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18
☆、chapter 18
“不管阿寧是跟你結婚,還是跟你去美國,我都不同意。六年前我沒有堅持讓阿寧複讀,重考本省的大學,已經是我最後悔的一件事。現在讓她這麽倉促地跟你去那麽遠的地方,我死也不會允許。”
聽完趙楠的話,他的兩手都握緊了,指甲刺破手背的皮膚,“您一定要清楚一件事,當年是趙寧靜自己填的志願,現在結婚也是她希望的。您總這樣極端地反對我簡直毫無道理,這是偏見。”
“偏見?阿寧以前雖然不能說多優秀,起碼自信開朗,古靈精怪。跟你在一起幾年,對你唯唯喏喏,凡事以你為主,她自己的一切都變得不重要,遇到事情她也毫不猶豫地作出犧牲,這樣的感情既不正常,也不健康。”
“這也不是我的錯。”
“這就是我反對到底的原因,你不會認為你有錯,錯的都是我們阿寧,”趙楠望着他,目光森寂得令他發冷,“你是我的學生,我還是了解你的,在你眼裏,強勢的一方沒有錯,誰弱誰才有錯。阿寧為了感情犧牲付出,在你看來,只是因為她弱所以她應該犧牲而已。”
“我沒有這麽想過。”
“你沒這麽想,但你這麽做了。”趙楠說道,“阿寧這幾年的變化我看在眼裏,她再這麽下去,就徹底被毀了。你們不止不能結婚,還必須分手。”
陶正南聽到分手,霍地站起身,那些只在心裏想想,從不敢出口的話也脫口而出,“您不要說得那麽冠冕堂皇,不就是怕女兒離遠了,您自己一個人沒人照顧。家長權威的好處就是,您可以随意給孩子捏造一個世界,即使那個世界是畸型的。您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個性過于喜怒難測,沒人比您更難以讨好!趙寧靜也許就是想喘口氣,才寧願讀個爛學校也要逃離您的。”
趙楠從椅子上緩緩站起來,像慢動作回放一樣,在陶正南眼裏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他頓時緊張得不敢出氣,眩暈的頭腦裏,只有趙楠緊迫盯人的目光,像刀尖一樣對準他。
“出去!”
他聽到趙楠失控地朝他大吼,“我家的門,不準你再踏進來。”
一陣潮熱的夜風吹過來,陶正南竟然打了個冷戰。緊接着他的手機短促地連響幾聲,他的心差點跳出胸腔。
他發軟的雙手捧起手機,屏幕顯示一條新信息:“我知道你在哪裏!”
他的瞳孔在幽光裏驚恐不安地放大。
緊接着,又有一條短信發來。
“我知道你還沒離開酒店,一分鐘之內回到房間裏來,我就不跟你計較。”
他仿佛聽到自己的心“啪”地摔落回去的聲音,然後才急促有序地跳動起來。
他舉起手,想把手機朝後抛到噴水池中,突然又收了回來。
望着被清澈的水波微漾,緊張的情緒逐漸緩解。他走到街邊,攔了輛車去了另外一家酒店。
天大亮時,黎若谷才拿到趙寧靜的檢查結果,被診斷為急性肺炎。辦完住院手續,轉移到病房,黎若谷連閉會兒眼睛的功夫都沒有,充上電撥出一個電話。
那邊睡意正濃,聽到黎若谷的聲音立刻清醒過來。
“老板!”
“剛收到你的郵件,你人已到科大?”
“是的。”
“很好,有件事需要你上班後去幫我辦。”
“什麽事?”
“去找下江一寬老師,跟他說我需要一套公寓。”
“好的,一會兒我就去。”
“還有,你的文章我昨晚熬夜看過了,還沒來得及回信。裏面有幾個問題,一會兒我發個地址給你,你把鑰匙帶過來,我們可以當面讨論。”
“您幾點方便?”
“上午我應該都在。”
挂掉電話,他閉上眼睛睡了一會兒。再醒過來,就見趙寧靜躺在病床上,睜大着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望着他。大概是退燒藥起了作用,她出很多的汗,額頭汗濕的發一縷縷地粘在腦門上。
“感覺怎麽樣?”他問。
趙寧靜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出來時,你是不是什麽都沒帶?”
“要帶什麽?”黎若谷一臉茫然,“醫院并不需要身份證,只需要填上你的名字和出生日期就好了,剛剛填病歷的時候我問過你了。”
趙寧靜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醫療保險卡呢?”
“我剛問過醫院了,這種病房并不在醫保範籌內,”黎若谷說,“至于藥嘛,只是一點小錢。”
“這種病房——”
黎若谷見她環顧着四周,目光從沙發,茶幾,電視,獨立盥洗室……最後停在門上的VIP門牌時,她好像虛脫得又要昏過去了。
“你哪裏不舒服?”他連忙問。
“肺炎有多大概率致死?”
