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荒星27
第27章 荒星27
荒星星系的黑市開了這麽久,試圖來砸場子的人實在不算少,但眼下來砸場子的這位确實有些……出人意料。
荒星情況特殊,再加上機械體共和國跟聯邦那場打了幾百年的仗好不容易平息幾分,眼看有要和談的趨勢了,上層态度一緩和,下層自然聞風而動。
所以黑市上來自機械體共和國的東西逐漸多了起來,甚至近些年偶爾還能見到幾個裹得嚴嚴實實的機械體,但像今天這位直接把沒有身份芯片的後脖頸展示給所有人看的,确實是頭一次見。
說他是機械體吧,身上連機械零件都沒有,說他是聯邦人吧,又沒有身份芯片,保不準就是那位據說來了荒星的反抗者呢? 但反抗者的通緝令誰沒見過?這也不像啊? 黑市上來來往往那麽多人,目光一通亂飛,一小會時間,星網信息就已經滿天亂飛了。
估計不用多久,全荒星都能知道黑市上出現了這麽一個沒有身份芯片,來歷不明的怪人。
剛上飛船時,中間商挺高興的。
心思缜密的那幾個都沒跟來,金老大又一把年紀,擺明态度要明哲保身。
他琢磨着,就別斯年跟阿全兩個年輕人,糊弄起來還不簡單? 雖然說別斯年有點玄乎,但又不是只有季華他們看得出別斯年性格上的毛病,中間商也看得出別斯年好熱鬧又沖動,覺得自己有點能耐就自以為是的這點毛病了。
到時候也別去黑市了,他半道上問出他們到底要賣什麽,直接買了不就行了? 最多到時候帶他們去黑市看個熱鬧,再原樣帶回來。
中間商想的挺美,剛上飛船就靠過去跟別斯年他們套近乎。
三兩句下來,中間商徹底高興不起來了。
別斯年的目光從窗外浩瀚宇宙中收了回來,有些驚訝道:“這黑市規矩這麽多?” 中間商端着過來人的架子,語重心長道:“畢竟是黑市,賣的東西都不怎麽幹淨,安全最重要。” “有道理。”別斯年贊同道。
中間商見他态度好的出奇,又講了一堆黑市上的忌諱和注意事項:保持神秘,通過黑市來交易,不要輕易透露自己的底細,不要随便招惹黑市上的人等等。
別斯年一邊聽一邊點頭。
金老大自打上了飛船,就兩眼一閉,半天沒做聲,此刻聽到中間商喋喋不休,掃了一眼,見別斯年那點小心思幾乎按捺不住,在心裏罵了句蠢貨,又重新閉目養神了。
中間商鋪墊的差不多,轉入正題:“既然是我帶你們去,那你這到底要賣什麽,也給我透個底?我好幫你估估價。” 別斯年盯着他看了兩秒,臉上燦爛的笑容自上船後就沒下去過,莫名讓中間商有些涼飕飕的,但他沒來得及細想,因為別斯年伸手從兜裏摸出了那個熟悉的試劑瓶。
中間商下意識的朝前靠了靠,端詳起別斯年手裏的試劑。
這瓶試劑估計只有100ml左右,藍湛湛的,一小管拿在手上,看起來沒什麽特殊之處。
別斯年轉動試劑瓶,将試劑瓶上的标簽轉到中間商眼前。
中間商眯起眼細看,嘴裏下意識的念出了聲:“v病毒……解毒劑!” 中間商唰的一聲就站了起來。
整艘船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視線聚焦在別斯年手上。
失态的中間商下意識伸手,還沒碰着瓶子,一旁斜伸出只手來,往前一探,直接掰歪了他伸出的那只手。
“停停停……”強烈的痛覺傳來,中間商瞬間清醒過來,往回抽了抽手,沒抽出來,又去看阿全。
阿全眉眼一擡,有些不耐煩。
他動手就沒有留情這一說,素來是奔着能弄死就弄死去的。
但這不是別斯年在一旁盯着他嗎? 盯得他渾身寒毛直立,大部分心神都在警惕別斯年,手上自然也就慢了一拍。
“阿全。”別斯年慢吞吞的喊了他一聲。
阿全不情不願的松開手,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別斯年身上,豎起的寒毛才慢慢平複。
中間商不知道這兩人間的暗潮湧動,只道是阿全特別聽別斯年的話——雖然有不少人奇怪阿全那個狗性格怎麽會聽別斯年的話,但正常人的腦回路顯然沒法跟阿全和別斯年共通,所以至今也沒人得出正确答案。
