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011章 第 11 章

“這麽多年,因為清玄罰你,你對本尊的怨怼,大約不少吧。”聞人樂看着低着頭跪在自己面前的大弟子,淡聲說道,語氣不辨喜怒。

柏桓沒有擡頭,依舊低頭盯着自己腰間墜着的玉佩出神,回道:“弟子不敢。”

“真的不敢?”聞人樂俯下身子靠近柏桓,“擡起頭來,看着本尊。”

柏桓沉默了一小會兒,緩緩擡起頭來,青年溫潤如玉的臉龐和眼神沒有露出絲毫的裂縫,只靜靜地看着聞人樂,無悲無喜。

是個會咬人的狼崽子。

聞人樂重新坐了回去,模樣有些閑散慵懶,随口一句道:“既然如此,罰思過崖禁閉一年,”

柏桓叩首,道了聲是。沒動別的刑罰,只是被罰禁閉而已,柏桓有些詫異。

不過,他如今已是越水宗的掌門了,此時師尊明目張膽地罰他去思過崖,豈非要讓滿宗弟子盡知?

被罰事小,有失顏面事大。師尊在宗門中威望甚高,思過崖禁閉之後,他在越水宗的便更要削減了……

柏桓心思玲珑,不過幾瞬便将各中利弊權衡清楚。

“你可知,本尊為何獨獨對你疾言厲色,而對清玄總是疼愛大過教導懲罰?”

“這自然是有師尊的深意在,弟子不敢妄自揣測。”

“如今做了掌門,竟然比以往更會虛與委蛇了。”

“本尊已快至飛升時限了,這些年來壓抑修為,如今怕是壓不住了,本尊推算,最遲百年內飛升上界。這越水宗是本尊一手創立的,而你是本尊唯一親自教導過的弟子,對你格外嚴苛,只盼你在本尊飛升之後,能獨擋一面,不要讓本尊的心血毀于一旦。”

柏桓猛然擡頭,聞人樂方才的話透露出來的信息量太過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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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師尊的意思是讓他徹底接管宗門?

聞人樂用飽含深意的眼神看着柏桓,繼續說道:“至于清玄……他與本尊其實并無師徒緣分,為何将他收入門下,等本尊飛升之後,自會降下法旨,告訴你其中原由。”

柏桓在心底細細揣摩着聞人樂這幾句隐晦的話,是了,如若師尊真的有心收謝清玄為徒,那為什麽這麽多年來,從來不曾将天問九劍傳給謝清玄?師尊對謝清玄的确愛護有加,可任何一位師尊教導弟子,都不是這個樣子的……

“至于現在,本尊只要你記住一件事:謝清玄,絕不能出任何事。十個柏桓也換不回謝清玄的一根頭發!”

柏桓心中雖然疑惑,但并未去質問聞人樂,伏下身子恭恭敬敬道了聲是,便被聞人樂打發出了紫胤宮。

柏桓回了自己的飛來峰,卻發現大弟子宋岚并沒有離開。

宋岚一看到柏桓,就立刻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趕忙走過去觀察自己師尊身上是否有傷。

師祖總是為了那個不争氣的廢物罰柏桓,這麽多年,一樁樁一件件,宋岚都看在眼裏,因此對謝清玄格外怨恨。

仔仔細細掃了柏桓一圈,好像沒有看到什麽血跡滲透過道袍,宋岚總算放下心來。

“師祖他……找您何事?”宋岚本想問師祖可曾怪罪師尊,但話到嘴邊又換了一種說辭。

“無事,你幫本座将那本草木集找來。”柏桓對宋岚吩咐道。

宋岚聽了愣了一下。有一次,師祖罰師尊在思過崖思過十年,那本草木畫本的每一頁都是柏桓在思過崖時,為了靜心,打發無聊時間繪的,集成冊子,唯有被師祖罰禁閉才會反複翻看。

宋岚不敢多問,他想師尊多半是因為謝清玄,又被師祖罰禁閉了。

宋岚緊了緊拳頭,他這次非得給這讨人厭的廢物一個教訓不可!

*

長茗峰。夜霧薄薄,風吹過竹葉,發出陣陣婆娑聲,整個長茗峰連聲鳥鳴都聽不到,安靜得像夜深人靜之後的佛寺。

謝清玄的寝室內,碩大的夜明珠将寬敞的房間照得通明。黃花梨木的軟榻上,散着雜亂的被褥,那是天水碧錦緞的材質,價值數千靈石。

謝清玄坐在床榻上,雙腳踩在冰解石制成的腳踏上,雪蠶絲織成的紗幔高高落下,籠罩過他半邊身子,那紗又輕又軟,落到肌膚上,像一陣清風。

都不必說這屋內各種價值連城的陳設,單是床榻上放着的物件,哪一件拿出去,都能買下一間瓊花小築。

謝清玄驕奢淫逸的程度,讓人瞠目咋舌。

他唯一的道童走了,通過了三年一次的宗門考核,如今小道童已經成了越水宗的外門弟子。

現在整個長茗峰,只有兩個活人,一個是謝清玄他自己,還有一個是前些日子他收的那個小徒弟。

謝清玄盯着自己未着鞋襪的腳掌,靜靜思考了一會兒,為了他這個千瘡百孔的破爛身體,得養生,所以謝清玄每晚都要泡個足浴再睡覺。

但是現在,他唯一的道童離了長茗峰,今日足浴他只能自己去靈泉打水,可是靈泉距離他的卧房數千米之遠,而且小路崎岖,石子頗多,他又不會禦劍,現在又是彤鶴休息的時間,所以要取靈泉水,只能步行。

