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047章 第 47 章
那股味道很細微, 不仔細分辨根本聞不到,林淨霜也只随着漂泊的清風才聞到了那麽微微一縷。因為這股屍臭味轉瞬即逝, 所以他也并沒有放在心上。
公主在華麗的金椅上落座,身旁的侍女便立刻托着金盤半跪在公主面前,公主拿起金盤中放着的煙槍,将玉制的煙嘴含入了口中,皺着眉頭深深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一口白煙。
白煙缭繞間,公主生得有些銳利的眉目像是隔在霧裏,似乎模糊不清,她将聖墟皇宮內發生的怪事, 一一向衆人娓娓道來。
“在那妖女還未到聖墟國之前, 我聖墟自诩富庶安居之地,百姓們安居樂業, 皇城也是一片祥和, 可自從這妖女來了這裏,又進了皇宮, 便讓聖墟連年天災, 百姓顆粒無收。偏生本宮的父皇鬼迷了心竅, 被那下賤的妓子哄得團團轉, 任誰的勸告都聽不進去。”
公主說起那名讓她咬牙切齒的女子便一副面目猙獰的樣子, 似乎對對方恨之入骨。
謝清玄聽着, 卻總覺得像女人之間的争風吃醋,他深知不可盡信旁人的一面之詞,這位聖墟公主說了半天, 卻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此地作亂的妖孽便是聖墟國主新娶的繼後。
“公主怎知繼後是妖孽?”
聖墟公主聽了冷笑一聲,“我如何不知?那個下賤的妓子給本宮的父皇施了狐媚之術, 讓本宮原本英明神武的父皇對她言聽計從,那妖女分明是個吸血的精怪,每日都要飲下一碗處女之血。敢問仙師,有那個尋常女子茹毛飲血?”
謝清玄聽得沉吟一會兒,對着公主點點頭,“這倒是不錯,一些妖孽為了吸人精氣,便會飲人鮮血。”
公主見謝清玄也認同了自己的說法,于是心情漸漸平和下來,她接着向衆人講述聖墟國發生的怪事,“前兩年,皇城還算太平,那妖女雖然飲血,不過城中并未莫名其妙死過人,可是今年,從三月開始,我聖墟皇室之人便接二連三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如今短短幾個月,宗親凋敝,皇室失蹤人數已高達百人。後來,我看事情越來越嚴重,處處都透露着不同尋常,于是我便特意派了禁軍去保護那些個皇室宗親,結果派出去的禁軍一夜之間全部橫死,而那些皇室宗親也通通消失不見。”
“這倒離奇,就沒有一個人看到過妖孽是什麽樣子嗎?”一個面容平和的少年說道。
公主一連遺憾地搖搖頭,表示他們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也就是說,你們并沒有人真正看到作祟的妖孽是那位繼後。”謝清玄說道。
“是啊,也許妖孽另有其人,不然繼後怎麽會這麽傻,日日光明正大地飲血,豈不是在昭告天下,她就是傷人害命的妖孽?”同行的女弟子忍不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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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聽到謝清玄與女弟子接二連三地為那賤人說話,有些不高興,責怪般說道:“我若是抓到她露出來的馬腳,事情便不會這麽複雜了!”
