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chapter16
“什麽話?”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珍重!”
“你是做了什麽不可原諒的事?”
“不管我做過什麽,都不重要,”黎若谷平靜地說,“她是有夫之婦了。”
“你也一點不想知道嗎?”趙寧靜不禁着急起來,“也許她有說不出的原因呢?”
黎若谷走到書桌前,擡手去推了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
趙寧靜看着他的後背,知道他是不想回答,忍不住又說道:“那麽容易就放棄,你們在一起時,她也肯定沒有安全感。”
黎若谷轉過身來,望着她,“你們要的安全感到底是什麽東西?”
“就是要讓我相信,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不會放棄我。”
“好。”
“這是回答你的問——”趙寧靜住口,閉上眼睛,又緩慢地睜開,定定地看着他。
他靠着書桌,也在看她,目光沉着。
她一動不敢動,害怕動一動,也許她就在自己家裏的那張床上醒來。
什麽都沒有發生,只是做了一個夢。
許久,她才低頭問:“你不回市區嗎?”
“你回嗎?”
她搖了搖頭。
“什麽時候你想通要回去了,再來問我這個問題。”
黎若谷說完,拉開椅子坐下,開了筆記本電腦。
趙寧靜見他要工作,不好再留下來,“我先去收拾了。”
晚飯還是只有烤面包,她來時抱着的一大袋法棍,只剩下最後一根。
供水也已經恢複,明天早上就應該有店鋪開門,餐廳也應該會供應一些簡單的食物了。
趙寧靜一直收拾到深夜,洗完澡回到閣樓,黎若谷還坐在筆記本前忙碌。
她坐在床頭,從他的背後觀察他。
書桌上亮着一盞臺燈,照在他的筆記本屏幕上方。屏幕上的窗口是深藍底色,密集的數據不時地從窗口底端刷新。但他很久都沒有去看過那些數據,而是伏在桌上用筆在紙上算着什麽東西。
趙寧靜經過的時候瞄了一眼,紙上滿是她看不懂的公式,旁邊零散着資料也是全英文的。
她皺着眉,心裏對他既定的判斷産生了動搖。
可她實在是判斷不出他做的是什麽工作,她隐隐有個的感覺,他的工作不止超出人們對常規職業分類的認知,甚至可能是她這輩子都弄不明白的。
正出着神,他突然動了一下,原本一直支在額側的手拿下來,端起杯子送到嘴邊。
水杯裏應該沒水了,他晃了晃杯子,咂咂嘴又放回去。手依舊支着額側,右手在紙上運筆如飛。
趙寧靜下床,拿走了他的空杯子。
他抽空看她一眼,目光又回到紙上。
趙寧靜倒了滿杯水回來,他說完謝謝,迫不及待地灌了一大口,立刻就噴了出來。
“怎麽了?”正在脫鞋的趙寧靜急忙問。
“熱水——”黎若谷指着杯子說,“怎麽是熱水?”
“房間裏開着冷氣,熱水比較好吧。”趙寧靜望着他單薄的襯衫說。
“我習慣喝涼水或者冰水。”
“那就習慣喝熱水,”趙寧靜說,“養成一個習慣只要三天。”
“但是改掉一個習慣要21天,而且改掉了也沒有人給我燒熱水。”
趙寧靜愣了一下,帶着點小情緒趿上鞋,拿走水杯,又樓上樓下跑了一趟。
讓他終于喝到了涼水。
“謝謝,你早點睡吧。”他說完,把臺燈的燈光調暗了些,埋頭繼續幹活。
趙寧靜從下午到晚上都一直在收拾整理,連跑了兩趟一樓,肌肉開始酸痛,頭也有些昏昏沉沉,撐不住裹上被子睡了。
黎若谷忙完時已經接近三點,洗漱回來站在床邊,看着把被子裹得緊緊的趙寧靜,他瞥了一眼空調,是26度沒錯,至于冷成這樣嗎?
他扯起剩下的一個小被角,随随便便地往身上一搭,關了燈準備睡。
閉上眼睛沒一會兒,他就熱得掀開了被子。過了會兒,又覺得冷,只好又把被子搭上。
反複幾次,折騰得越來越清醒。睜着眼睛,總覺得有股熱源似的。
黑暗中,他轉過頭,就見趙寧靜的被子已經蓋到了鼻孔,只留着一雙眼睛緊閉着,明明沒有動,卻能察覺到她睡得并不安穩。
他伸手拉下她的被子,掖在下巴下方。手指不小心劃過她的皮膚,覺得不大對勁。拿手去試她額頭的溫度,高得有點燙手。
他試着叫醒她,只聽她答應一聲後,發出一兩句呓語。
他坐起來,開了燈,才發現她的意識并不是很清醒,因為體溫升高的原因,她的臉頰明顯發紅。
他幾乎是沒考慮地拿起了手機,手機屏幕亮起的那一剎那,他深深地吐了口氣,通訊還沒有恢複。
他只好去書堆裏拔出那臺蒙塵已久的固定電話,但他并不抱希望,且已經在飛快地盤算如果座機不能用怎麽辦。
“嘟——嘟——嘟——”通訊聲間隔均勻地響起,黎若谷在心裏舒了一口氣,但是等到盲音響起也沒人接。
黎若谷忽然想起這是半夜,手機有可能扔在客廳之類的地方,他又撥出一個座機號碼。
響了兩聲就接了,一個有些年邁卻清朗的聲音響起,“喂!”
