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十七章
周五放假後, 春陽和林舒閑她們一起去商場。
提前告知趙希蘭自己晚上不回家吃飯,她沒說什麽,只是叮囑春陽早點回家。
街道上行走着穿着各式各樣校服的學生, 三兩成群聚在一起,享受假期的輕松和愉快。
大概春陽和林舒閑她們的組合太過奇怪, 路過的行人總要往她們身上多看兩眼。
“我服了, 隔壁學校那女的又在朋友圈點我。”
“她還不服氣呢?”
“什麽啊?她對象跟傻逼一樣, 到處找人打聽我的微信, 狗皮膏藥似的,甩也甩不掉。”
“神經病吧?他之前不是要過林舒閑的微信?”
“那男的長得那麽挫,看上他什麽了?”
“下回再來逼逼賴賴我就找人弄死他。”
春陽背着書包, 走在林舒閑身邊,不參與她們的話題, 若有所思地想着什麽。
林舒閑搭着她的肩膀, 問道:“想什麽呢?”
春陽回過神來, 說道:“老師說那道題有兩種解法, 可是我只想到了一種。”
林舒閑:“……”
林舒閑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語氣惡劣:“不準提數學!煞風景。”
Advertisement
春陽捂着額頭,乖乖道:“哦。”
“……霸.淩嗎?”
“她們不會在欺負那個女生吧?”
“好兇啊,感覺在收保護費。”
“那個女生好可憐啊……”
“林舒閑那群人?中間的女生是誰啊?”
“看起來不像是朋友啊。”
第三中學校服灰白色, 林舒閑和其他人松松垮垮地把外套挂在肩上, 只有春陽穿得整整齊齊白白淨淨, 走在她們身邊, 完全就像一個異類。
加上林舒閑搭着她的動作, 有一種欺負小動物的感覺, 引得路過的人頻頻朝他們投來異樣眼神。
到了商場,她們直接去了娛樂區域, 買了些游戲幣。
“春陽,你玩過嗎?”林舒閑問道。
春陽點頭,“和我妹妹玩過。”
“喏,試試?”
“好啊。”
“啊!有問題!這個爪子絕對有問題!”
“明明都已經抓到了!”
幾輪抓娃娃下來,大家顆粒無收。
“春陽厲害啊!”
“那個!我想要那個!”
林舒閑指着娃娃機角落糖果形狀的布偶,興高采烈地說。
“好。”
春陽聚精會神,移動爪子來到糖果布偶的上方,微微偏了半個身位,果斷按下啓動鍵,爪子搖搖晃晃往下落,正好卡在了布偶凹陷的地方,輕松抓起布偶,落在了出口。
“卧槽?這麽厲害?”
春陽笑了笑,“可能最近運氣變好了。”
“春陽,那個!給我抓那個!”
“我想要旁邊那個!”
“我也要、我也要!”
“走開走開!先來後到知道嗎?”
幾位女生将春陽簇擁在中間,推搡間發出的聲音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你們在幹什麽!”
突然間,一道憤怒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不準欺負我姐姐!”
一個半大的孩子用力推開旁邊的人,神色焦急地往裏擠。
“誰啊?”
“誰家小屁孩?”
春陽聽見聲音頓了一下,緊接着一個熱氣騰騰的身體貼在了她的身上。
“走開!走開!不準欺負我姐姐!”
春陽怔愣地低下頭,看見季星月抱着她的腰,眼神惡狠狠地盯着林舒閑等人。
“你們想做什麽?為什麽把姐姐堵在裏面?我告訴你們,我哥可厲害了,他能一拳打死一頭野豬!”
“噗!”林舒閑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妹妹?”
“對。”
春陽忍俊不禁地拍了拍季星月的肩膀,解釋道:“星月,她們沒有……”
林舒閑彎下腰,捏住季星月的臉頰,打斷她的話,說道:“我就是欺負她了,你能把我怎麽樣?”