“既然公主一直對那人有所懷疑,不如我們一起前去查看試探一番?”謝清玄提議道。
公主點點頭,同意了謝清玄這個提議,她看着面色有些不暢快,雖然塗了厚厚的妝,但還是掩蓋不住面容的疲憊,許是這兩天因為妖孽作祟的事情,有些心力交瘁吧。
這期間,林淨霜只坐在一旁安靜地聽着,他沒有發表自己的任何想法,低調得讓人都忽視了他的存在。
衆人随着聖墟公主來到了繼後的寝宮,老國主子嗣單薄,膝下只有公主一個血脈,所以她在皇宮之中是唯一尊貴的長公主殿下,地位崇高,被老國主從小寵到大,甚至連皇後的寝宮也能不必通傳,說來便來,說進便進。
公主頤指氣使,排場依舊大得驚人,仿佛來的不是別處,而是自己的宮殿。
她剛來便賞了侍女一個耳光,只因這侍女說了一句皇後娘娘還在午睡中。
“本宮說話,哪有你這賤奴插手的份兒,滾去叫你主子過來。”
侍女被吓得瑟瑟發抖,腿都軟了,跪倒在地,久久不敢起身。謝清玄不明白,為什麽這聖墟國的公主如此暴躁,動辄便是言語辱罵,如今更甚,竟然還動起手來了,他走上前去,将那名小侍女扶起來。
小侍女回過神來,趕忙告退,去內殿尋繼後。
那小侍女剛進內殿沒一會兒,一位身着姚紅宮裝的女子便衣帶款款走了出來。想必這就是聖墟國主的繼後了,女人身量極高,甚至比謝清玄這個成年男子還要微微高上半個額頭,她長相美麗,有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貌,女子神情端莊,似乎并不像公主說的那樣妖妖道道。
但謝清玄還是在她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絲違和,但他一時也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倒是心中莫名出現一句詞——“人間無此殊麗,非妖即狐。”
“不知公主殿下大張旗鼓,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來我這栖鳳宮,究竟是所謂何事啊?”
繼後落在鳳座之上,被聖墟公主如此無禮對待,可她卻絲毫看不出生氣的樣子,反而慵懶地半斜躺在寬大的鳳座之上,像只沒有骨頭的妖精。
謝清玄對着女人微微一笑,“我等是修道之人,最近皇宮內不太平,所以公主殿下才特意請了我等做法事,驅邪祟,今日特來娘娘的栖鳳宮也是為了娘娘的安危,千萬不要讓妖邪害了去。”
繼後聽了謝清玄一番舌燦蓮花,眉頭一挑:“哦?竟是這樣,那本宮倒是要謝謝公主了。”
“就是不知各位高人要如何做法驅邪。”
“此事簡單,我這裏有法寶鎮邪鏡一面,任何妖魔邪祟在這面鏡子之下都無處遁形,被這鏡子一照,瞬間便灰飛煙滅。”謝清玄從儲物袋中拿出一面銅鏡,對衆人說道。
一名男弟子小聲抱怨道:“竟然還有這等寶貝,長茗仙君你怎麽不早些拿出來,這下随便照一照便真相大白了!”
謝清玄心說我倒是想早些拿出來,可他哪兒有那麽逆天的寶貝?什麽勞什子鎮邪鏡,這不過是他方才靈機一動,胡謅八扯出來的,诓人罷了!
謝清玄假模假樣地捧着“寶鏡”一邊細細觀察着那位繼後的神色,沒有任何慌亂之色,要不然就是真的沒任何問題,要不然就是演技精湛,臨危不亂。
“讓我為娘娘和公主照照,看看妖邪究竟在何方!”謝清玄端着銅鏡道。
小弟子們紛紛緊張地看着謝清玄與鎮邪鏡,結果謝清玄卻像是故意掉人胃口一般,他端着鏡子先是照了照宮殿內的陳設,銅鏡中一一映照出殿中的各個物件,鏡子沒有絲毫變化。
衆人看得提心吊膽,格外緊張,那位美豔的繼後到底是不是妖邪啊!長茗仙君您倒是快些拿鏡子照她呀!
