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 32
☆、chapter 32
“你哪裏不舒服?”師兄問。
“老婆不舒服,我還能舒服嗎?”黎若谷反問。
一桌人默默無言。
季琉雙想了想,還是沒忍住說道:“那也得先結婚再考慮回來吧,萬一分手了呢?”
黎若谷緊緊地皺了下眉頭,“沒有這個萬一。”
“這種事怎麽說得準?”師兄說,“當時你不也是打算好了要跟賀敏結婚?”
“不一樣,”黎若谷說,“那只是純粹地以結婚為目的。”
“那你現在這是什麽?”
“結婚的目的是為了跟她在一起。”
“唉,你那麽理性的人——”
場面一度有些僵持不下。長者突然開口:“那你是已經想好去哪裏了?”
“這裏就三所學校,寧輝找工作的時候我就幫他參考過,”黎若谷說,“科大雖然才20多年歷史,也是高水平的研究型大學了,比較适合我。”
“你想來我們學校?”師兄立刻從極力勸阻轉變成熱情似火,“我支持你,保證你不用慘到去騙教會的錢。”
黎若谷放下茶杯,“但是我會被你騙個精光。”
季琉雙擰了一下老公,“你就不能收着點兒,等他入職拿到錢再說,萬一拿少了怎麽辦?”
師兄恍然大悟,“說得對,他一回來等于是上岸的巨鱷。”
“要吃鱷魚掌嗎?”黎若谷無語。
“一定要紅燒。”
黎若谷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你先別算計,我還得看offer。”
“要不我先去跟院長透個口風,他知道了肯定會主動來找你的。”師兄說。
黎若谷正要點頭,一直只聽不說的長者開口道:“先不用,我找個時間去跟校長說。”
這是老板要親自出面?不是推薦信,也不是打電話——黎若谷跟師兄神色俱是一驚。
“這——”黎若谷不知道該說什麽。
長者擺了擺手,“你不要有負擔,我只是去談,談下來什麽條件,你再考慮接不接offer。”
另外三個默默地交換了目光,都心知肚明,老板的一封推薦信都貴重無比,一個電話可以得以超乎尋常的禮遇,而親自出面——
“可這太讓您費心了。”黎若谷說着。
長者眉宇間已經顯出些疲态,到底年邁,長時間的談話都極其耗神。他對黎若谷語重心長地說道:“不管你在哪裏,我都只希望你能沒有後顧之憂地堅持研究。”
黎若谷抿了下唇,“我一定會的,您放心。”
“我累了,先上去休息,你們再聊會兒吧。”長者說完,叫人來買單。
黎若谷看到趙寧靜遠遠地走了過來,連忙對師兄囑咐,“這件事先不要讓她知道。”
師兄驚訝,“這麽大的事,你竟然不跟她商量?”
“時機不成熟,現在什麽都沒有,我怎麽跟她說?等具體offer拿到了才有東西說啊。”
“這又不是給talk——”
趙寧靜已經走到桌前,幾個人都默契地沒再說話。
黎若谷問她:“還要不要吃點什麽?”
趙寧靜搖了搖頭,見席面要散了,心裏大大地松了口氣。
他們在酒店門口和夫妻兩告別,然後沿着海岸散步。
冬天的夜空,雲層很厚,沒有月亮。遠處的海面上灰霧茫茫。海風陰冷,趙寧靜捏緊了外套的衣領,防止風灌進來。
習慣了北美的冰天雪地,黎若谷只穿了件薄毛衫,把她攬得緊了一些,擋去一些風。
“十幾度而已,你就冷得連背都直不起來。”
“剛來這裏的幾年,冬天我也不怕冷。”
“你就是承認怕冷又能怎麽樣?”黎若谷握住她雙手,幾乎是把她抱在懷裏了,“老實說,晚上沒有吃飽吧?我陪你去吃點東西,你想吃什麽?”