季星月怒目圓睜,“嗷嗚”一口要在林舒閑虎口上。
“嘶!松、松、松口!”
春陽吓了一跳,趕緊将季星月拉住,“星月,松口!她沒有欺負我,真的!”
季星月松開牙齒,得意洋洋地擡起下巴,眼神似乎在說“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春陽看見林舒閑虎口上一拍鮮紅的齒印,尴尬道:“沒事吧?”
林舒閑瞪着季星月,“你妹屬狗啊?”
“噗哈哈……活該!”
“笑死了,自作自受啊林舒閑。”
“閉嘴!”
林舒閑甩了甩手,對春陽說:“給錢,我要去打狂犬疫苗。”
季星月瞪她,“不給!誰讓你欺負我姐!”
春陽無奈道:“星月,她沒有欺負我,她們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朋友,我們在玩抓娃娃。”
季星月梗着脖子,“那她幹嘛戳你的臉?”
“她在和我開玩笑。”春陽安撫好了季星月,又擡頭看向林舒閑,“對不起啊,我請你喝奶茶吧。”
林舒閑冷哼一聲,“不跟小屁孩一般見識。”
春陽松了口氣,低頭問道:“星月,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媽媽說你晚上不回家吃飯。”
季星月想起什麽,猛地轉過頭,“我和哥哥一起來的!”
衆人順着她的目光,齊刷刷看向身後。
季行知右肩背着季星月的小書包,雙手環抱在胸前,一動不動看着她們,不知道看了多久。
春陽有些疑惑,他怎麽會陪季星月來商場?不怕被趙希蘭和季叔叔發現嗎?
季行知朝幾人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随後道:“季星月,走了。”
季星月道:“我們去哪裏?和姐姐一起玩啊。”
季行知将目光移向春陽,“姐姐和朋友在一起,你添什麽亂。”
“我倒是不介意。”
“我也是!”
林舒閑和幾位朋友紛紛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季星月抱着春陽的腰不肯撒手,“哥,一起玩嘛。”
季行知抿唇,沒再說什麽。
“姐姐,你把書包給我。”季星月道。
春陽不明所以,取下書包交給她,“怎麽了?”
季星月接過書包,神秘兮兮地笑,“沒什麽。”
說完,她屁颠屁颠跑到季行知面前,将書包塞進他懷裏,“喏!哥,你背着。”
季行知眯起眼睛,“你怎麽不背?”
“我是女孩子!你背一下怎麽了?反正你又不玩。”
“不用,我自己背就好了……”
“哎呀!沒關系啦,反正在外面都是哥哥背包。”
季行知瞪她一眼,将春陽的書包挎在肩上。
“謝謝。”
季行知道:“不用,你們玩兒吧,我也懶得陪她。”
季行知不參與她們的娛樂,獨自找了個位置坐下休息。
有了季星月加入,氣氛變得更加熱絡。
這孩子自信大方,雖然一開始和林舒閑有點不愉快,但是兩個人都不記仇,性格十分合得來,不一會兒就“姐姐妹妹”地喊上了。
玩了半個小時,春陽有些累了,讓季星月和她們玩兒,自己去了季行知休息的地方。
遠遠看見季行知坐在休息區,低頭玩手機,身邊放着一大一小兩個一模一樣的書包。
“哥。”
走到跟前,春陽喊了一聲。
季行知擡頭看她一眼,應道:“嗯。”
春陽在他身邊坐下,隔了半晌,問道:“你回來,季叔叔和媽媽知道嗎?”
季行知道:“知道。”
春陽松了口氣,“哦。”
畢竟現在周末了,季行知也要放假,抽空回來并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沉默地坐了一會兒,季行知忽然道:“星期天是奶奶的生日,應該會一起吃飯。”
春陽怔了一下,“……哦。”
難怪他會突然回家。
春陽對季叔叔的母親沒什麽印象,可能趙希蘭和季叔叔結婚的時候見過,但是不記得了。
晚上吃完了飯,春陽和林舒閑幾人告別,與季星月兄妹回了家。
翌日,季行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季叔叔破天荒地休了假,帶他們在外面玩了一天。
星期天早上,春陽一行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賀禮,去了老太太居住的地方。
除了季叔叔的母親,春陽沒有見過其他親人,來之前季叔叔提出她不想去的話,可以讓季星月陪她留在家裏。
可是星月奶奶得生日,怎麽能讓季星月在家裏陪她呢?