中間商一邊揉着險些被掰斷的手,一邊盯着別斯年手裏不起眼的試劑瓶,一時話都有些說不利索:“這個……真是v病毒的解毒劑?” 別斯年把試劑瓶揣回了兜裏:“要是假的,那我這一趟不是白跑了?” 中間商腦袋裏飄過諸多想法,盯着別斯年的口袋挪不開視線,嘴上卻道:“要是真的,那這玩意可是個大麻煩,就算是黑市,恐怕也吃不消。” 別斯年給他遞話:“什麽麻煩?” “機械體共和國眼下幾乎人人都感染了v病毒,這麽一小瓶對他們來說,杯水車薪,他們想要的,肯定不是一瓶解藥,研究出解藥的人才是重點……”中間商語重心長道:“不管誰在黑市上買下這玩意,共和國最後都得找你。” “這還只是最大的麻煩,共和國找你,其他人也得找你……”中間商:“遠的不說,來買這玩意的那些人首先就得先打起來。” “這可真是……”中間商長籲短嘆,唱念俱佳道:“這玩意,你真要賣?” 別斯年颔首。
中間商一邊嘆氣,一邊道:“看在我們熟人一場的份上,這玩意你打算賣多少星元?我都買了。” “也省的你去黑市招惹那些麻煩。”中間商:“這玩意出現在黑市上,所有人都得聞風而動。
眼下就我們幾個,你不說我不說,我保準沒人知道這事。” 飛船上安靜的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好似一瞬間所有人的存在感都消失了似的。
“有道理,”別斯年一邊點頭一邊道:“既然如此,那我更得去黑市看看了。” 中間商聽到前半句,先是一喜,聽到後半句,又是一驚,最後愣是沒想明白別斯年到底有什麽毛病。
中間商雖然沒理清別斯年在想什麽,但對方不想賣給他的潛臺詞他還是聽得出來的。
中間商臉上的表情褪了下去,也不笑了,意味深長道:“你不賣?” “也不是不賣,主要是你出不起我想要的價格,”別斯年靠着椅子,見他表情不善,又把試劑瓶從兜裏掏了出來,在中間商面前晃了晃,拱火道:“要不……你來搶搶看?” 中間商起身朝後退了一步,跟別斯年他們拉開距離,才語帶威脅道:“你們可還在我的飛船上。” 中型飛船跟單人飛船不同,駕駛艙跟客運艙是兩個區域,就算想搶駕駛座也得先闖過去。
中間商自然不會毫無準備,讓他們輕松的越過去。
而闖不過去,那駕駛飛船的人就始終是中間商的自己人。
別斯年聞言表情有些奇怪:“你是只會這一套?還是你忘了上次發生了什麽?” 中間商被噎了一句,終于拿出了在荒星摸爬滾打的狠勁:“那我先送你一程。” 話音剛落,飛船微微一震,密集的機械運轉聲響起,船艙兩側浮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時間流速一瞬間慢了下來。
別斯年有些意興闌珊,上前摸出鐵片擱在中間商脖頸上,往前一遞,鮮血滴答滴答,以慢動作的場景在空中滑落。
時間流速恢複了正常。
孔洞完整浮現,一道道幽幽藍光迅速結束了蓄能,随時能将船艙裏的人射個稀巴爛。
中間商眼前一花,方才還隔着一段距離的人突然到了身前,脖子上的痛覺慢了一拍才傳入神經。
中間商眼睛朝下一瞥,地面上堆積起了一個小血泊,別斯年沒留情,但凡中間商腦子轉慢點,氣管就沒了。
所幸中間商腦子轉的快,毫不猶豫道:“我出錢買我這條命。” 別斯年收回手,順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沾滿血的鐵片,往兜裏一揣,恍若方才差點把中間商弄死的人不是他一般,友好的關心對方:“趕緊包紮傷口。” 船艙角落裏走出兩人,戰戰兢兢的給中間商包紮傷口。
中間商沒看那兩人,露出個笑,給別斯年道歉:“怪我想少了,您這是幹大事的人,那點麻煩哪能為難的了您?” 別斯年朝他笑了笑:“把你的賣命錢送回荒星。
