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花燈節前, 許氏特地回了家一趟看許青川。
這次的花燈節,是之前說好讓他和顧茵一道去的。如今自然是不能成行了。
“兒啊,不然你還在家裏看書, 娘做完活計就回來陪你。”
許青川淡淡一笑, 道:“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娘不必這般。”
許氏小心地觀察他的神色, 見他确實沒有郁結的模樣,才呼出一口氣道:“是娘想多了, 那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娘接着去忙了。”
許氏接着回食為天忙活, 許青川又拿起了沒看完的書。
或許是今天的節日的氛圍太過濃重, 外頭熱鬧過了頭,許青川破天荒地看不進書上內容。
他索性把書放下, 出了屋子。
外頭花燈挂起,到處都是帶着孩子的父母和相攜出行的年輕夫妻。
許青川形單影只,并不和他們擁擠, 慢騰騰地走到了去年花燈節來過的那棵大樹。
大樹下站着幾個少年男女,還有個有些面熟的少女, 見了他就對身邊的少年笑道:“去年就是這位公子贏了燈王, 今年他又來了, 看來你是贏不了的。”
那少年不服輸道:“我去歲沒下場, 你怎麽知道今年我贏不了?”
說完他就對許青川昂了昂下巴, 一副非要和他争個高下的模樣。
許青川不禁彎了彎唇, 解釋道:“今年我不參加, 只是來逛燈會的。”
那少年正是要在心上人面前表現的時候,聽到這話面上不覺一喜,但很快就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道:“那真是可惜了。”
說完他又轉頭催促道:“走啊, 不是要看我贏燈王?”
幾人說說笑笑的,轉眼就離開了大樹之下。
許青川在花燈樹下略站了站,百無聊賴,幹脆還像去年那樣沿着長街慢慢走着。
沒走多遠,許青川看到了個熟悉的窈窕身影。
同時看到的,還有她身邊另一個極為高大的青年身影。
女子的頭頂只到男子肩膀處,環境喧鬧,他們彼此的交流很有些困難。
但是男人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每次看到她嘴唇一動,他就很自然地矮下身子附耳過去傾聽。
許青川不自覺地跟了過去。
顧茵正在讀燈謎:“彼此姻緣恰并頭,這是個啥?”
她秀氣的眉頭蹙起,他身邊的青年也蹙起劍眉,兩人一起冥思苦想。
半晌後,兩人大眼瞪小眼,都等着對方給答案。
無奈他們一個雖然讀過幾年私塾,但後頭行軍打仗多年早就把讀的那些書還給先生了,且他也本來沒有讀書的天賦,更沒學過字謎燈謎這類高雅的東西。
另一個顧茵更別說了,繁體字看多了都頭發暈,讓她猜謎語,簡直是要她的命。
于是兩個看面孔都是聰明機靈的人,卻是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好半晌,最後誰嘴裏都沒蹦出一個字兒來。
半晌後,顧茵忍不住笑道:“算了算了,咱們還是走吧。早知道把武安帶來了。”
武青意也跟着她笑,詢問她說:“那個燈王,賣不賣的?”
“哎!怎麽問這個?”顧茵伸手把食指豎到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招招手,讓武青意低下頭來,她才小聲解釋道:“去年花燈節第一日,我就聽人說那燈王十分的威武好瞧,還想着要把它買下,把我們食為天的橫幅挂到燈王上,何等氣派?但是後頭一打聽,這燈王是不對外出售的,而且用銀錢買是壞了人家的傳統……差點挨罵。”
果然她這話剛解釋完,旁邊其他聽到他們說想買燈王的人,看他們的眼神都帶着不滿。
“走了走了。”顧茵扯了扯武青意的袖子,兩人走出一段,又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許青川無聲地彎了彎唇,轉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彼此姻緣恰并頭,姻緣同音、員,是個韻(韻)字呢。
…………
猜燈謎不是兩人擅長和喜歡的,顧茵和武青意沒再回那條花燈街,而是去其他舞雜耍和賣小吃的攤子上。
兩人沒玩多久,就遇到了顧野和他的小夥伴們。
顧茵笑眯眯地和他們打招呼,孩子們從前都很喜歡她的,這次雖然還是熱絡地喊了她,但轉頭都貼到了武青意身邊。
“叔,你也來看雜耍啊?”