而且春陽以後總要面對季叔叔的親人,不能一直躲着不見他們。
到地方之後,季星月一溜煙兒地跑進了客廳。
“奶奶,我來了!生日快樂!”
“星月來了?過來、過來。”
老太太一把抱住季星月,疼愛之意溢于言表。
“媽,生日快樂,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媽,生日快樂。”
春陽跟在趙希蘭身後,将賀禮放在桌子上。
“來了?坐着歇會兒吧。”
老太太看見季叔叔時,臉色明顯不好看。
季叔叔走到沙發邊坐下,朝春陽招了招手,對老太太說:“媽,這就是春陽。”
春陽心中忐忑,彎下腰道:“奶奶,祝您生日快樂。”
老太太笑容不改,自始至終沒看她,随口道:“謝謝啊,随便坐吧。”
随後,她繼續逗弄季星月。
“我們家小寶貝長胖了?”
季星月氣鼓鼓道:“奶奶!我不胖!”
老太太一臉寵溺,“不胖不胖,奶奶說錯話了。”
季叔叔神色無奈,擡頭道:“春陽,別客氣,坐吧。”
春陽點了點頭,坐到了趙希蘭身邊。
老太太不太歡迎她,春陽不是不能理解這一點,沒有放在心上。
“奶奶。”季行知走上前和老太太打招呼。
老太太眯起眼睛,“來了?在學校怎麽樣?習慣嗎?”
季行知道:“挺好的。”
“那就好。”老太太點了點頭,拉着他坐在自己身邊,“奶奶老了,家裏的事情做不了主,讓你受委屈了。”
“哼?”季星月嗤之以鼻,“奶奶,我哥他能受什麽委屈啊?”
老太太瞄了眼季叔叔,說道:“那誰知道呢?”
“媽,今兒您生日,咱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事兒。”
廚房傳來一道聲音,一個拴着圍裙的女人笑吟吟看着他們,“就是不知道今兒來的人吧,能不能讓您開心。”
春陽抿唇,将頭低下去。
或許她今天不應該來這裏,讓老太太不開心了。
“大嫂,你這話什麽意思??”趙希蘭收斂了笑容,眼神犀利。
“哎呦!弟妹啊,別跟你大嫂一般見識,她一個整天在家的婦人知道什麽?別放在心上啊。”季家大哥走出來,做起了和事佬。
季叔叔臉色越來越冷,“媽、大哥,看來我們一家來得不順你們心意?今天是不是不應該過來?給你們心裏添堵了?”
老太太臉色“唰”地一垮,“你這叫什麽話?”