路上安分點,活着不好嗎?” 中間商喉結微動,想起方才眼前一花,半個鐵片嵌進喉嚨的場景,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
荒星到底是荒星,外面好歹還披上一層假模假樣的道理,來掩飾一下,但在荒星,這一切就顯得更赤·裸。
打不過,中間商得出這個結論,安分了下來。
他終于明白,為什麽季華他們放心讓別斯年就這麽跟着他走了。
這麽一尊煞神,誰有什麽想法,誰找死。
性格有點不足又算得了什麽? 那在弱者身上叫自以為是,在強者身上,叫信心十足。
飛船在星系中行駛了約兩個小時後,抵達了目的地外圍。
別斯年從窗口望了眼,只見前方若幹星球湊成一片,遠遠看去恍若一個由星球構成的迷宮,只打眼一看,就能瞧出這地方不好進。
确實如此,因着這個特殊環境,不熟悉路的人誤入其中,大多會陷在其中,運氣好點,能等到人帶出去,運氣差點,就沒法活着出來。
飛船也沒急着進去,在這片迷宮外繞了一圈,才一頭紮了進去。
遠看跟位于其中又是不同的感受,遠看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只看到那些體型巨大的星球,等進入其中,才會驚出一身冷汗。
各種隕石和障礙物密密麻麻的分布在迷宮中,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別斯年豎起耳朵,聽見飛船跟大小不一的隕石相撞,發出悶響聲。
他的注意力倒不在那些躲不開的隕石上,而是用驚嘆的目光凝視着位于“迷宮”內的星球。
不知道是人為還是天意,這些內部的星球大多不宜居。
吸附了一圈隕石,形成環繞在星球外的碎石圈還好;有的星球上不住冒出白色漩渦,碰撞之後往外灑出一堆障礙物;更有的星球體積極小,周圍環繞着一圈暗流,引着一堆衛星衆星拱月的繞着它轉,時不時還撞在一起。
飛船自打進了這裏,前行的速度就降到了最低,小心翼翼的穿過這片迷宮,就算是如此,偶爾還會遭遇暗流,導致飛船一側傾斜,險些被拽進暗流中。
飛船抵達迷宮外圍花了兩個小時,繞出迷宮又花了一個小時,最後越過重重障礙,抵達了迷宮最深處的巨大星球。
巨大星球上修建了停靠港,來來往往的星艦、飛船停靠在港口,秩序井然。
這幾乎不像是在荒星,倒像是什麽繁華之地。
星球本身就被改造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建築物,從停靠在港口的飛船上下來,直接進入了這個建築物。
建築內部的布局極為複雜,走廊連着走廊,一拐十八彎,每個走廊拐角都站着人,确保客人不會誤入不該進的地方。
別斯年打量跟停靠點相連的房間。
衣櫃裏各種款式的衣服都有,足以叫人從頭到腳遮得嚴嚴實實,面具在另一側,攤開擺了數個架子,房間角落裏站着兩個平平無奇的“服務生”,随時聽候吩咐。
“這麽一看,黑市這稅收的也不算太冤,”別斯年打量一圈,在這個時代第一次感受到了文明社會應有的模樣,不由感慨道:“确實服務周到。” 別斯年問角落裏不聲不響的服務生:“黑市管事的是誰?” 服務生擡頭看了眼別斯年,又看了眼中間商。
中間商解釋道:“他不怎麽露面……”準确來說,是中間商的面子沒那麽大,能讓人家親自接待。
中間商又解釋了一遍流程:“按照黑市的規矩,得先換好衣服,再去百寶閣登記準備出售的貨物……” 別斯年随手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了張面具,往臉上一戴,對中間商道:“走吧。” 中間商看了眼那個極其敷衍的面具,又看了眼對方遠比那張臉更醒目的脖子,終于意識到,別斯年壓根沒打算等麻煩上門。
他自己就是來找麻煩的。
中間商把衣服和面具一換,修起了閉口禪。
見他們這行人做好了僞裝,角落裏的服務生上前開門,領着他們朝外走去。
走廊裏浮動着幽香,隔着幾米就能看到角落裏如出一轍的“服務生”。