“叔,我叫呂小胖,你要記得我哦。”
武青意常年征戰,身上染了戾氣,面色也是常年保持肅穆,平常別說是孩子,就是一般的大人,也不敢近他的身。
一下子好些個小蘿蔔頭圍着他打轉,還有膽大一些的,自來熟地去牽他的手,往他身上撲,武青意生怕自己不小心把孩子弄痛,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
看到他身體僵硬,待在原地不敢動的模樣,顧茵好笑地問顧野:“你這是又跟他們說什麽了?”
顧野攤攤手,道:“沒說啥,就說叔在京城看大門。他們說以後去京城找我,怕叔到時候不放他們進去。”
顧茵:……
最後還是顧茵出聲,招呼大家一道去玩,總算是解開了武青意的困局。
雖然今年花燈會的項目和去年差不多,但是大家還是玩的很高興,尤其是一些攤子上有擲飛镖、套竹圈的活動,對擅長騎射的武青意來說,都是他極為擅長的。
飛镖每次都正中靶心,套圈也是一套一個準,看客們熱情地叫好鼓掌。
站他身邊的孩子們更是激動壞了,喝彩喝得把嗓子都快喊啞了。
最後他贏來了好些小玩意兒,都由顧野分給了孩子們。
那些擺攤的攤主們臉都白了,都是小本生意,他們也都是靠逢年過節賺上一筆,就沒遇到過讓他們虧本的!
武青意當然也不占他們便宜,回頭也把銀錢給他們補上。
又得了他們一籮筐的吉祥話,說:“壯士武藝非凡,和夫人天造地設!”
武青意聽完倒是沒什麽表情,只把顧茵聽得很不自在,拉着他快些走了。
熱熱鬧鬧地玩了半晚上,顧茵正要招呼顧野回家,卻聽他道:“我還不想回家,娘你們先回吧。”
看他叔今天表現那麽好,他就大方一些,再讓他們單獨待會兒吧!
顧茵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想着花燈會通宵達旦,治安由關捕頭等人負責,不用人操心。明日一家子上京,他應該是舍不得這些小夥伴,就由着他去了。
顧茵和武青意肩并肩離開,走到食為天附近,她出聲詢問說:“要不要吃點東西?”
之前天剛黑沒多久,兩人就被王氏推出了店鋪。如今已經月至中天,雖一晚上吃了許多小食,但是顧茵知道他的飯量,猜着他應該沒飽。
武青意點頭,“是有些餓,不過不用你再辛苦,随便吃一些就行。”
店鋪已經關了門,黑燈瞎火的。
門都是從裏面關的,要再進去肯定得驚動他們。尤其是周掌櫃,明日一早就要出發,他早就歇下了。
不過眼下倒不用擔心那些,那對顧茵來說高不可攀的圍牆,武青意微微提氣便輕巧地翻過去了。
不過其實這也是多此一舉,因為武青意進去後才發現後門根本沒栓,只是虛掩着,從外頭一推就能推開。
兩人做賊似的輕手輕腳的進了後廚,武青意點了個油燈,顧茵在後廚找到了醒好的面團,幹脆就給他下個素拉面吃。
油燈昏黃,照得她昳麗的面容比平時柔和了好幾分。
那雪白的面團被她捏在手裏,竟讓人一時間分不出到底是面團更白,還是她的手更白。
兩刻多鐘,顧茵就做好了一大碗面條。
“有徐廚子和石榴在,店裏日常剩不下東西的,你随便吃一些。”
清湯素拉面,上面放了兩條綠油油的燙好的油菜,卧了個黃橙橙的荷包蛋。
“這就很好了。”武青意接過面碗,大口吃起來。
油菜爽口,荷包蛋半焦,咬開脆脆的皮,裏頭是軟嫩的流心。橙色的蛋液流淌到面湯裏,配合着彈牙勁道的面條,在這靜谧的夜裏吃起來格外美味。
依舊是格外噴香的吃相。
顧茵坐在旁邊撐着下巴,笑眯眯地看他一口一口吃完了一大碗面,最後還格外珍惜地把面湯都喝幹淨了。
他吃完就起身,把自己用的碗筷都拿到水槽邊洗了。
後頭看他還要刷鍋,顧茵攔道:“放着吧,時辰不早了,明天一早咱們就要動身,再不回去睡覺怕是起不來。”
“也就是順手的事兒。”說着話他就把收尾的活計做完了。
兩人又吹滅了油燈,蹑手蹑腳地走到後院,準備從後門離開。
他們剛出了後門,後院廂房的門吱嘎一聲就開了。
徐廚子揉着眼睛起夜,嘟囔道:“我怎麽好像聞到面香了?”