“賀禮也送到了,您要是不喜歡,我們馬上回去,反正來來去去也就一個小時。不比希蘭她老家,飛機都要三個小時,咱們改天再來就是了。”季叔叔語氣強硬,言外之意在場的大人都聽懂了。
房間氣溫頓時降到了冰點,春陽意識到了他們争吵的原因是自己,躊躇不安地掐着手指。
她不該來的……
本來就不是一家人,她不應該過來。
季星月懵懂地看着他們,好像察覺到了什麽,手腳并用地從老太太懷裏鑽出來,踩着小碎步來到春陽身邊,抱住她的胳膊,警惕地看着房間裏的其他人。
“姐姐,我跟你回去吧。”季星月轉過頭,靠在她身邊小聲地說。
春陽勉強笑了一下,“沒事。”
“奶奶,您是不是聽誰說了什麽閑話?”季行知意有所指,“今天您生日,爸和趙阿姨高高興興給您慶生,別為子虛烏有的事情鬧得不愉快。”
“行知啊,你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叫做閑話?什麽叫做子虛烏有?你爸把別人家的女兒接過來,轉頭就要把你送走,把星月送到姑姑家,難道不是事實嗎?”季家大哥笑眯眯地說,“當然,我也不是責怪誰的意思,就是替你和星月心疼而已。”
“大伯,你是打算養我和季星月?我這個‘別人家的兒子’,似乎也不應該和他們一家人同進同出。”
老太太斥責道:“什麽‘別人家的兒子’,那是你自己家。”
季行知道:“奶奶,您也知道那是自己家。”
老太太喉嚨滾了一下,“我只是……”
“行知,你帶兩個妹妹出去逛逛,順便買點水果回來。”季叔叔冷臉道。
季行知應了下來。
季家小姑一家子趕到時,春陽三人正好走到門口。
“姑姑,姑父。”
季家小姑往他們身後看了一眼,發現氣氛格外僵硬,遲疑道:“這是怎麽了?”
季叔叔道:“進來吧,正好大家都來了。”
春陽擔憂地看了趙希蘭一眼,後者朝她安慰地笑了笑。
和季行知兩人離開了老太太家,春陽始終沒能放下心來。
季星月牽住她的手,悶悶不樂道:“我不喜歡奶奶家了。”
春陽垂下眼簾,沒有應答。
季星月接着道:“姐姐,以後你不要過來了,我都在家陪着你。”
春陽揉了揉她的頭頂,“我用不着你陪。”
季行知默不作聲走在前面,氣氛有些尴尬。
春陽心知肚明,季叔叔把三人支開,大概率有什麽話不方便讓他們聽到。
在她來到這裏之前,趙希蘭應該和季叔叔的母親相處得很融洽,所以老太太很之分歡季星月。
春陽不想破壞她們的感情,以後還是井水不犯河水比較好。
希望在這麽重要的日子,季叔叔他們不要因為自己吵架。
“坐會兒吧。”
走到公園裏,季行知對兩人道。
季星月和春陽說自己在學校鬧得笑話,逗她開心。
季行知左右看了看,離開了。
片刻後,他提着一袋冰淇淋回來。
“哇!謝謝哥哥!”季星月挑了一個自己最喜歡的。
季行知将袋子遞給春陽,春陽道:“謝謝。”
季行知道:“別放在心上。”
春陽怔了怔,沒想到他會安慰自己。
季行知擡眸看向遠處,說道:“我爸死板、一根筋,覺得把我送到我媽那邊,對你來說才算公平。因為你獨自和外婆生活了十幾年。”
“奶奶不是對你和趙阿姨有意見,我爸想接你過來,她也同意了。她只是對我爸心裏有氣。”
季星月将頭擡起來,認真地說:“如果奶奶不喜歡姐姐和媽媽,我以後也不喜歡奶奶了。”
季行知屈起手指彈了下她的額頭,“大人在說話,小孩不準插嘴。”
季星月捂着額頭怒瞪他,“你幹嘛呀!疼死了!”
季行知繼續說:“大伯向來不喜歡我們家,他的話都是為了擠兌我爸,這會兒估計已經吵起來了。”
春陽道:“……”
“那怎麽辦?”春陽惴惴不安道
季行知瞟她一眼,說道:“我爸今天來的目的,就是給他們下馬威。因為以後少不了要見面。估計他也沒想到,大伯敢當着你的面說那些話。”
對于季家大哥說的話,春陽倒是沒放在心上。
季叔叔和趙希蘭對她很好,季星月也真心實意把她當做姐姐,她不需要通過別人的言語來決定自己和他們是不是一家人。
春陽道:“他們會這樣對我媽,說那些難聽的話嗎?”
不知想起什麽,季行知臉上難得帶了些笑,說道:“他們應該不敢。”
春陽驚訝道:“不敢?”