“這個時代百分百不會!”
“我要轉普通病房,”趙寧靜哭喪着臉說,“這樣我出院後還能笑着活下去。”
“沒床位了。”黎若谷說,“這間病房還是我找人幫忙才拿到的。”
跟她相處這些日子,他多少了解了一點她的悭吝,也準備好了要大費唇舌跟她解釋來龍去脈。
昨天半夜吵醒現任院長,他是過世的外婆的門生,不由分說就給了他這間病房——他真是沒得選擇,而不是她以為的奢靡成性。
“謝謝你了。”
他兀地擡頭,以為自己聽錯了,盯着她看。
她卻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雙手說:“費了那麽大勁才把我送到醫院,還為我去求人幫忙。”
“沒——沒什麽,”黎若谷意外得有些結舌。
“雖然不好意思,可是還有事得麻煩你。”
“什麽事?”黎若谷義不容辭的語氣。
“我需要一些換洗衣物和生活必需品,”趙寧靜擡起頭,望着他遲疑了一下,随即下定決心一般,“我辦公室放有一把備用鑰匙。如果你方便的話,去找我同事拿下鑰匙,然後到我家幫我取點東西。”
黎若谷一愣,“你是說要我去你家?”
趙寧靜的臉頰兀地一紅,故意用豪爽的語氣說道:“這有什麽?我們現在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黎若谷見她那羞赧得泛紅的臉色,還有那清脆的語氣,胸口就像有一團被兩根竹簽攪動的麥牙糖,拉起長長的糖絲,晶瑩剔透如黃玉一般的糖緩慢地淌落——
他舔了下嘴唇,“你把地址給我,要拿的東西列個單子。”
趙寧靜寫好地址和清單,他拿了就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卻被趙寧靜叫住。
“等一下。”
他回頭,“還有什麽事?”
趙寧靜抿了下嘴唇,才又開口,“記得吃了早飯再去。”
黎若谷嘴角那抹含蓄的笑意,此時在臉上漾開來,“我知道了。”
趙寧靜對上他的笑容,倉促間低下頭,臉頰紅到了耳根。
黎若谷又多看了她一眼,才輕輕地帶上了門。
4 沖突和共存
林熙支着腮,一臉花癡地望着正在付賬單上簽名的男人。随後目光又看向戴着白手套的同事,正一絲不茍地将新款小羊皮手袋裝進防塵袋裏,她的十個腳趾頭不自覺地蜷起,牢牢地抓地。
随着他一起往店外走時,她聽到身旁臉孔堪比絕色的男人,用低沉悅耳的聲音說道:“雖然這麽做有些冒犯,卻是我的一點小心意。我知道你并不在意這些,所以也請你別放在心上。”
林熙陶醉地差點閉上眼睛,昏昏沉沉地跟着他進了一樓的咖啡廳。捧着溫熱的咖啡紙杯,眼前還朦朦胧胧地美得她頭腦發暈。
突然,她的個性手機鈴聲激昂地響起,對方微微的皺眉。她頓時後悔當初下載了這個鈴聲,尴尬地朝他笑了笑,接起了電話。
“寧靜姐!”
她的餘光注意到對方喝咖啡的動作一頓,接着把咖啡杯放回桌上。
聽到趙寧靜說她住院時,她就專心講起電話來,“住院?你怎麽了?”聽她交待完事情,又回答道,“姓黎是嗎?好的,我知道了,下班我就去看你。”果不其然又招到拒絕,“我不怕傳染……好了,我知道了。”
正要挂電話,對面的人卻把一張紙推過來,上面寫着:問清楚哪家醫院。
“等一下——”她對手機說道,目光卻盯着桌子對面的人。短暫的猶豫過後,她對着手機從容說道,“你還是把醫院和病房的信息給我,我留着以防萬一。”
挂掉電話不久,她收到了趙寧靜發來的信息。
對方神情迫切,她卻不慌不忙地收起手機,慢悠悠地盯着他問:“說實話吧,你跟寧靜姐什麽關系?有什麽目的?”
“交往五六年,差一點結婚。”
林熙面露驚詫,“你是她前男友?”
問完她便見他傷心地垂下眼睑,流露出舊情難忘的痛楚,她立刻就忘了他的敏感身份,以及他的目的性,轉而順其自然地同情起他來。
“她跟你們說起過我?”他問,“怎麽說的?一定沒什麽好話吧?”
林熙輕輕搖了下頭,“她沒有說起過。”
他的神色突然變得陰沉,“那她說起過誰?”
“誰都沒說起過,”林熙說,“經理一直是單身,有不少顧客約過她,但沒有人約成功過。”
“她有男朋友,你們只是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