和他同屋的小徒弟帶着困腔道:“師父別是做夢吃面了,大半夜的哪來什麽面香?”
徐廚子又大力嗅了兩下,“不是,真有香味!一定是進賊了!”
說完他立刻跑向廚房,然後叫道:“天殺的小賊,把我準備留着吃宵夜的面團給吃了!沒天理啦,小賊還吃了菜和蛋,還把碗筷和鍋都刷了!竈膛還熱着,老子看你往哪兒跑!”
“走了。”顧茵壓低聲音,狡黠地沖武青意眨眨眼,“讓他不記得關門,吓唬吓唬他,給他長長記性。”
她笑得像個偷油的小老鼠。
武青意看着她彎成月牙兒的眼睛,跟着點點頭。
說着話,徐廚子點着油燈摸到後門這兒來了,兩人就一溜煙地開跑。
一直跑了半刻鐘,顧茵實在跑不動了,撐着腰笑道:“這下子他是再不會忘記關後門了。”
武青意也跟着笑,看她氣喘籲籲的,他出聲詢問道:“要不要我背你?”
顧茵剛還樂得跟什麽似的,聽到這話她止住了笑,搖頭輕聲道:“不用了,都到家門口了。”
武青意擡頭一瞧,果然,幾步開外就是顧宅大門了。
他心中道一聲可惜。
大門口,王氏正打着燈籠等他們,見到兩個人影兒,她提着燈籠走近,奇怪道:“你倆大半夜跑個啥?跑了就一口氣跑回家,站那兒幹啥呢?”
顧茵搖頭說沒啥,然後垂着眼睛進了宅子。
武青意跟着她後頭一起進去,剛走到門口就讓王氏伸手拉住了。
“咋樣?”王氏壓低聲音問他。
武青意不解道:“什麽?”
王氏恨鐵不成鋼地跺了跺腳,“什麽什麽?我問你和你媳婦處的咋樣!”
顧野比他們還早到家,到了家還奇怪地問,說他們夫妻倆早就說回來了,也不知道幹啥去了。
王氏一聽就有戲,當時都笑得合不攏嘴了,還裝作什麽都不懂的樣子,對顧野道:“估計是在商量上京的事兒,你先睡,我去門口等着他們。”
一等等了快三刻鐘,小夫妻兩個才回來。
知道顧茵面皮薄,王氏沒拉着她問,自然還得問自家皮糙肉厚的大兒子。
武青意又說:“挺好。”
“去之前我咋和你說的?去年你許嬸子家的青川,那可是帶着咱家大丫猜了一整條街的燈謎!你今天猜出幾個?”
母子倆說着話進了宅子,武青意幫着王氏,單手起了成人手臂那麽粗的門栓,輕飄飄地插進卡槽。
“一個都沒猜中。”
王氏急道:“那你們後頭去幹啥了?”
“遇到了小野他們,和孩子們一道玩了。”
“再後來呢?”
“後來她給我下了碗面,很好吃。”
這一腳踹一個屁似的問答,王氏後槽牙咬得吱嘎響,玩玩吃吃的,吃個屁!
人家許青川去年還知道給顧茵送個兔子燈呢,雖說後頭聽兩個孩子說,顧茵好像并不是很喜歡那個花燈,把它轉送給其他孩子了……但這傻小子和媳婦出去一趟,啥也沒送,真是越想越氣人!
武青意平白挨了一頓眼刀子,雖有些不解,卻也沒有争辯什麽。
母子倆剛要離開門邊,卻聽到外頭門上一陣輕響。
三長兩短,是義軍中人慣用的暗號。
武青意又把門打開,進來一個身着玄色勁裝的年輕人,奉上一個盒子後就立刻閃身離開了。
“啥要緊的東西,大半夜上門送。”王氏正是看他哪兒都不順眼的時候,挑刺道。
“給她的。”武青意輕聲道。
“哎!”王氏這才笑起來,捶了他肩膀一下,“不愧是我生的,總算不是太笨!”