趙寧靜想了下,說道:“想吃火鍋。”
Chapter 7 現實的面孔
1 煙火氣
黎若谷從來不知道這個城市裏那麽多的市井食肆,幾十年如一日地出品和販售着各式廉價美味。燒鴨湯粉,牛腩面,日式手卷,挂在櫥窗裏的燒味……他一路聽趙寧靜說着,羊腸般的小巷子裏的上空,仿佛漂着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這些小店都是漆字鐵皮招牌,簡易桌椅,手寫菜單,卻總是擠滿了客人。
鐘記曾經也是這樣一家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老店,如今卻門可羅雀,老板已經将鋪子租了出去。不久後,一家三十多年的老店又悄然消失在都市的塵埃裏。
黎若谷坐在小桌旁,看到樸實的燃氣爐上架起一口鍋,清澈見底的湯裏漂着一些枸杞和藥材,鍋邊除了幾盤進口的雪花牛以外,還有一大盤碼得高高的海鮮,蝦蟹魚貝都有,擠擠匝匝,塞了又塞,比起大酒樓那些鋪着厚冰,稀疏地像樣品一般插在冰上的海鮮拼盤,這個小店份量多得讓他擔心老板會不會太虧本。
趙寧靜端了盤青菜出來,就再沒進後廚,鍋中的湯開始翻滾,她端起那盤海鮮,筷子一撥,下去了三分之一。
緊接着店老板也出來了,精瘦的身板,目光精明,尖下巴高顴骨,一看就是頑固不好打交道的人。
這樣的人如果不是手藝出色,一家店不可能開成老字號,也因為固執和堅持,他的店最終只能被那些擅長營銷的店擠兌到無一席之地。
黎若谷對這樣的人有些惺惺相惜。
來的車上,趙寧靜說起過他,老伴過世,與兒子關系不睦,一直對趙寧靜關照有加。
鍋裏湯再次翻滾時,趙寧靜撈起鍋裏煮好的魚鮮,分給三人。黎若谷不餓,卻不知怎麽也拾起筷起吃了起來。
趙寧靜又燙了肉給他,“那麽多人抗拒不了火鍋和燒烤的誘惑,就是因為這種油烹烹的煙火氣。”
“說了多少遍,火鍋是有紅油辣椒花椒的那種,我們這個叫打邊爐。”鐘伯一板一眼地說道,把一罐冰過的啤酒扣在黎若谷面前。
“我不喝酒。”黎若谷說。
鐘伯目不斜視地在鍋裏打撈,板着臉不理會他。
黎若谷悻悻地勾起拉環,把酒倒進玻璃杯裏。
“阿寧說你在大學工作?”鐘伯問,大概是見他倒了酒,又有攀談的意願,“什麽學校?”
“普林斯頓。”
黎若谷說完,這個從進門就沒拿正眼看過他的老頭,這時終于轉過臉來,直視着他。黎若谷縮緊下巴,作出一副低調謙遜的樣子。
鐘伯看滿意了才移開視線,“只要穩定就好。”
“穩定?”黎若谷困惑。
鐘伯想了想,放下筷子,面向他說道:“我這樣的老人家呢,思想是很古板的,比較看不慣一些事。比如那些野雞大學,起個英語名字,好像很厲害一樣,騙學生進去讀,最後給人家發個文憑,連個工作都找不到。”
黎若谷望着這位正直的老人,附和道:“您說得太有道理了。”轉過頭去看趙寧靜,見她把臉埋在碗裏,只能從她聳動的雙肩看出她在笑。
這有什麽好笑的,他很茫然。
黎若谷決定也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我認為這些學生家長的想法也同樣有問題,比如孩子學習成績不好的話就去讀個技校,學一門專長,沒必要為了面子非要上個大學。”
鐘伯拍拍他的肩,甚是欣慰,“既然你都明白,還是趁年輕考去政府部門,也一樣穩定。”
“我為什麽要考去政府部門?”黎若谷糊塗。
“沒必要為了面子在那種野雞大學裏混,就為了當個老師說出去好聽嗎?”鐘伯一口氣說完,末了看向趙寧靜,眼裏流露出驕傲,“還好我們阿寧賺得不少。”
黎若谷張着嘴,“說了半天,您是以為我——”他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措辭,“您——”
這和趙寧靜最初的想法還真一致,都希望他差勁得不得了。
“那個學校很有名,您自己孤陋寡聞而已。”趙寧靜說。
“本地的大學總共就那麽五六所,有名的我怎麽可能沒聽說過?”鐘伯想到一個可能,“要不然就不在本地,你們難道異戀?”
“他在美——”
“短期之內異地,”黎若谷連忙打斷趙寧靜的話,省得老頭又多想,節外生枝,把他當騙子看,“我盡快在這邊的學校入職,大概要一年吧。”
趙寧靜夾菜的手一抖,肉片又掉回鍋裏。
黎若谷見狀,把手伸到桌子下面,握住她的左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掌心。她的神色逐漸放松,羞臊地抽回手。
看她一點沒糾結就知道,她根本沒把他的話當真,以為他只是敷衍老頭的。
鐘伯提醒一般地“哼”一聲,黎若谷老實的把手拿回桌面上,抱着啤酒罐喝了一口。
“這邊什麽學校?”鐘伯問。
“科大吧。”
鐘伯眼睛瞪得像銅鈴,“講師嗎?”
黎若谷脫口而出,“科大是美國大學制度,不是英制,沒有講師。”
“我就說——”
“最低是助理教授起,當然我不可能是助理教授,我還得看看他們會開出什麽樣的條件。”
“哈哈——”鐘伯指着他大笑,笑完嘴一橫,“你今年多大?”
“34。”
“34,又是個教授,還沒結婚,肯定是有原因的——”
黎若谷對上那“關愛”的目光,忍着氣說道:“我工作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