“喂,我是若谷。”
對方仿佛有些意外地沉默了一下,最後也只是淡淡地回道:“嗯。”
黎若谷嘆了口氣,所以說他不想求人,這位姐夫的态度真讓他難以啓齒,但是他更不想驚動別人,只好硬着頭皮說道:“我被困在島上了,朋友生病,需要你幫忙。”
“嗯。”又是這個反應。
“還有——不要告訴我姐。”
黎若谷說完就耐心等着。
過了一會兒,那邊慢悠悠地說:“我知道。”
黎若谷松一口氣,挂了電話。轉頭看向窗外,天空就像一塊巨大的黑板,黑得密不透風。
3 半明半昧
陶正南的面前擺着一碗雲吞面,他的目光看向洞開的店門外,街道上很久都沒有人經過,夜已經很深了,路燈和便利店的燈光還亮着。
他的目光又回到店裏,掃過牆上泛黃的明星畫報,以及玻璃下壓着的手寫菜單,以及桌上的半瓶胡椒粉。
這間經營了幾十年的面館,老板一如既往的固執,即使淪落到一個客人也沒有,也依然不屑于迎合新時代的評價體系。
他吃一粒雲吞,餡是飽滿晶瑩的蝦仁和鮮竹筍。窮學生時期,他感恩于老板的善心和仁慈,讓囊中羞澀的他也可以有尊嚴地飽餐一頓。
然而如果不是出于某個特殊的原因,在他出人頭地以後,他是不會再來光顧這種腌臢小店的。
他的胃裏裝着半瓶酒,看到面湯上浮着的一層油花,再也吃不下去。
放下勺子,他睜着微醺的眼,看到鐘伯端着一碗粥從後廚走出來,往他面前一送,雪白的粥上浮着撕碎的油條,冒出一丁點兒灰色的肝尖。
陶正南把粥推開,“您知道我不吃內髒。”
“我要打烊了你才來,就剩這點材料了。”
“那我不吃了。”
“阿寧就愛吃這種粥,你一口也不試下?”鐘伯說完,把粥要回來,準備自己吃。
陶正南卻把住碗邊“這麽燙怎麽吃?我放涼一點。”
鐘伯望着他,眼中透出感慨,“好多年沒見,你果然有出息了。”
陶正南又看了眼空蕩蕩的店,“生意怎麽變得這麽差了?”
“老主顧病的病,走的走,年輕人又看不起我這樣的小店,”鐘伯嘆了口氣說,“當年經常來的那些少年仔,除了阿寧還經常來,別的都沒見過了。”
陶正南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其實我也做不動了,壓面的竹竿擡起來都費力,我兒子去了寫字樓上班,說什麽也不接手我的店,嫌後廚肮髒。三十幾年前,我開這家店,一分一角養大他,今天穿上一身幹淨的西裝,立刻就嫌棄起他老豆了。”
陶正南不太自在地接過話問:“為什麽不找個學徒?”
“找過,沒有合适的。我自從開了這店,除了過節,就沒關過門,一輩子哪兒也沒去過,”鐘伯說,“年前找個日子把老主顧給叫來吃頓飯,封上大門,往後就跟街坊飲茶打牌,也到處走走。”
“趙寧靜知道嗎?你關店她肯定很難過。”
“她怎麽會不知道?就是她勸我要想得開。”
陶正南心想,這還真像她會幹的事。愛管閑事,愛唆使別人做決定。
“她說得有道理,”他拖過那碗從來都避之不及的粥,用匙羹舀起一勺,在嘴邊頓了一會兒,豁出去一般地倒進了嘴裏。
味道很鮮,吃不出內髒的腥味,他撥開那些肺片肝片,又盛起一勺淨粥。
鐘伯高興地問:“怎麽樣?”
陶正南望着他,笑了笑,“好吃!”
“你啊,就是眼光不好,”鐘伯望着他,一陣長籲短嘆,“阿寧那麽好的女孩,你把人家害得那麽慘?”
“我害她?”陶正南臉上飛着六月雪,“我要說是她對不起我,為了跟有錢人在一起,說好的結婚不肯結,您肯定不信。”
“我就信我眼睛看到的,阿寧不可能跟別人有什麽。你們讀書的那幾年,哪次不是阿寧先來這裏等你,少則半個鐘,多了兩三個鐘都有。就有一次她丢了錢包來晚了點,你還跟她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