“嗯。”季行知颔首,“趙阿姨懷星月那段時間,大伯母總是跟奶奶面前念叨,有了後媽就有後爹,趙阿姨二話沒說,拉着她就去醫院打胎,讓她來簽字。”
春陽目瞪口呆,“啊?”
季行知接着說:“因為那件事,我爸氣得不輕,差點和他們斷絕來往了。”
季行知道:“趙阿姨性格剛烈,前些年在生意上栽了不少跟頭,近兩年才終于好了起來。”
“我念大學的事情,她和我爸吵了很多次。”說到這裏,季行知語氣停頓下來,“其實,她知道我改了志願。”
春陽神情驚愕,“她知道你在臨江……”
“嗯。”
将近兩個小時後,春陽接到了趙希蘭的電話,讓他們回去吃飯了。
回到老太太家裏,季叔叔把季行知單獨喊到了書房。
看到趙希蘭在客廳,春陽注意到她眼眶有些紅,好像前不久哭過。
“媽。”春陽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她面前,神情擔憂。
“媽媽!”季星月拉住她的手,“媽媽,您沒事吧?”
趙希蘭分別揉了揉兩人的臉頰,笑道:“我沒事,別擔心。”
春陽突然後悔和季行知離開了,将媽媽一個人留在這裏。
春陽曾經聽人家說過,帶着孩子的女人跟別人結婚,一定會被那家人嫌棄,她以為自己沒有跟着媽媽,季叔叔的家人就會對媽媽好一些。
現在因為自己來了,媽媽聽到了那些難聽的話,還哭了。
季家大哥兩口子坐在一邊,臉色不怎麽好看,季家小姑和丈夫面面相觑,氣氛尴尬,大家都不說話。
“媽……”春陽輕輕喚了一聲,“對不起,我不該跟你過來。”
她眼神愧疚,隐隐泛着淚光。
趙希蘭愣住了,溫和手掌貼着她的臉頰,“春陽?”
春陽抿着唇,不想讓媽媽被別人欺負。
“孩子,你過來。”老太太坐在沙發上,朝春陽招了招手。
趙希蘭擦拭她的眼角,說道:“去吧。”
春陽猶豫地看了一眼,緩慢走過去。
她微微啓唇,想喊奶奶,又咽了回去。
她和季星月不一樣,與這位老人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老太太拉住她的手,讓她在身邊坐下。
“你叫春陽?”
春陽繃着唇線,想到媽媽可能在這裏受了委屈,一點都笑不出來。
“嗯。”春陽低聲應道。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奶奶跟你道個歉,誰家的孩子都是寶貝,這些年你媽和叔叔沒有盡到做父母的義務,讓你受苦了。奶奶一把老骨頭,只想兒孫承歡膝下,你是希蘭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孫女,行知是你的哥哥,星月是你的妹妹,都是一家人。”
春陽垂着腦袋,沒有說話。
老太太看着她倔強的模樣,嘆息一聲:“你大伯說的話,不要放在心上,你媽和叔叔已經表過态了,以後誰再說這種話,就不用來往了。”
季家大嫂道:“春陽,我和你大伯就是嘴硬心軟,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季家小姑嗤道:“媽開開心心一個生日,就被你和大哥攪和了。二嫂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将行知視如己出,現在行知念大學了,星月也長大了,把自己女兒接到身邊照顧,哪裏讓你們不開心了?整天在老太太面前吹耳旁風。”
季家大嫂道:“我們不是為了行知……”
“那是二哥的決定!怎麽?惹不起二哥二嫂,找一個孩子出氣?”