王氏伸手掂了掂那木盒子,發現十分沉手,越發滿意。
兒媳婦和自己一樣務實,就喜歡實在的東西,這要是一匣子珠寶或者金元寶,肯定能把她哄得眉開眼笑。
她推着武青意進了正院,顧茵已經換好了家常的衣裳。
王氏敲了門進去,笑道:“這孩子就是忒不會說話,悶不坑聲給你準備了份大禮,快來看看喜不喜歡。”
說着話,王氏就把木匣子放到桌上,打開了。
木匣子裏頭躺着塊黑漆漆的東西,根本不是王氏想的什麽金銀珠寶,而且看樣式還挺眼熟。
“這是個啥?”王氏問武青意。
不等他開口,顧茵已經伸手拿了出來,眼睛發亮地回答道:“是菜刀!”
武青意點點頭,這才解釋道:“我從京城出發之前讓人做的,當時并不知道咱們要一道上京,就讓人送到鎮子上來。”
說着他又從身上摸出一個圓潤的短木棍,垂着眼睛道:“刀把是我自己打磨的,裝上去就能直接用。”
顧茵托着沉甸甸的刀片遞給他,武青意沒怎麽費力氣,就把刀把固定好了。
王氏在旁邊笑不出來了,中秋節大半夜給人送菜刀,她怎麽就生出這種傻子呢?
要不是顧茵在場,王氏已經想伸手敲他爆栗子了!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武青意有些忐忑地道。
顧茵已經試起菜刀了,那刀把完全是按着她手掌大小打磨的,不只是一個木刺沒有,還很合手。那刀身就更別說了,雖不大美觀,也有些沉手,但是大小重量也都在她可接受的範圍,最難得的當然是鋒利!
她放了根頭發上去,輕輕一吹,那頭發立刻斷成兩截。
“我很喜歡,謝謝!”顧茵格外愛惜地把菜刀抱在懷裏。
武青意輕輕呼出一口氣,又道:“反正要上京,你先用着,要是有不合手的,到時候還能再改。”
顧茵忙不疊點頭,又仔細把刀從頭摸到尾,這刀的材質真是她沒見過的,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刀摸着還有些發寒。
要不是眼下已經晚了,家裏也素來不準備什麽食材,她都忍不住直奔廚房去試刀了!
“要是再改的話,可以刻我的名字嗎?”
“自然是可以的,而且刀背刀身,我特地讓工匠留了可以改動的餘地。”
大半夜的,兩人還真就對着把菜刀聊起來了。
王氏木着個臉看着他們,算了算了,早知道這倆傻子能玩到一起,她這操得哪門子心呢?
…………
翌日一大早,一行人裝好行禮,去了文家大宅和文老太爺等人彙合,浩浩蕩蕩地出發。
徐廚子和兩個小徒弟要留下看守大本營,臨分別前哭成了個淚人,千叮咛萬囑咐道:“兩位師父別忘了我和菜刀砧板。”
半個月的時間,其實一切事情都早就安排好了。
但是看到徐廚子傷懷,顧茵還是再次同他道:“我和周掌櫃先去看看形勢,後頭把店開起來,到時候再找人來接你們的班,咱們還在京城見。還有別忘了葛家,葛大叔葛大嬸在我微末的時候幫過我,放到她家寄賣的包子一定要每天按時按點地送過去。”
徐廚子忙不疊點頭,“我知道的,都知道的,師父路上小心!”