謝清玄捧着銅鏡時,一直在暗暗觀察着繼後,毫無破綻,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與心虛。
“仙長的寶物聽起來很是厲害,不如借給本宮瞧瞧?”繼後似笑非笑地看着謝清玄,問道。
謝清玄微微一愣,一時有些進退兩難,但最後還是将銅鏡交給了侍女,由侍女遞給了繼後。
衆人看得緊張,都提了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只見繼後接過銅鏡,先是撫摸了鏡子後的古樸花紋,然後将銅鏡翻過來,拿到眼前,照了照自己,甚至還對着鏡子整理儀容,她看着鏡中再熟悉不過的面容,眼神溫柔缱绻,仔細理了理鬓邊的碎發,然後将鏡子還給了謝清玄。
“看來栖鳳宮并無妖邪啊……”繼後對着謝清玄說道:“諸位仙長還是去別去尋吧。比如……公主殿下的綠倚殿。”
繼後似乎是話裏有話,轉而又道了一句:“開個玩笑,我不過是随口一說罷了,綠倚殿哪有什麽髒東西。”
見繼後主動照了銅鏡,謝清玄的懷疑打消了一半兒,衆人也松了一口氣,看來邪祟另有其人。
銅鏡沒有任何反應,公主卻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她有些神經質地咬着指甲,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她是妖孽……我不相信,我不信她不是……”
聖墟公主行狀有些瘋魔,她沒有等謝清玄他們離開,自己提着裙擺跑了出去。
正當謝清玄等人也要離開時,一名侍女端着一碗鮮紅走了進來,對着女人低聲說道:“娘娘,時辰到了,您的藥已經煎好了。”
繼後端起侍女手中的藥碗,仰頭一飲而盡,她的唇上還沾了鮮紅的顏色,旁邊伺候的侍女很快遞上一張素帕。繼後用素白的帕子擦了擦嘴,只見白帕子上便沾染上了一抹紅,看上去似乎像是血跡。
謝清玄看着眼前古怪的一幕,出聲詢問道:“不知娘娘方才所飲的是何藥劑?”
繼後聽了謝清玄的問題,對他微微一笑:“不是什麽神藥,不過是處子的鮮血罷了。”
謝清玄聽後,心下思忖,原來聖墟公主所言非假,這繼後真的生飲鮮血。
“我這一身皮囊金貴,需得鮮血養護,而且還要是最新鮮的處子之血。”
林淨霜聽到女人說自己的皮囊金貴,愣了一下,心中忍不住想,哪裏有謝清玄的皮囊金貴?你還差得遠呢……
*
衆人在栖鳳宮中查探一番之後,并無所獲,最後只能暫時離開。謝清玄對事情一點頭緒都沒有,總覺得自己好像被丢了一個亂毛線團,頭與尾都尋不到。
下午,謝清玄将所有的随行弟子都叫到了他所在的宮殿中,準備集思廣益,找大家商議一下要去哪裏找線索,将聖墟國作祟的妖孽尋到。
“你們可有想法?不妨說說看。”
“這還不簡單,明日長茗仙君您拿着那面寶鏡,去皇宮四處走走,很快就能找到作祟的妖孽了。”
謝清玄嘆了一口氣,只好将他并沒有什麽鎮邪鏡的事情全盤托出。
“原來……竟是這樣啊。”女弟子微微張口驚訝道。
“依我看,這皇城之中的妖孽必然是栖鳳宮中的繼後娘年。”
“張師兄何以見得啊?”衆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這位張師兄身上,讓他得意極了,忍不住高談闊論一番。
“你們不覺得那繼後年輕貌美得過分了嗎?她不過一介凡人,不曾洗髓伐骨過,可皮膚卻細膩得連毛孔都看不到。”
“你那時在栖鳳宮到底在觀察些什麽啊……”女弟子小蠻有些崩潰,這個張姓師兄真是個色胚。
“你先聽我說完嘛,那繼後,樣子生得也極美,美得不尋常,是妖孽的可能性很大。”
小蠻:“……”
“你哪裏來的這些歪理,那長茗仙君生得更美,難道仙君也是妖孽?”
張師兄一時被小蠻問住,他悄悄看了謝清玄一眼,發現謝清玄神色如常,一副洗耳傾聽的模樣。
“你們沒聽說過一種鬼嗎?叫畫皮鬼。”
畫皮鬼?從未聽說過這種邪祟。衆人皆搖頭。
“我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過,獰鬼面翠色齒如鋸,鋪人皮于榻上,執彩筆而繪之。舉皮披于身,化為一殊麗女子,與男子相合,裂其腹,掬其心。”
“而且古書上說過,這畫皮鬼每日都要生飲處子之血,好保持人皮的新鮮。”
衆人被張師兄這栩栩如生的描繪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世上竟然還有這樣恐怖的邪祟!”
“那……那個,真是畫皮鬼?”
“定然!”
謝清玄摸出自己袖中的真靈符咒,符咒完整無損,他冷靜地否定道:“不是畫皮鬼。”
“鬼祟屬陰,我這張真靈符咒一直藏于袖中,可她方才見我之時,無絲毫不适。非鬼祟,所以絕不是畫皮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