“好了。”老太太皺眉打斷她們,“這件事和孩子沒有關系。”
最終,季家兩父子從書房出來,沒人再提及這件事。
春陽坐在趙希蘭身邊,自那之後一言不發。
陪老太太過完生日,一行人驅車回家。
“姐姐,你怎麽了?”季星月擡眼看着她,目光擔憂。
春陽看着窗外掠過的風景,臉上沒什麽表情。
趙希蘭道:“春陽,以後我們不去星月奶奶家了。”
春陽收回目光,看向趙希蘭,說道:“媽,我想回去了。”
“回去?”趙希蘭疑惑道。
春陽垂眸,“回外婆家。”
“姐姐!”季星月緊張地拉住她的手,“你在這裏不開心嗎?是不是因為大伯的話?他最壞了你千萬不要相信他的話!不行……”
趙希蘭皺眉道:“春陽,對不起,媽媽沒考慮到這些,讓你受委屈了。”
季叔叔喝了點酒,季行知在前面開車。
季叔叔側過身子看着她,安慰道:“春陽,你別多想,咱們才是一家人。”
春陽垂着眼睫,突然有些控制不住,眼淚“唰”地淌了下來,她哽咽一聲,“媽……我不想讓你受委屈……”
“我跟着你……他們不會開心……”
車裏陷入了短暫地沉默。
趙希蘭怔愣地看着春陽,記不清多少年沒見過春陽哭了,她總是表現得很懂事,好像父母離婚并沒有給她留下任何傷痛和陰影。
哪怕多年以後,将春陽接到自己身邊,她也像是沒有任何隔閡,接受了對她來說完全陌生的家人和家庭。
為什麽在媽媽面前第一次哭,是以為自己讓她受了委屈呢?
“春陽……”季叔叔手足無措地看着她,抽了兩張紙巾塞到季星月手裏。
趙希蘭嘴唇翕動,聲音沙啞:“春陽,我從來沒有因為你受過委屈。媽媽哭不是因為受了委屈,是我這些年對不起你,好不容易把你接過來,還讓你聽到那些難聽的話。”
“這都是我的錯,沒提前處理好老太太那邊……”季叔叔焦急地說。
“嗚哇哇哇!!!”
本就混亂的車裏,季星月“哇”地一聲嚎啕大哭。
聽着刺耳的哭聲,季行知看了一眼車內後視鏡。
“季星月,你哭什麽?”
季星月死死抱着春陽的胳膊,“我不要姐姐走!大伯讨厭死了!為什麽欺負姐姐、為什麽欺負媽媽?我就要姐姐!姐姐要回去我也回去!我不跟你們在一起了!”
趙希蘭将兩人抱在懷裏,說道:“好,我明天就和老季離婚。我們回老家,以後媽媽照顧你們。”
春陽淚珠挂在眼睫上,震驚地看着趙希蘭,“什麽?”
季叔叔也懵了,“離、離婚?”
季星月淚眼朦胧擡起頭,“……啊?”
季行知慢悠悠道:“離婚的話,我跟趙阿姨。畢竟,我爸不要我了。”
趙希蘭破涕為笑,“讓你爸一個人孤獨終老。”
“哎呀!那我未免太可憐了吧?”季叔叔道。
春陽意識到了他們在開玩笑,不禁松了口氣。
她知道季叔叔對媽媽很好,不希望他們離婚。
“心情好點了嗎?”趙希蘭擦掉她的眼淚,柔聲問道。
春陽後知後覺有些羞澀,可能想起從前的事情,她一時間沒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季星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抽噎道:“姐姐不走了?”
“嗯,姐姐以後都會和我們在一起。”趙希蘭道。
“太好了!姐姐可不能走。”
趙希蘭默了默,重複道:“春陽,我從來沒因為你受過委屈。”
春陽颔首道:“嗯……”
回到家裏,春陽帶季星月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出來時,季行知和季叔叔、趙希蘭三人坐在客廳,表情看上去都有些嚴肅。
“你們先回房間待會兒。”趙希蘭朝她們擺了擺手。
“哦。”
春陽和季星月走進了她的卧室。
将門關上,季星月立刻貼在門上聽外面的動靜。
“你在幹什麽?星月。”春陽問道。
季星月道:“你不好奇他們會說什麽嗎?”