顧茵揮揮手,坐回車廂裏。
馬車駛動,不到半個時辰,就離開了寒山鎮。
一行人數量頗多,尤其是文老太爺,前頭吃過讓身子虛弱的藥,将養了幾個月才微微好些,并不能日夜趕路的,所以隊伍走的并不很快。
不過倒也悶不壞大家,武青意每天帶着顧野騎馬,文大老爺帶着武安念書,文二老爺每到一處就打聽當地有什麽特産,采買之後準備帶到京城去發一筆當倒爺的財。
而顧茵和周掌櫃,兩個廚子出外肯定得品嘗當地的美食。
他們在廚道上都是一點就透的聰明人,嘗過之後再簡單問兩句,回頭一琢磨就能琢磨出大概的做法,路上不方便立刻實驗,就把方法先記下,等着上京的時候再具體操作。
王氏也新交了一個朋友,文二太太。
文二老爺的婚事是文家二老在世時定的,文二太太不同于文大太太那樣出自書香門第,她就是個普通的富商之女,這輩子沒出過這樣的遠門。
而且她也生的有些胖,在寒山鎮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聽說京城那些夫人太太都以纖瘦為美,也不知道去了那邊會不會讓人嘲笑。
一路上她都悶悶不樂的,還因為節食,下車的時候差點暈倒了。
恰好王氏經過她的馬車,伸手把她給扶住了。
當時文二太太臊壞了,她是知道自己胖的,等閑兩個小丫鬟都扶不住她。
她生怕自己把王氏給壓壞了,連忙一邊道歉一邊要讓開。
王氏看她面色發白,堅持沒松手,一路把她扶進客棧。
兩人出身相似,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居然很快就熟稔起來。
王氏拉着她一道加入了顧茵和周掌櫃試吃美食的隊伍,還勸她道:“吃啊,民以食為天,還能啥事越過吃上去?而且我看着你真挺好,有福相!你要真把自己餓壞了,成了病恹恹的才不好看。”
顧茵聽說二太太想減肥,幹脆就給她做沙拉。
水果素菜配水煮雞胸肉,加上顧茵烹調的油醋汁,滋味并不很差。
尤其顧茵得了把她覺得天下第一好的菜刀,正是閑不住的時候,日日做沙拉的時候都會盡施刀工,把它們切完又裝點成極為可愛的模樣,讓人看着都覺得可口。
文二太太每天早上和中午都正常吃喝,晚上就吃一份她做的沙拉,到了九月上旬,還真比出發時瘦了不少。
且因為晚上吃的清淡,她面上也不再起痘,皮膚都變得光潔了不少。
她這一瘦,人也變得自信起來,每天臉上都帶着笑,再也沒有怏怏不樂的模樣了,還親熱地同顧茵道:“從前只知道你手藝好,沒想到你還懂養生之道。這去了京城,你再開鋪子,可還得賣這沙拉,我日日要吃的!”
這倒是給顧茵提了個醒,她并不清楚京城百姓的口味,之前還沒想好新店要做什麽業務。眼下倒是可以想想沙拉這樣的輕食,畢竟這東西不存在什麽南北口味差異,沒有女孩子不喜歡的,可以作為備選。
不過文二太太是高興了,王氏可發愁了。
跟着顧茵和周掌櫃吃喝了一路,她晚上又不去吃那什麽沙拉,下巴都圓潤了一大圈。
進京這天,她拉着顧茵的手,小聲後悔道:“早知道我不吃了,我這襯裙都覺得緊了。你說要是你爹見我的時候,覺得我難看可咋整?”
擱從前王氏從沒在乎過什麽美醜,連顧茵給她買鮮亮一些的衣裙,她都會覺得不耐髒,更愛穿那些灰撲撲的衣裳。如今再見自己闊別已久的丈夫,她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顧茵拍着她的手背,溫聲道:“娘哪裏就難看了?瞎操心。”
王氏真的不難看,不然也生不出武青意和武安這麽對樣貌周正的兄弟。只是她過去日常板着臉,臉上兩道深深的法令紋,面向有些兇,顯得不好相與。
但是這幾年家裏日子好了,她已經很少同人置氣,又聽顧茵說的,做生意和氣生財,臉上日常帶笑,那紋路早就不知不覺地淡了去。
此時她穿一身草綠色如意雲紋衫,頭梳着一個簡單的婦人發髻,雖只插了從前顧茵給她買的那根梅花簪子,卻是一頭烏發抿得一絲不亂,半點兒不顯滄桑。
王氏說完也不等顧茵說話,又自顧自道:“他都中風了,要敢嫌我難看,我就一拳打死他!”
雖話說的兇狠,顧茵卻感受到她的手微微發抖,顯然是緊張壞了。
王氏深呼吸一口氣,又道:“都當什麽國公了,也不知道你爹身邊會不會多什麽莺莺燕燕。戲文裏的皇帝最喜歡給大臣賞女人了。”
一路上她都沒跟武青意打聽這些,一來是當娘的和兒子說這些實在臊人,二來也怕打聽清楚了,得到自己不想知道的答案。
這個顧茵還真不好說,畢竟之前雙方都以為對方已經不在人世,武青意從前日日在戰場厮殺,身邊沒有女人還屬正常,但武爹身體差,若是沒個人細心服侍,還真不大現實。
“算了,不想那些。”王氏擺擺手,“就算真有,咱們也不能怪他。”
雖這樣說着,但王氏還是把拳頭捏的咯咯作響。
顧茵心道最好沒有,要真有,她也不能保證能勸得住婆婆不動手。自家婆婆這手勁兒,把人打殘真不是什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