打了靈泉水,還要取足浴的材料,曬好的養生藥材晾在了陽光充裕的東峰上,那裏更遠。

溫養身體的靈露保存在藥庫裏,藥庫坐落在北面的樓閣。

謝清玄将足浴的準備工作在腦海裏自己模拟一遍之後,果斷用了道傳音符給便宜小徒弟。

本來謝清玄以為他叫不動那個小崽子,畢竟前幾天他才将小崽子狠狠抽了一頓鞭子。

可誰知,沒一會兒,謝清玄就看到了推門而入的小徒弟。

少年緩步輕聲踏入屋內,逆着這闌珊的夜明珠光,仿若月下自憐的雪昙,落寞了滿庭芳華,身上穿着的素白粗糙的道袍,不僅沒令他珠玉蒙塵,反而平添了幾分質樸的人間煙火氣息。

謝清玄暗暗打量眼前這少年郎,他身子瘦弱如貓崽兒,但依舊能見到那骨子裏的綽約風姿。

面前人墨發如漆,眉同翠羽,明明臉上的神情是刀削斧刻般的硬冷,卻因那雙月牙泉般澄滢滢的琉璃眸子而變得溫潤如新雪初霁。

不愧是他一眼就挑中的徒弟,确實容色一絕。謝清玄雖不好美色,但自己身邊有個養眼的,總是能讓人心情好些。

“你,過來,伺候為師足浴!”謝清玄放肆地擡起下巴,對着少年哼道。

林淨霜看着謝清玄,臉上露出嘲弄的神色,但也只是一閃而過,很快消失不見,并沒有被謝清玄發現。

“喏,這個給你,照着紙上寫的,将我,不,為師,為師足浴的東西悉數準備好。”

謝清玄坐在榻上,伸出手遞給林淨霜一張薄紙,那張紙是謝清玄剛寫的,墨還沒幹呢。

林淨霜沒伺候過他足浴,有些規矩肯定不知道,所以謝清玄才貼心地準備了一份事無巨細的說明書。

少年低下眸子,緩步踏近謝清玄,接過謝清玄手中的紙張,然後對着謝清玄森然一笑,瓷白的牙齒暴露在空氣裏,反應出主人內心的殺氣騰騰。

“是,師尊。弟子一定好好伺候您足浴。”

林淨霜幾乎是咬着牙說出的這句話,但話音一落,他的手就狠狠抖了一下,仿佛受到了一記巨痛襲擊。

林淨霜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才将東西備齊。少年挽了挽寬大的袖口,蹲下身子,握住謝清玄的腳腕,一雙宛若牛乳,還沁着些幽微香氣的足便落入了掌中,一片滑膩溫熱,他不知道,一個大男人的腳為什麽會這麽軟。

謝清玄的腳并不像其他成年男子一般骨感、硬朗,他的腳趾頭粉嫩圓潤,像是扒幹淨了的小蒜瓣,足弓的弧度很完美,腳底別說是繭子了,連塊死皮都沒有。

在林淨霜的觀念裏,無論男人還是女人,腳是不能随便碰的,若是一個人将自己足.交到了另一個人手裏,便是永結嘉姻,載明鴛鴦譜,敦百年靜好之意。

不過在這裏,顯然不是這個意思。

林淨霜斂下眸子将謝清玄的腳捧入木盆裏。木盆裏兌的泡腳水是專門調制而成的,取靈泉水,再放入刺玫、桂枝和銀花,清肝去火助眠,滴上一滴乳白色的靈露,能護養心脈。

殷紅的刺玫花瓣馥郁芳香,浸在乳白的靈泉裏與謝清玄白皙膩理的雙足相映成趣,蘭湯滟滟,仿若溫泉浸透三尺白玉,其間意思飛揚。

林淨霜掬起一捧靈泉水反複澆在那青年的足上,腳背上有顆鮮紅的小痣忽隐忽現,世人皆說足上有痣之人最是鐘情。

他突然想玩個好玩的。

一雙澄滢的琉璃目瞬間幽深詭谲起來,宛若表面上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水下波濤洶湧的深海。

林淨霜唇角微微勾起,原本弱裏弱氣的少年突然鬼魅邪肆起來。少年的手掌好像是鐵焊的,他牢牢抓住謝清玄的腳腕,力度大到要将謝清玄的腕骨捏碎。

一雙帶着濃厚惡意的眸子牢牢盯着謝清玄。

謝清玄頓時警鈴大作,就是這種眼神,那日他并非真的是無故鞭撻林淨霜,林淨霜看上去是個小白兔,其實邪性得很,那天他也用這樣吃人的眼神看着他,謝清玄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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