春陽想了想,點頭道:“有點好奇。”
季星月立刻挪開一個身位,讓春陽一起來偷聽。
春陽學着她的樣子,側過腦袋,将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客廳的聲音。
“你奶奶跟我說的話,我覺得有道理。”季叔叔嘆息道。
季行知保持沉默,沒有說話。
趙希蘭道:“行知,你和春陽、星月一樣,都是我們的孩子,你爸就是糊塗了,才想把你送到你媽那邊。”
季叔叔接着說:“我考慮得不夠周全,春陽那孩子受了太多苦,我想盡可能地補償她,但是不應該把你抛下,我又不是養不起三個孩子。”
“我總是覺得,把你送走,對春陽來說才算公平。”
季行知反問道:“所以呢?”
“所以什麽?”季叔叔道。
“所以,你能想到的解決方式,就是十年前抛下一個孩子,十年後再抛下一個孩子?”季行知聲音十分平靜。
隔着一扇房門,春陽不知道他們臉上的表情。
半晌,季行知冷笑一聲,“我可以去任何地方念大學,如你所願不回這個家也沒問題,為什麽一定要去那個女人身邊?”
季叔叔語氣也硬了些:“因為她是你媽。”
“我媽?”季行知聲音沉沉,“她對我做過什麽,你忘了嗎?你們為什麽離婚,你也忘了嗎?”
客廳中忽然沒了聲音,詭異的寂靜充斥在房子裏。
“爸,需要我提醒你嗎?”
“十二年前,你忙于工作,經常出差那段時間,她是怎麽在你們的屋子裏,一遍一遍發出惡心的聲音?床架和地板摩擦,牆壁傳來的震動,我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
“住嘴!”季叔叔忽然大聲打斷了他。
季行知不為所動,“你還記得啊?如果你什麽都記得,怎麽會把我送到那個惡心的女人身邊?”
說那些話時,季行知刻意放低了聲音,房間裏的春陽和季星月一個字都沒有聽見
季叔叔怔愣地看着,季行知臉上憎惡的表情,,一瞬間露出了迷茫。
季叔叔什麽都知道,為什麽要把季行知送到他母親身邊?
季行知漸漸收斂情緒,恢複了平靜。
趙希蘭幾不可聞嘆息道:“老季,你錯了。”
季叔叔目光呆滞,為什麽呢?當時為什麽執意讓季行知去那個女人身邊?
他想不起來了,腦子裏好像蒙着一層霧氣。
【叮——9958感受到了宿主的召喚。】
突如其來的聲音,在春陽腦海響起
春陽愣了一下,距離9958上一次出現已經過去很久了。
【宿主,系統已經檢測到了風險來源。】
【原文中和你擁有相同氣運的主角一旦情緒過于激烈,可在某種程度上造成系統不穩定,從而形成漏洞。】
【原文男主之一季行知情緒達到峰值,導致系統發現bug,好在并不算大,不會對宿主的安危造成影響。】
春陽臉色發白,問道:“你是說,只要他們情緒過于激烈,bug就會出現?”
豈不是時時刻刻都有這樣的風險?春陽不想提心吊膽地過一輩子。
【目前是這樣,不過不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但是,bug會随着時間消失,宿主在這裏生活得越久,系統就會越穩定。】
聽到這裏,春陽勉強松了口氣,只要不是伴随一生的烏雲,她都能堅持下去。
春陽沒再繼續聽下去,季叔叔意識到自己處理的方法不恰當,應該不會再為難季行知,這件事就能解決了。
況且還有趙希蘭在場,她知道季行知沒有離開臨江市。
季星月見她不聽了,悻悻走到床邊,嘟囔道:“什麽都聽不見嘛。”
那之後,他們具體談論了些什麽,結論是什麽,季叔叔有沒有道歉,春陽一概不清楚。
當天晚上季行知依舊住在家裏,第二天他們各自回了學校。
“春陽,幹嘛呢?一大早就皺着眉頭。”
林舒閑走進教室時,春陽正在座位上攥着筆,望着草稿紙,神色苦惱。
春陽嘆息道:“我還是沒想到老師說的第二種解法。”
林舒閑露出誇張的表情,“你還沒想出來?我都……”
春陽眼睛一亮,“你想到了?教教我!”