這裏來來往往的人絕對不少,但服務生領着他們一行人,楞是沒讓他們在半路上碰到其他人,直接将他們領進了另一個房間。
中間商見狀,表情有些古怪,因為帶着面具,所以沒人察覺。
中間商方才說的百寶閣可不是這麽一個小房間。
房間裏有個胖子。
服務生推門進來時,對方正喝着茶看星網,門一推開,胖子吓了一跳,忙把星網屏幕關了,把茶杯一放,欲蓋拟彰的坐端正了。
“怎麽把人帶我這來了?”胖子掃了眼別斯年他們,問服務生道:“也不提前通知一聲?” 服務生:“您見多識廣,幫着掌掌眼。” “你們要賣什麽東西?”胖子得到解釋,把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往外推了推,不客氣道:“拿出來我瞧瞧。” 別斯年走到桌前,給自己拽了把椅子,往那一坐,打量胖子:“不是去百寶閣?” 服務生又低聲道:“安全起見,還是先找寶先生瞧一瞧。” 被稱為“寶先生”的胖子探頭打量帶着面具的別斯年,來了幾分興趣:“來頭不小,帶了什麽好東西?” 中間商站在身後,一擡頭就能看到別斯年的脖子,他略歪了歪頭,服務生就站在不遠處,但凡他沒瞎就不可能看不出來別斯年沒有身份芯片。
想到這裏,中間商也不奇怪這個特殊待遇了。
黑市裏的人眼尖的很,又常年應對各路“神仙”,怕是他們一下飛船,對方就盯上了。
別斯年擡手将自己兜裏的試劑瓶朝寶先生遞了遞。
“藥水?”寶先生一看這玩意就皺起了眉——無他,比起其他東西來,試劑實在算不上好東西。
他擡眼看了眼別斯年,剛要伸手,瞧見那試劑瓶上貼着個便簽紙,湊近仔細看了眼标簽紙上的小字,手“唰”的一聲收了回去,整個人往後靠了一大截,還嫌不夠,拖着椅子跟別斯年拉開距離,幾乎是驚呼出聲:“博士?” 話音剛落,一旁的服務生齊刷刷擡眼看別斯年,就連中間商也下意識的退回了角落。
屋內的氣氛一變再變,瞬間緊繃。
人的名,樹的影,博士那天文數字的身價可不是其他人閑着無聊砸出來的。
別斯年看着幾乎貼牆的寶先生:“怎麽?v病毒就只有博士能解?” 寶先生吓了一跳後,又反應過來了,別斯年的聲音、體型都比博士年輕多了,而且要真是博士,他現在躲也來不及了,指不定已經沾上什麽玩意了呢。
他把椅子往回拉了拉,抹了把汗,倒還記得自己是幹什麽的:“這玩意我看不好。
得用過之後才能确定到底有沒有效。
沒法估價。” 別斯年:“不能賣?” 現場安靜了幾秒。
角落裏的服務生道:“黑市上還沒有不能賣的東西。” 別斯年:“那不就得了?” 服務生又道:“請您稍等片刻,管事的稍後就到。” 對方沒讓他等太久,不一會,從走廊外進來了個戴着面具的瘦子,身後跟着一排服務生。
他朝別斯年看了眼,揮手讓服務生都下去了。
“怎麽稱呼?” “別斯年。” “這裏都管我叫管事的,”對方走近幾步,停下來問道:“您打哪來?” “荒星,”別斯年:“我還以為黑市不問這些。” “之前沒聽說過您這號人物,”管事的站着,輕柔的問道:“反抗者近來可好?” 別斯年調整了下坐姿,靠着椅子道:“你認識?” “之前有幸見過幾次,”管事的彎了彎腰,又問道:“博士那邊可有缺什麽?他不愛人打擾,之前問候了幾回,都沒見着回音。” 這才叫地頭蛇呢。
別斯年看了他一眼,陰陽怪氣:“既然這麽關心博士,不如你們自己去問?” 管事的碰了個釘子,也不見惱火,溫和的轉回話題道:“這東西……您打算出手?” 別斯年上下抛着試劑瓶:“荒星缺錢。” “您打算賣多少星元?”管事的說話的語氣從頭到尾就沒變過,婉轉道:“黑市多少能湊點。” “我不打算賣給你,”別斯年接住試劑瓶,看了他一眼道:“照黑市的規矩來。” 管事的稍停了停:“把要賣的東西挂出去,告訴所有人?” “沒錯,”別斯年:“好東西當然要賣給最有誠意的賣家了,你說是不是?” 我看你是想搞個大事情。
管事的沉吟了片刻,問別斯年:“您跟機械體共和國有仇?” 別斯年搖頭。
他又問道:“那您是跟黑市有仇?” 別斯年又搖頭。