這場比試并無特殊,但當她注意到文月公主眸中閃過的竊笑時,她忽覺事情可能沒那麽簡單。
莫非湖中設了甚麽機關埋伏?
就在她身體緊繃,滿臉謹慎地坐在船上四處張望時,應策忽然道:“荔兒,船漏水了。”
顏荔一驚,這才看到船艙裏已然滲了不少水進來,仔細一看,原是船板處破了一個碗口大小的洞。
洞口規整,痕跡新鮮,一看便是人為造成的。
“文月公主使詐?”顏荔連忙看了看船上,并未發現甚麽可舀水的器具,只好俯身以手捧水潑到湖中。
可收效甚微,船本就不大,承載兩人的重量很快便會蓄入更多的水,由此便會更沉,眼看距離湖心亭還有段距離,他們恐怕撐不到地方便會沉船。
應策臉色微沉,當即跳下了船。
他水性好,一面泅水一面在後面推着小舟,安撫道:“別怕,你一個人在船上便會好很多,只要不讓水湧入太多,我們便可順利到達亭中。”
他整個人泡在水裏,眉眼皆被水波打濕,越發顯得容顏俊美,還多了幾分放浪不羁之态,看得顏荔不禁微微愣神。
明明很狼狽,他為何還可以如此氣定神閑?
“可惜,”應策低嘆一聲,“不能幫你拿到銀子了。”
顏荔心中閃過一抹愧疚,若不是為了她,他也不用受此等罪,連忙道:“這有甚麽?日後再慢慢掙便是了。”
“倒是你……”她一面舀水出去,一面紅了眼眶,“為了我才要平白無故地受公主的氣。”
她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出來今日這場宴請是公主洩憤來的。
若非她與應策有婚約,想必公主也犯不着如此記恨他。
應策薄唇微勾,漆黑幽邃的鳳眸凝視着她,“為你,我心甘情願。”
……甚麽?
顏荔愣愣地看着他,心口又怦怦急跳起來,近些日子總是會這樣,難不成她是得了甚麽怪病不成?
亦或是,這就是傳說中的“春心烘動”?
心神不定間,不遠處忽地傳來一聲尖叫,顏荔循聲看去,就見文月公主滿面怒容,正氣急敗壞地教訓着薛璋。
“你怎麽這麽笨啊!好端端地船怎麽會被水草纏住?!快跳下水撥開它們,一會兒應策他們要贏了!”
薛璋苦着臉:“殿下,這湖水裏養了許多魚,味道很腥,我可以不下去麽……”
“你不下去難道要本公主下去嗎?”文月公主柳眉倒豎,扯着他的耳朵轉了兩圈兒,“快跳!”
薛璋低聲叫喚:“唉喲——殿下饒命,我、我不識水性的呀!”
那邊亂哄哄的,應策冷冷瞥了一眼,忽地快推起船來,“他們被困住了,我們還有機會贏。”
雖值夏日,但一直泡在冷水中也有些吃不消,饒是應策身強體健,片刻之後也有些臉色發白。
顏荔見了,心中愧疚與心疼交雜,勸道:“子安你快上來歇歇罷,輸贏不重要,身子要緊。”
可應策卻極為執拗:“我答應過你的,便要做到。”
當他們終于抵達湖心亭時,應策已然氣喘籲籲,渾身是水的上了岸。
輕薄的衣衫緊貼在身上,顏荔不敢多看,慌忙低下了頭。
見文月公主的船也在慢慢靠近亭子,顏荔連忙将兩邊的帷幔扯下,半眯着眼,如包粽子一般,胡亂将應策包了個嚴實。
還欲蓋彌彰道:“小心着涼。”
如此蹩腳的理由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她那明晃晃的小心思如夏日日光一般無處可藏。
可應策卻似毫無所察,笑道:“多謝荔兒關心。”
文月公主一上岸,便看到他們如一對璧人般四目相對,含情脈脈你侬我侬,她只覺一口老血堵在喉口,胸口憋悶不已。
這叫甚麽事啊!與她計劃中的情景未免相差甚遠!
不僅沒讓應策感到半分難堪,反而還給了他機會,讓他在心上人面前表現一番。
如此一來,她算甚麽?單純地為他人作嫁衣裳?
再看那個薛璋,平日裏倒很會講好聽的話,關鍵時刻便不頂用,不過是下了一會兒水,就兩腿戰戰臉色煞白,廢物一個。
越想越氣,文月公主憤憤地一拂衣袖:“你們贏了,賞銀我明日派人送到府上。本公主身體不适,就不多陪了,你們自便罷。”
說着,也不管薛璋如何,徑直坐了另一只游船去了。
留下薛璋委頓在地上,疊聲哀求:“公主、公主別丢下我呀!”
顏荔與應策面面相觑——薛公子這是被嫌棄了?
兩人并未多留,踏上另一只小船便離了湖心亭,既然公主說了自便,應策便也不再做那些表面功夫,徑直與顏荔一道上了回府的馬車。
好在車裏放了套備用衣衫,顏荔背過身,聽着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響,不禁有些耳根發燙。
過了一會兒,應策道:“我換好了,荔兒轉過來罷。”
顏荔這才慢吞吞地轉過身,一擡眼便看到他白皙精致的鎖骨,這領口……似乎有些過于寬大了些?她眨了眨眼,小聲問:“子安何時喜歡穿這種衣衫了?”
似乎不是他的作風呀,明明之前穿衣都很齊整規矩,半顆紐扣也不曾解開,怎麽近些日子倒喜歡穿起這種衣衫來了……
畢竟天氣炎熱,穿薄紗輕綢的女子亦有不少,如此大領口并不算甚麽,別的男子也時常穿着,只是不知為何,每每見到應策穿,她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是露出的鎖骨過于漂亮?還是他那張俊美的臉過于斯文了些?
顏荔心頭跳躍着一枚擊鼓小人兒,它歡欣雀躍,有着一種不可名狀的隐秘喜悅。
簡而言之,她大着膽子站在了平日裏男子的視角,她自上而下俯視着應策,欣賞把玩着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風情。
足夠勾人,卻不至于落入媚俗。
與搔首弄姿的薛璋不同,應策驚才絕絕清冷孤傲,在顏荔眼中,他只對她特別。
他黑眸幽邃,薄唇微勾,如鬼怪故事中的絕色妖精,散發着不可抵擋的惑人氣息。
應策并未開口,可顏荔卻仿佛看到了他眸中蘊藏的深意——
“你,難道不想摸一摸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