林舒閑走到她跟前,戳了戳她的額頭,“拜托,你覺得我能解出來嗎?”
春陽不解道:“為什麽不能?”
林舒閑無語,指着自己說:“我,你的同桌,月考數學十三分,全級最低分。”
春陽揉了揉額頭,說道:“你又不是笨,你只是不願意學而已。”
“哈哈哈……”林舒閑大笑一聲,“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別鬧了,我得在數學課前把它解出來。”春陽道。
“來來來!我看看。”林舒閑把頭埋在草稿紙上,仔細盯着看了一會兒,“你确定這玩意兒不是英語?”
春陽道:“不是啊。”
“高中有這麽複雜的題?”
春陽道:“對啊。”
“看不明白,實在看不明白。”
這時,林舒閑想起什麽,将草稿紙拿起來,繞過春陽,紙張扇了扇薛讓的頭發。
“小天才,這道題怎麽解。”林舒閑道。
春陽驚訝看着她,“不、不用,晚點兒我去問老師就好了。”
薛讓今天來得很早,滿臉疲憊,進了教室,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昨晚大概率又兼職到很晚,春陽不太想打擾他。
薛讓被吵醒了,睡眼惺忪擡起頭,眼睛有些睜不開,瞄了林舒閑一眼,毫不客氣道:“滾遠點兒。”
林舒閑晃了晃草稿紙,“我同桌有道題不會解,你給看看?中午請你吃飯,怎麽樣?”
薛讓眼神逐漸清明,先是看了眼春陽,再看向林舒閑,說道:“吃什麽?”
林舒閑白他一眼,“回鍋肉炒飯套餐?”
“成交。”
“哪道題?”薛讓問道。
林舒閑将草稿紙遞給他,“喏。”
薛讓皺眉掃了一眼,“你不是解出來了?”
春陽解釋道:“老師說有兩種解法,我只想到了一種……”
薛讓重新看了看,朝春陽伸出手,“筆給我。”
“哦。”春陽把黑色中性筆交給她。
薛讓将草稿紙放在膝蓋上,低下頭去,頸椎骨微微凸起,行雲流水地在紙上留下字跡。
片刻後,将草稿紙和筆同時還給春陽。
“好了。”
春陽看着紙上簡明扼要的算式,面露迷茫。
林舒閑瞧了她一眼,踢了踢薛讓的桌子,說道:“你以為回鍋肉蓋飯這麽容易到手?你給講講啊。”
春陽的确沒看懂,因為薛讓的字稍微有些癫狂……
薛讓繃着唇線,似乎在考慮值不值。
春陽道:“我可以晚上請你吃飯。”
薛讓長腿一伸,抵到了春陽椅子旁,身體朝她傾斜,勾了勾手指,“過來點,我給你講。”
“哦,謝謝。”
薛讓講得很快,邏輯非常清晰,春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表情很是認真。
“看什麽?”薛讓猝不及防投來目光,“我臉上有題嗎?”
春陽搖頭,“沒什麽……”
突然,她忍不住笑了一聲。
這句話怎麽聽起來這麽耳熟?好像老師經常這麽說。
講解完了題目,薛讓重新趴回了桌子上。
林舒閑回到座位,伸了個懶腰。
“怎麽樣?小天才還不錯吧?”林舒閑道。
春陽彎着眼睛,小聲道:“舒閑,你沒那麽讨厭他嘛。”
林舒閑眯起眼睛,“什麽啊?”
春陽道:“這道題沒那麽重要,你想幫他,對嗎?”
林舒閑聳了聳肩,“我不想幫他,我想羞辱他。”
“羞辱他?”春陽眨了眨眼睛,不解道。
“然後說一句你好可憐啊!你猜他會怎麽說?”
春陽道:“怎麽說?”
“他會說‘可憐我就直接給錢’,無語,沒有一點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